幸好一切还不晚。
等她给她的儿子弄来了最心爱的“玩具”。
到那时候他们就能一直母慈子孝下去,小风也会快乐。
“今天晚上心情很美,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让护士给你换好衣服,稍微吃一点东西,我推你到楼顶上转一转吧?”
“这里三楼的平台上也种了很多的花,你最喜欢花了,你……你小时候就喜欢去别墅的房顶上,你喜欢看星星对不对?”
“妈妈那时候没有时间,以后有时间都陪你。”牧元蔓极尽温柔地说。
牧引风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很想告诉牧元蔓,他不喜欢看星星。
小的时候总喜欢上顶楼,是因为顶楼能看到她的车子,早一点确定妈妈回来,他就能早高兴一点。
可是……他现在已经并不期待牧元蔓了。
牧引风说:“好。”
护工过来要给牧引风换衣服的时候,牧元蔓出去了。
护工给他换好了衣服,掀开被子要换裤子的时候,牧引风拒绝:“我自己可以。”
护工暂时去卫生间,牧引风换上了裤子,没有理会崩裂的伤口,直接套上了。
他难以抑制地发着抖。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他知道,等会他就要见到霍玉兰了。
她……她这些天都去哪里了?
牧引风只要一想到她不知道被自己的母亲逼着躲在哪里,就觉得鼻腔酸涩。
牧引风扬了扬下巴,强忍酸涩,牧元蔓很快推门又进来了。
他在换好的裤子上面搭了一条深色的毯子。
牧引风被推到了用餐区去吃东西。
牧引风的脑子里乱得要命,连粥入口好像都是苦的。
牧元蔓就坐在他身边,小声劝说着他慢点吃,多吃一点。
她的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牧引风小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像其他人的妈妈一样温柔。
可是现在的牧引风看着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牧引风匆匆喝了一碗粥,被牧元蔓推到了三楼顶楼的阳台上去吹风。
已经是深夜了,半夜两点多。
但是整个医院vip病房灯火通明。
加上路灯,把前面的小院子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霍玉兰打车后,直接下车冲到仁术医院,按照导台的指示找到了后面的vip楼的方向,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夜里三点半。
彼时牧引风因为那碗加了“料”的粥,已经真正地发病了。
他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抗拒着身边的黑影。
耳边的幻听是从没有过的强烈,他像是被拽入深海的人,胸腔急促地起伏着,口鼻大张,却无法呼吸。
他冷汗如瀑,嘴里喃喃道:“走开,走开!”
“我没有……我不会……”
他陷在了最深,最恐怖的噩梦之中。
这梦境的最开始,是曾经那场惨烈的车祸,祈求着他要去死的人。
但是最后,那张男人的脸,开始如同蜡烛燃烧一样,变化扭曲,最终变成霍玉兰的脸。
牧引风恍然间看到,她祈求着他,让她死。
“不!不!不——”
牧元蔓焦急地抓着他的手,回头恼怒地询问身后的人:“你说过这种药不会出事的!”
那个身着黑色西装的消瘦男人,长着一张让人一看就非常不舒服的脸。明明大眼睛双眼皮的,但是莫名其妙就有点像沙皮狗。
满脸的褶皱之上,布满了冷漠,他用英文回答说:“放心女士,只是一些精神诱导的药物,发作过就好了,不会伤害身体。”
牧元蔓这才转回头,抓着牧引风汗津津的双手,尝试叫他:“小风,小风!”
“看着我,看着妈妈。”
“妈妈在这里呢,妈妈在呢。”
牧引风被牧元蔓抱住,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但是没多久,他竟然真的冷静下来一样,不乱动,也不乱喊了。
只是他的眼神没有什么聚焦,浅淡的眸子在夜色之中,透着无机质的冰冷。
夜风撩动他半长的白发,他像这整个顶楼上面唯一静静绽放到荼蘼的花。
而这时候,牧元蔓的手机响了。
接通之后,听筒那边传来声音:“牧总,人到了。”
“按计划来。”牧元蔓冷声交代。
“为什么多此一举,直接把那个女孩子抓住,让我来摧毁她重塑她,不就行了?”长得像沙皮狗的人再度开口,满脸不解地问牧元蔓。
牧元蔓扯着他走远,冷着脸说:“闭嘴,别乱说话!”
“我当然不能直接抓人,如果小风清醒了肯定会怨我。”
必须让小风主动把人抓起来才算。
而牧元蔓只需要在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上给予一些刺激。
就像当年别无选择的自己。
既然舍不得离不开,那就死死抓在手心。
之后牧元蔓走到了牧引风的身边,弯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在他耳边说道:“小风,妈妈怕你受刺激,这些天一直都没敢告诉你。”
“那个霍玉兰在离开了你之后,和别人走得很近,你也知道她有白骑士综合症。她应该是……有了新的目标。”
“霍玉兰”这三个字,狠狠刺激到了牧引风。
他侧头,无法聚焦的双眸锁着牧元蔓。
那双在暗夜之中,显得无比幽暗的双眼,竟透着令人慑然的冷光。
“她……在哪里?”牧引风开口,声音嘶哑。
而霍玉兰这时候人正通过仁术医院大楼的急诊区,从这里穿过去,能直接进入vip病房那边。
但是就在霍玉兰穿过急诊楼前,要朝着后面vip大楼冲过去的时候,她身边的救护车的车门突然开了。
“快快快!按住伤口!”
一群医护人员推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男孩冲出来,轮子滚在地上的声音尖锐刺耳。
霍玉兰为了给他们让开路,脚步一缓。
而紧随那个人之后的,而是一个从救护车上冲下来的男人。
这男人脚一落地,“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霍玉兰的面前。
“小华!小华!”
男人想要站起来追过去,但是才站起来就又跌倒了。
跌倒的同时,一个什么东西飞了出去,霍玉兰被迫站定,才看到这男人爬着去够的东西,竟然是一截假肢。
“小华……小华等我!”
男人抓着假肢胡乱地套,试图再度起身,但是又一次摔倒在了霍玉兰的面前。
男人声泪俱下地对着远走的救护人员嚎啕,“小华!”
霍玉兰不得不上前把人扶起来,“这位……大哥,你等一下,别着急,先把假肢戴好再去找你儿子。”
“医护人员肯定在救治他。”
霍玉兰之前经常做义工,在各种各样的助残机构之间辗转,参加过很多场慈善活动,她最开始获得救赎感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因此她熟知所有的假肢穿戴,会各种安抚人的技巧,甚至还会一些基础的手语。
因此她迅速用温柔的语调安抚了男人,并且把男人扶着坐在旁边的一个电动车车座上面,半蹲下来,给手忙脚乱到不能自理的男人穿戴假肢。
她半跪着,一手扶着男人的腿,半点不嫌弃,扬起脸时面上带了一些安抚的笑意。
那是她帮助别人做事的时候,会做出的本能表情。
男人坐在那里总算是冷静了一点,实则是按照指示达到了目的,正在审视着霍玉兰,任由霍玉兰给他穿戴他怎么也穿不上的假肢。
而霍玉兰并不知道,这看似随手帮忙的善举,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就在此刻,通明大亮的急诊楼对面的vip病房的三楼平台上有人在注视着她。
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小王子,正双目如渊地看着她半跪在地,像一个虔诚的骑士,捧着一个男人的腿,言笑晏晏。
“看到了吗小风?”牧元蔓的声音在夜色之中起伏,打着旋地钻进了牧引风的耳朵里面。
像蛊惑人心的魔音,覆盖侵袭着牧引风所有的理智。
“白骑士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们会不断有下一个目标。”
“你想要让她回到你的身边,想要让她除了你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一个办法,唯一的那一个办法……”
“就是把她永远囚禁在身边。”
“小风,海庆他们都在下面,你只要想抓住她,只需要开口,妈妈会帮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