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偷偷说一声哦。
江海潮这个小学生的审美很挑剔哩。
就好像外国歌听多了,似乎挑出好听的也没那么容易一样;杂志上的衣服她看多了,真正能让她眼前一亮的,也没那么多。
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有的衣服她不仅不觉得好看,反而觉得真难看。
这话肯定不能让冯雪听到,否则她肯定要嘲笑她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反正笔在她手上,她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
说来真是可怕呀,一个从来没学过设计的小学生,甚至连真正的服装设计图加在一起,她也就看过20张而已,竟然就敢自己直接上手了。
偏偏这些衣服还通过电视和广播的传播,销往全省各地。
简直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
吃过早饭,大家要去学校上早读。
冯雪还警告江海潮:“别忘了重点哈,今天不许画花盆和花瓶的设计图,必须得好好画衣服。”
江海潮试图为自己的见异思迁挽尊:“那也是因为阿姨衣服卖得好,不用我们操心。”
她又扭头问了句高强,“你礼拜六是上午去体校还是下午去,我跟你一块去吧?”
冯雪瞪眼睛:“你干嘛跟他一块去?你不上课也该去服装店啊。”
江海潮摆摆手:“我找海音有事儿。”
既然高强升学的问题不用愁了,她也该为自己好好张罗下去一中旁听的事。
哪怕这学期快期末考试来不及了,下学期也行啊。
况且她野心勃勃生机,刚开始跌跌撞撞地走,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跑了。
盆花种类繁多,小巧玲珑的卖给各家各户还合适,像发财树、巴西木、散尾葵这种大部头呢,基本都是单位买的。
这样的花木一盆大几十上百都正常,利润很可以呢。
她在周妈妈的单位看到时就很眼馋。
但是他们可以凭借玫瑰杯花的优势,让领导主动提出进他们的盆花,又有什么理由让人家非得挑你家的大型盆栽呢。
除非,人无你有,你能拿出大家都难以拒绝的新鲜玩意儿。
江海潮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要做一个大象造型的花盆,往里面种发财树,等到周末的时候拿去市里当样品。
至于哪儿来的发财树?当然是进花的时候让人送点过来呗。能在杨家圩的大棚里养好了,才好大有可为。
研究生姐姐听了她的要求都想叹气。
她想拒绝的,她真想拒绝。
这小妹头总共才卖了几天花呀?进大棚后扦插的花,最快的也才刚定根呢。她现在就急吼吼的连盆栽树都要卖起来了。
偏偏研究生姐姐又没办法拒绝,因为人家花卖得快卖得好啊。
玫瑰花已经直接脱销了,现在就等着刚打花包包的赶紧开放。
剩下的也卖得风生水起,她又手一挥,补了2000盆的订单,把几亩地的大棚填得满满当当。
花已经卖成这样,想打盆栽树的主意好像也说得过去。
研究生姐姐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这妹头还在上小学呢。
倘若她跟自己同一届,搞不好研究生的保送名额都难说了。
她严重怀疑唐教授会看在江海潮能卖花的份上,直接把人收在麾下,然后他们整个基地都不愁花草树木卖不掉了。
江海潮还不晓得自己竟然被如此看好。
即使知道也没啥意义,毕竟她连初中都还没上呢。
让她沮丧的是虽然她做好了大象花盆,也顺利把发财树栽进去了,她甚至连乌龟模样的花盆也做了一个;但不管哪个她暂时都没空送到市里去显摆了,因为服装店出事了。
江海潮看到打过来的拷机时,还有点奇怪。礼拜五有什么急事啊?等等明天不就放假了吗。
她把电话打过去,吓了一跳:“什么,阿姨被抓走了?”
跟过来一探究竟的冯雪吓得脸色惨白:“我妈怎么会被抓?”
那边小伟哥哥试图安慰她们:“是调查,是带过去调查了,说是化妆品有问题。”
江海潮听的稀里糊涂:“又过敏了吗?”
“不是过敏,反正就是违法。”小伟哥哥在店里上班到今天,主要任务还是当重劳力搬上搬下。他到今天连店里有多少种化妆品都搞不明白,更加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一件事,“赶紧过来吧,得赎人呢,把钱准备好。”
还是店里另一个店员抢过了话筒,强调了一句:“小老板多准备点钱啊,罚款不少呢。”
至于到底多少,他们现在还稀里糊涂的,也搞不明白。
江海潮赶紧催促冯雪:“你去找陶老师帮我请个假,我马上去县里。”
“哎哎哎,你去有什么用?你赶紧叫上你家公爷爷啊。”
事实上,除了家公爷爷以外,一块去县里的还有卢爸爸。
要论起跟部门打交道,没有比他这个在政府上班的人更合适的了。
他还安慰江海潮:“化妆品又不吃的,只要不烂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事没事,你别慌,县工商局我还是认识人的。”
结果大家跑到工商局,却扑了个空。
原来化妆品的事儿,归卫生局管。
但这案件的经过,工商局的人还是大概清楚的,毕竟是他们移交过去的。
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一时髦女郎到“公主日记”去买了全套化妆品,花了1500块钱。
但过了三天她要求去退货,而且要求两倍赔偿。
偏偏她脸上又一点问题都没有,冯妈妈怎么可能赔给她呢。
毕竟照这样的话,生意根本没办法做。
当时时髦女郎就撂下狠话,让她别后悔。
冯妈妈这样行的端坐的直,完全不受威胁。
结果转眼工商局就接到了举报,回头她就被卫生局带走了。
江海潮听的简直要跳起来:“她到底什么来头啊?她这是耍无赖,敲诈勒索!”
这种事情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地痞流氓去吃饭不掏钱不说,还让人家店主倒贴钱。
做买卖最怕碰上这种,賺的不够贴的。
工商局的人摇头,一本正经道:“这可真不要什么来头,的确是你家店里有问题。我问你们,你们的化妆品有经营许可证吗?连中文标识都没有,还能拿出来卖?根本不符合卫生管理条例,当然得抓得罚了。”
“我们的化妆品不是假冒伪劣产品,是正儿八经在外国的专柜上买的,还有小票呢。”
“都是外国字,谁知道咋回事儿?”工商局的叔叔满脸严肃,“进口化妆品要有专门的进口化妆品卫生许可批件、商检报告书,然后才是原始购销凭证。你们这种就是三无产品,根本不能拿出来卖的!”
江海潮都傻眼了。
他们用的化妆品明明是国外的大牌,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小作坊生产的三无产品了?
“按照规定,就是一样的。”工商局的人直接盖棺定论,“别再想办法折腾了,这事儿就是你们违法,你拿到北京城去打官司,也是你们违法。还是老实准备罚款吧,卖衣服就卖衣服好了,还卖什么化妆品噻!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他不是在吓唬这帮做生意的,他还翻出了卫生管理条例,愣是找到了这一条,指给他们看:“你们自己算算吧,看到底应该罚多少。”
江海潮一看没收非法所得,然后罚款3~5倍,就在心里松了口气。
没事儿,1500块钱的化妆品哪怕罚7500,加在一起也不过9000块。
虽然肉痛,但也不是店里承受不起的。
谁知再等他们跑到卫生局时,才晓得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了。
人家的违法所得,不是单这一套,而是全部卖出的化妆品的收入。
本来这事谁都说不清楚,毕竟化妆品的销售并不进店里账,卖多少钱都给冯妈妈自己拿。
但是因为江海潮决定扩大邮购销售力度,在邮包里加小样赠送之后,为了方便核算成本(这部分支出和店里消耗掉的化妆品都算店里的开支),所以必须得有本单独的账,好对照开支看。
工商局和卫生局的人一块登门时,冯妈妈自认为店里一直干干净净经营,甚至都没偷过税(这对现在的个体户来说,其实非常难得),所以就大大方方地交账本了,一点瞒着的心思都没有。
她哪里知道,原来卖正儿八经的进口化妆品没手续的话,也算是三无产品,要处罚的。
这段时间光是账上记录的化妆品出货量,按照那位时髦女郎购买化妆品的费用作为单价来计算,就高达6万元。
6万块的非法所得,再加5倍的罚款,那就是36万元。
36万块。
从“公主日记”服装店开张到现在,总利润加在一起都没36万。
不对,准确点讲,是把在市里卖衣服和分销给人家运动鞋店衣服挣的钱,加在一起都达不到这个数字。
对,“公主日记”的衣服利润是高,但你开店就要交税,还要交各种管理费以及层出不穷的摊派费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光是这些费用的名目就有几十种。
江海潮一瞬间都泄气了。
罚款36万,不如直接让“公主日记”关门好了。
tmd,这是杀鸡取卵,简直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卢爸爸在试图让卫生局的人高抬贵手:“罚5倍也太夸张了吧,这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你看规定也是3~5倍,顶格罚实在说不过去哦,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三无产品。”
但即便是三倍罚款的话,4×6=24,24万块也足够让公主日记不如关门拉倒算了。
江海潮盯着账本,突然间回过神:“不对呀,我们这不是卖的化妆品。我们店是卖衣服送造型,化妆品免费给顾客使用的,这怎么能按照销售来算呢?”
大半天的时间,足够让冯妈妈心力交瘁。
没错,她家是有钱,可那钱是她丈夫挣的。要是这二三十万花在生活上,花在孩子的学业上,钱多她也不心虚。但这是她卖化妆品捅出的纰漏,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干嘛非得挣这个钱呢?她就不是做生意的命。她老老实实拿一个月1000块的工资,2000块的提成,不是很好吗?
她到今天真卖化妆品,也没赚多少钱啊。
现在听了小老板的话,她立刻反应过来:“没错,这不是卖的,我们店里是卖衣服的,化妆是赠送的,怎么能按照销售来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