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起来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好骗,要不然怎么钟语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把他拿下,外表像只小绵羊,里面说不定是只小狐狸呢。
过完这个暑假,九月开学谈湘就大四了,她当然不可能等到那时候才去进行毕业论文的选题,这个点子在她心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了。
起初她只是想送给阿奶一份六十大寿的礼物,可想着想着,她越发觉得这个项目非常适合用来做毕业论文,在成功游说了两个小伙伴后,他们的课题组就这么成立了。
三人带着草帽站在斑驳的大门前,雄心壮志,斗志满满,恨不得把他们三年学到的知识立马付诸实践。
打开生锈的铁锁,谈湘用力推开了这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记得去年的暑假谈湘来东山镇收地,就是那块她从谈爱杰手里买回来的那块工业用地,回到了这里。
办完事后她在闲逛的时候发现了这座大宅院,在这里上了一年的学,她以前居然没发现镇上有这么大一所宅子。
宅院的大门是关着的,四周围墙多处坍塌,砖瓦散落一地,谈湘从围墙的一个缺口处钻了进去。
进来后的谈湘仿佛穿越到一个尘封的世界,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四进的大院,人去屋空,荒草丛生,释放着一种荒凉的气息。
走近一些,建筑的外部雕刻已模糊不清,内部的装潢也早已褪色,很显然有好多年无人打理了。
可即便如此,谈湘还是从岁月的痕迹中发现了这座宅院的精妙之处,这房子想必当初也是花费了主人好多心血的,以前这里也曾宾客盈门,高朋满座,门前也曾车水马龙,只是没想到如今会是这么个下场。
他们古建人最看不得这些了,这么优秀的房屋布局,不该就这样被丢弃在时间的长河里。
回去后谈湘跟阿爷阿奶打听起了这座院子的故事,语气里满是遗憾,没想到沈南星听完后却沉默地走开了。
谈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座宅院好像和自己阿奶有些关系。
谈湘的猜测在谈二牛口中得到了验证,原来这座大宅院就是沈南星以前的家,她所有家人都死在了那座宅院里。
这座大宅院建于清朝时期,是沈南星的曾祖父白手起家建起来的,当年的沈家不仅在东山镇数一数二,就是在整个丹平县也是排得上号的。
后来土地改革,这座宅院就被没收了,充作了人民公社的办公场所。
改革开放后东山镇慢慢富裕起来了,乡政府建了新的办公楼,大家也就都从这里面搬了出去。
而这座院子也就没了用处,为了省事,就直接锁上了,这么多年一直无人问津。
被没收的房产是不可能要回来的,集体的财产也不可能卖给个人,于是谈湘就想了个迂回的办法,她和乡政府签了二十年的租赁合同,把这座宅子给长租了下来。
这就意味着未来二十年这里就归他们支配了。
而现在,他们就要开始对这座宅子的改造啦!
凡事只要不心生畏惧,即使再困难,也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在石墙上,勾勒出独特的美丽。原本荒凉阴森的老宅因为这三个年轻人的到来重新有了生气。
当然,谈湘不会想当然的以为凭他们三个人就能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搞定,她已经挑选好合适的合作伙伴了。
第90章 剧组
说起这事还要谢谢谈爱超,多亏了他帮忙介绍了他哥哥那帮手艺人。
谈爱超和谈爱杰同岁,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他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谈爱国今年三十四,是这里远近闻名的泥瓦匠,二哥谈爱民今年三十一,是颇有天赋的木匠。
兄弟两都是小学毕业就出去做学徒的,如今已经是可以带徒弟的人了,两人不仅自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带出来的徒弟也都有模有样的。
不得不说,谈家这祖坟的风水还真不错,在这小小的枣儿沟出了不少人才,当然谈国柱是个例外,其他人还真是大小都有点本事在身上,就连谈爱杰都做得一手的好皮鞋。
在采集完数据后三人就开始画图了,三人各有所长,谈湘擅长木结构的修复和修饰,白茵蕊擅长园林景观,苏庭昀擅长古式砖瓦墙壁复原,分工合作,效率大大提高。
在谈湘他们忙着做设计规划的时候,谈二牛就带着招工来的妇女们在院子里处理杂草和垃圾,二块钱一天,就在自己家门口,镇上不少人抢着来干。
这些干完后就轮到瓦匠队和木匠队进场了,当然,这可不是盖普通房子,一切都得听谈湘他们的安排来,没有给到指示的地方,那是一砖一瓦也不能动的。
在谈家两兄弟来之前谈湘就跟他们打过预防针,说自己这一单会很麻烦,可兄弟俩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切听指挥,谈湘这才放心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谈湘他们给的足够多,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在开春的时候建房,这大夏天的往年他们都接不到活的,如今来了个大主顾,他们当然要服务好的。
等明天泥瓦匠和木匠队进场,就要真正忙起来了,如今谈湘、白茵蕊和苏庭昀是住在慕容丰以前的小院里,这样往返大宅院也方便。
这天下午,谈湘看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就让大家先回去了,自己则留下做一下收尾工作。
谈湘拿着照相机记录着这座院子正式动工前的模样,边走边拍,从院子西侧走到了院子东侧,“咔嚓”快门按下,谈湘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
走进一些,发现角落里有个人,再近些,谈湘发现这竟然是奶奶沈南星,沈南星这时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座楼发呆。
这是一座绣楼,分上下两层,从窗格之中往里看去,一层里面杂乱地摆放着几件生活用品。
抬头仰望二楼,可以看到外面的门窗,门窗上雕刻着许多木质花卉图样,颜色样式各不相同,如今看起来依旧十分漂亮。
谈湘猜想,这或许是阿奶以前住过的地方,她这是在怀念过去吧。
“以前我们这里有一句童谣,十三留头十四嫁,十五生个毛娃娃,从我记事起我就呆在这座绣楼上,在里面绣花织荷包,按照规矩,直到出嫁才能离开这座绣楼。”
沈南星像是在和谈湘说话,又或者只是在自言自语。
沈南星是在怀念吗?倒也没有,绣楼,其实就是古代女子的监狱,为了所谓的妇德将女孩子变相□□于绣楼之中,小小的一间房子饱藏她年少的寂寞。
沈南星对这座院子的感情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年少时总想跑出去,发生那件事后又怕离开,后来不得不离开后却是不敢再回来了。
或许是站得有点久了,沈南星捶了捶酸痛的小腿,扶着栏杆坐在了一旁的石阶了,对着谈湘招了招手。
谈湘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知道,阿奶这时候需要有个人陪着,不需要做什么,或许只是听她讲讲故事。
沈南星发了会呆,然后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爷爷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却只给他生了一个孙子,这个孙子就是我哥,我哥比我大12岁,我娘35岁的时候才生下了我。”
“哥哥一直是全家的骄傲,他很会读书,先生们都夸他聪明,十八岁那年,他去往日本留学,哪知第二年抗日战争就爆发了。
“那时候多乱呀,哥哥一走就是七年,一封家书都没寄回来过,七年后的一天,那是一个中午,我那时在楼上绣花。”
说到这沈南星停顿了,不知是想不起来了,还是不忍心再次回忆起那段历史。
“那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嘛?”谈湘在一旁轻声问道。
沈南星像是又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抓起谈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缓缓开口说道:
“就是在那天,爷爷收到了我哥哥的消息,是哥哥的同学带回来的,他说,哥哥做了汉奸,投靠了日本鬼子。”
“就只凭那人的一句话吗?”谈湘着急地问道。
沈南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人言可畏呀,不过一天的时间,哥哥做汉奸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东山镇,那时候的人最痛恨的就是汉奸,就算是阿妈关起了大门,还是挡不住外面人的叫骂声。”
“爷爷多骄傲的一个人呀,发生了这件事,他好像就失掉了魂一般,他这一生什么难关都经历过了,可这关却是过不了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阿爷让阿奶置办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带全家一起上路,算上我,那时家里有十八口人。”
谈湘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阿奶的爷爷竟然如此刚烈,可沈家十七口是无辜的呀,不知道当初阿奶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沈南星像是料到了谈湘的疑惑,“阿妈到底是舍不得我,悄悄换了我的甜汤,所以那晚过后全家就只有我活了下来,镇上的人也是被这我家的惨样吓到了,我又只是个女娃,就没再纠着哥哥的事情不放。”
“那后来呢,后来事情有转机了吗?”不知为什么,谈湘总觉得阿奶口中的哥哥不会是那种人。
说到这沈南星情绪有了波动,她抓着谈湘的那只手在发抖。
“两年后,日本鬼子被打跑了,当初那个指认我哥本支援由蔻蔻群衣尔捂衣四艺四一而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是汉奸的同学被人揭发出他才是真正的汉奸!可一切都晚了,那一晚我在全家人的坟墓前烧了一夜的纸钱,我要告诉他们,哥哥是清白的!我们沈家是清白的!”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沈南星仿佛像是被卸了力一般,握住谈湘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用了,阿妈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我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这座大院,一直到了十九岁,那一年,新中国成立了。”
“次年,镇上就开始斗地主分田地了,自从家里人死后,我就把家里的地都分出去了,倒也算逃过一劫,只是这院子我却是必须搬出去了。”
“爷爷他们死后镇上人都说这是鬼屋,都不敢住进来,我却不怕,我总觉得阿妈他们还没有走,一直在这里看护着我。”
听着沈南星的话,谈湘仿佛看到了一个如花般的少女正在慢慢凋零,她孤苦无依的守在这座空荡荡的院子里,无悲无喜。
“后来你就嫁给了爷爷是吗?”谈湘试图聊一些不太沉重的话题。
“是呀,搬出去后我住进了牛棚,整天脏兮兮的,你爷爷不嫌弃我的出身,也不嫌我是个老姑娘,我也就和他搭伙过日子了。”
说到这里,沈南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人人都说山上苦,可她却觉得那是她的新生,她终于可以远离过去的人和事重新开始,她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家人。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对人说起那段往事了,她知道,她自己这是已经彻底走出来了,是呀,都这个年纪了,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就让它过去吧,她完全可以选择只珍藏那些快乐的时光。
沈南星抚摸这谈湘的头顶,满脸温柔的说道:
“所以呀,让阿奶来帮你吧,我在这住了二十年,十三岁以后更是一个人守着整座宅院过了六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早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了,一个人的日子多难熬呀,我就只能一遍遍的数着窗上的花纹,墙上的壁画,一点一滴的把它们刻进心里。”
谈湘扑进了沈南星怀里,眼里满是心疼。
“谢谢阿奶,阿奶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的!”谈湘对着沈南星郑重承诺道。
事情远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是真难!谈湘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大的挑战。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不止一次想放弃,可靠着一股子倔劲,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了下来。
幸好白茵蕊和苏庭昀一直陪着她,两人总能适时地提出意见,给她带来灵感,也幸好阿奶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帮他们回忆,给他们指导。
八月五号,修复工作完成了一部分,距离和卫宏涛约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天,谈湘也不知道卫宏涛还在不在等她,洗好照片,谈湘把信件寄了出去。
照片寄出去了谈湘转身就又投入了大院的修复工作。
经过这一个月的培养,谈爱民已经上手了,做出来的东西那是有模有样的,谈湘觉得,若是他生在京市,或许会有更大的作为,说不定也能像苏庭昀的父亲那样进入故宫工程队。
显然,苏庭昀也是这样想的,休息的空档,苏庭昀已经在向谈爱民说故宫里的事情了。
谈爱民是谈国栋的二儿子,不像长子被寄予厚望,也不像幺儿被全家宠爱,他这个二儿子从小就没什么存在感。
当然谈国栋夫妻对这个二儿子也不错,送他学手艺,帮他娶媳妇,谈爱民的日子过得要赢过枣儿沟很多人。
可人大了目光就不会只停留在枣儿沟,谈爱民也想着出去闯闯,可他一个做木匠的,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假就快过去,留给谈湘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八月中旬的时候卫宏涛来过一趟,没留下什么就急冲冲地走了,就在谈湘忙得快要忘了拍电影的事情的时候,一辆卡车驶进了东山镇,扬起了一地灰尘。
卡车在石子路上晃晃悠悠,左拐右绕,最后停在了大院附近的空地上,也就是谈湘从谈爱杰手上买回来的那块空地。
这时人们才发现,大卡车后面居然还跟着一辆小轿车。
轿车停下,车门从里面打开,一只穿西装裤和牛皮鞋的脚迈了出来,随后身子也探了出来,男子脸上带着墨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这小镇的氛围看上去格格不入。
当然,这幅打扮在这个季节拉到哪里都是格格不入的,哪有人大夏天把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呀。
这些话正是傅京笙刚才在车上吐槽的原话,这个谢容,他实在是看不惯!
“京笙,稍安勿躁,等开机了就好了,他也就现在能装装样子,到时候还不是要背心加裤衩!”卫宏涛很有经验的发表着意见,偷偷地背着谢容在傅京笙耳边嘀咕。
没错,卫宏涛这是带着谢导直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