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脏的簪子算是他亲手奉上能伤到自己的软肋, 但这一下也只是暂且封印了他的魔气。
暂且而已。
她若要再伤他, 须拔出簪子再次刺入, 可拔出簪子的那一刻,他便能调动魔气。
若她不拔出簪子, 只这样切割他的肢体,血液的疯狂流动,也会助他体内暂且被封印的魔气迅速流动起来,他的本体是血池红莲, 他的血肉就是魔气。
只要她动手, 他便能够反击。
越重山躺在那里,忽略心口被贯穿的刺痛。
他看着面前这个几次三番牵动他的情绪, 却又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的女人,神思甚至是有些恍惚的。
他在走神。
只要不将他的心脏, 也就是莲心捣碎,他就是被砍掉头颅也不会死去。
他拥有如今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可是越重山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不如都毁去吧。
他像前面无数世那般想。
他不再看顾红枫,眼神越过她开始不合时宜地放空。
他救她两次于生死边缘,如今要被她削骨剔肉吞吃入腹,他却没有任何情感用来憎恨。
仿佛一直如此,世世如此。
他在仙盟那时候,做出决定想要带着她一起离开,离开修真界的纷乱和争斗,随便在哪里找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
越重山做出这个决定真的非常艰难,他早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人建立长久的关系。
因为每一世的最终,他都会被群起攻之,被背叛厌弃。
可他还是想带她走,他们那么相似,他太寂寞了。
生生世世的独自挣扎,天道之下的魄散魂飞,他真的太寂寞了,舍不得一丁点能勾起他心绪的涟漪从指尖流走。
但在确认了顾红枫要吃他的这一刻。
越重山再一次出现了那种整个人游离在这世界之外,不属于任何地方的飘忽之感。
其实这么多世,他甚至不再恨天道不公,只剩下一片麻木。
肢体和五感的麻木,他可能……确实是一个不应该活在世间的魔物。
越重山闭上了眼睛,一点也不好奇她要怎么吃自己,从哪里开始吃。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可是越重山闭上眼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来撕咬或是被肢解的疼痛。
他心口的簪子依旧稳稳地插着,限制着他的魔气甚至是力气。
他也能感觉到顾红枫一直都在看着他,用他不愿意去仔细分辨的眼神。
可这样犹如实质的眼神一直都在,她为什么还不动手?
顾红枫其实很急。
主要是吧……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系统以为顾红枫真的要杀越重山,又因为顾红枫严令禁止它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于是在顾红枫的脑中以文字的形式和她交流。
【越重山身上带有一部分天道之子的气运,你直接杀了他的话,这个世界可能会陷入崩乱!世界崩乱宿主也难以求生。】
系统真的太害怕了,这一届宿主为什么这么凶残,竟然直接要吃人!
顾红枫并没有回复系统。
她想做什么事情,在那件事成之前,不会有任何人能轻易猜出。
就连此刻识海之中的天魔种也是兴奋得涎水横流,还在教顾红枫先挖心吃。
“挖了心,他才会彻底死去,我帮你!把手伸进他的胸腔!快!”
顾红枫却谁也没理,直接在识海之中升起了大雾,将天魔种彻底困住,甚至没工夫多看两眼系统的话,因为她在研究越重山。
她确实是要吃越重山。
但不是系统和天魔种想的那种“吃”法。
从哪里下手呢?
顾红枫会很多事情,深知人心,会擅长利用自己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去达到她的目的。
但是她没谈过恋爱。
说来可笑,倒不是没人追求,顾红枫追求者无数,她的出身,她姣好的皮囊,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可是顾红枫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
并非是她有什么节操,真有那玩意她也不会打算嫁给一个比她父亲还大的老头子获取资源。
归根结底是从很小开始,顾红枫就始终坚定地认为,这世上皆为庸碌的窝囊废,没人配得上她。
所以达不到她标准线的那些所谓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二世祖或者谁家的少爷,根本连她的假意逢迎都不配。
所以严格来说,顾红枫是第一次打算身体力行地搞一个男人。
没接触过的领域,她难得有所迟疑。
但是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她还撞见过酒池肉林一样的乱趴呢,不就那么点活塞的事儿?
顾红枫一咬牙,在越重山好奇她为何还不动手或者动口的时候,沉息敛气,直接把自己的腰封拽下来了,并且十分决绝地“啪”朝着越重山的脸边一扔。
弟子袍散开,越重山这时候还没意识到顾红枫想做什么,以为她是吃东西之前要松腰带,是为了能多吃些。
就连顾红枫打算越过一切的所谓调情,直接切入主题,来扯越重山的腰封时,越重山也只以为她是要开始吃自己了。
他不想去读她此刻内心几何,顾红枫根本不看他的眼睛,不给他读心的机会。
然后当越重山的衣袍被扯开,以为她低下头伸出手,是要从掏出他腹腔的内脏开始时吃他血肉,兽类进食,最喜鲜嫩脏器。顾红枫微凉的手指贴在他的腰腹上,冰凉的触感短暂停留,而后一咬牙决绝向下。
越重山浑身一震。
不确切地说是灵魂都跟着一震。
他猛地睁眼,看向顾红枫,顾红枫跪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像是在摆弄什么机巧阵盘。
“你做什么?”越重山问出这句话的声音,简直像是神魂离体一般的飘忽难测。
顾红枫看也不看他,低下头专心致志。
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浮起,可是她的内心非常坚决,连带着手上也格外重。
越重山呼吸乱了,脑子乱了,认知都跟着癫乱得像是跑了八百里的疯狗。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她疯了不成?
还是像传承之中那些恶心的邪魔一般,在临吃他之前,还要羞辱他一番?
可才想到羞辱这个词,越重山的余光便捕捉到她竟然皱眉低下头,真的开始吃人了。
越重山脖颈的青筋似那地龙翻身之时的地裂山崩,一寸寸地鼓起来,很快如同盘根虬结的大树,遍布了他整张俊秀的脸,让他此刻仰着头屏息的样子,看上去狰狞无比,也无助到底。
他紧咬着牙关,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被凝固在了身体中,唯一能够正常涌动疯狂冲刷血管的地方,在顾红枫深重不一的尖牙利齿下受尽折磨。
痛,是他心口插着的簪子,在被奔流的血液排挤。
除此之外,越重山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正在感知的是什么,他瞪大眼睛,却一丁点也不敢朝着顾红枫的方向看。
顾红枫倒也不想这样,她急着达成目的,只想缩短这当中的时间,而她曾经听过那些无所不沾的酒肉朋友说过,所有男的都最受不了这个。
果然是好用的招数。
顾红枫很快起身,绷着脸垂着眼,起身朝着越重山身上一骑,发现他胸口的簪子竟然生生被他排出了一截,立刻抬手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
越重山才刚刚能动一点的手指,立刻重新瘫软了回去。胸口再次涌出现些许心头血,在弟子袍上晕染开,红得刺眼。
顾红枫的手撑着越重山急速起伏的胸膛,咬着牙偏头艳丽的眉目微微扭曲,额角和脖颈更是绷起了一层层细密的汗水和青筋。
筋脉突突跳动,但是这点疼痛比起她先前被那玉鼎剑宗的老贼捅刀子不算什么,甚至比不上她自己泄出金灵力时候的万剑穿身。
于是她索性抱着自伤自毁一般的心情,重剑还鞘般势不可挡地到底。
而后连在两次濒死也未曾痛呼的顾红枫,竟然忍不住泄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痛哼。
挺直的脊背也弓了起来,那是兽类发起攻击之前和忍痛的姿势。
她将头抵在越重山的肩膀上,压住了喉咙之中的声音。
但是微微颤抖的脊背却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
越重山始终死死闭着眼睛,将头扭向一边,没有开口,没有求饶,没有任何除了青筋暴起之外的反应。
没有准备,没有情爱,没有交流和任何不必要的触碰和对视。
这对两个人来说,都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钝刀戮杀。
顾红枫咬牙切齿的中途甚至不解地想,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难不成是有什么自虐自毁的毛病吗?竟然会热衷这种事情?
最后的最后,顾红枫盯着越重山隐忍到极致,开始变化为妖魔,生长出羊角的脸,甚至开始恨他。
没完了?
怎么还不完!
顾红枫恼恨地坚持,最后终于在热流中拔出了越重山心口上深深刺入控制魔气的簪子。
越重山在被释放力量的瞬间暴起,睁开眼,一双灿金的横瞳里面拉满了血丝。
他抬起那一只手臂,死死掐住顾红枫的脖颈,眨眼之间便要将她的头颅拧断。
可是这一动,两个人同时一抽气,越重山眼中血色更重,周身魔气肆意浓重爆出。
整个狭窄的山洞之中,尽是浓稠如血腥的甜香。
顾红枫仰着头,似乎早就料到了越重山的杀意和反应,在他彻底收拢手臂之前,仰着头,居高临下道:“杀了我,你也再没有重生的……机会……”
顾红枫双手抱紧越重山,将身体之中缓慢积蓄木灵和残存的金灵包括天魔种的魔气,一起朝着越重山的身体之中灌入。
她竟是在治疗他,他心口的伤在迅速恢复,另一条手臂也在迅速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