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位大巫分析错了,你们占卜名字,通常都是用来占卜天赋,他不懂情缘也说不定。”
姜拂衣感觉这种解释也未免太离谱了,“何况就算是分析天赋,龟甲所示,也还有其他的含义。”
燕澜背着手,眉目之中透出冷淡:“哪一种解释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情缘之事他自小反感,长大了更是没有半点兴趣。
姜拂衣思忖着问:“给你们起名字的大巫是不是单身啊?”
燕澜狐疑地看向她:“你怎知道?他确实不曾娶妻。”
这就对了,姜拂衣试图分析:“大哥,这情缘和天赋不一样,风花雪月之事,原本就该想象的浪漫旖旎一些。‘燕子’,你不要从字面意思去理解,不如想一想它的寓意。比如说,它们属于候鸟,会在寒冷的时候,从北方万里迢迢飞到南方去。而‘大海里的浪花’,也不代表滥情,预示着她从海上来。结合起来,就是说有个姑娘……”
等一下,姜拂衣突然顿住了。
她原本想说,有个姑娘会从寒冷的北方海域,被命运的浪潮推送去温暖的南方,来到燕澜身边。
但她忽然想到,自己不就是从寒冷的极北之海,去到温暖的鸢南万象巫,见到了燕澜吗?
若按照这样的解释,他的名字,代表的是她?
燕澜见她话说一半:“怎么了?”
姜拂衣头皮发麻,微不可察的从他身边挪开半步:“我哪里敢质疑族中大巫啊,风花雪月的解释才是最漫无边际,最靠不住的。大哥的顾虑不无道理,往后还是小心点鸟妖吧。”
第21章
“那是自然的。”燕澜从未有一天忘记过提防鸟妖。
毕竟其他预言会随着时间模糊,而他从一岁开始,顶着‘燕澜’这个预言,几乎每天被人提醒一遍,想忘记都难。
姜拂衣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两声,问道:“那你就没有想过改名么?”
“我提过多次,但族老们不准我改。”燕澜目光冷冷,“说此乃族规,必须按照龟甲所示取名,尤其我还是少君,更要以身作则,否则要我从族谱之中除名。”
“改个名字罢了,这样严重?”姜拂衣没想到,“猎鹿不就改了?”
“他改的同音不同字,而且可以确定是大巫搞错了,并非裂开的裂,而是打猎的猎。”
猎鹿改过名字之后,少年时期的燕澜立刻找那位大巫抗议。
大巫却说,除非燕澜也能证明是他错。
燕澜直言自己此生不会有情缘,除了无法成妖的黑雀,其他鸟类全部赶走,他自己也会待在族群领地里,一辈子也不出这十万大山。
大巫却说缘分之事可由不得他,必须要证明才行。
燕澜问,那等自己到了适婚之龄,迎娶一位人族女子,是不是就能证明?
大巫说不能,成婚也有可能会和离。
生命中该遇到的人,终究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遇到,无处可逃。
燕澜和他争辩了好几日,争辩到最后,大巫终于让了步。
他答应燕澜,等燕澜快要寿终正寝的前十天,若还不曾遇到那只滥情的鸟妖,允许他在族谱上改名字。
燕澜简直要被气死,到那时都快死了,还改什么名字。
凡骨境界,人最长的寿命约莫在一百五十岁左右。
突破凡骨,成为人仙,除了容貌会从突破那一刻停驻,寿命也会延长到五百岁左右。
从人仙成为地仙,已知寿命可达千岁。
燕澜若是有缘突破地仙境,这个预言将伴随他整整千年。
“不提了。”一想到一生都要顶着这无耻鸟妖的‘名字’,燕澜心口就憋闷的厉害。
姜拂衣在旁默默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忍不住偷偷瞄他一眼,看得出来他对“燕澜”两字是真的芥蒂极深。
平时多么冷静的人,哪怕上次因为寄魂来质问她,说是走火入魔,眼底也只是涌现出戾气。
都没像现在这样鲜活的流露出生气的表情。
但姜拂衣没办法安慰他。
连她都在不停给自己洗脑,大巫的解释不会错,燕澜你认了吧。
“燕子”肯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意味着鸟妖。
绝对不是一种寓意,绝对不是她以为的什么“从北到南,寻找温暖”的寓意。
救命!
姜拂衣好不容易有了个又阔绰又有本事的大哥,可不想大哥对她发展出什么情缘。
那她便要逃了。
无法再拜剑笙前辈为师。
万象巫也再也不是她的退路。
燕澜往前走出去一丈左右,发现姜拂衣停在了后方,龇牙咧嘴的,还不停用手指揪着自己的额头。
他蹙眉:“阿拂?你怎么了?”
姜拂衣打了个激灵,又平静道:“哦,我刚才想起点旁的事儿。”
她赶紧快步追上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越是如此,越是要和往常一样。
她待燕澜若起变化,那可能才真是变化的开始。
何况她也同样是猜测罢了,大巫会错,她更会错。
没准儿“燕澜”还藏着什么更深的含义呢,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
……
姜拂衣采买了许多的物品,才刚问过价,燕澜立刻付了钱。
姜拂衣一句也不拒绝,展现出自己极为庸俗的一面。
买完之后,两人一起回客栈。
逛了趟街,姜拂衣能感受自己身体无碍,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个再次启程。
直到步行出了云州城,姜拂衣才停在路边询问柳藏酒:“如果我说,咱们拐弯去一趟幽州,你怎么看?”
柳藏酒微微错愕:“去幽州?很危险吗?”
姜拂衣摇头:“不知道危险不危险,是想去拜见一位擅长医术的前辈,瞧瞧我的‘心病’。”
柳藏酒纳闷:“那就去啊,干嘛这样郑重其事的问我。幽州是云巅国境里最乱的一处地方,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打架。”
姜拂衣顾虑的是:“咱们之前说好,你只负责带路去往神都,而幽州南辕北辙,你又着急找你三姐……”
柳藏酒无语,摆了下手:“幽州才多远啊姐姐,能浪费多少时间?我是在找她,但也不是心急火燎,不然二十年了,我不得变成疯子?”
他一直是一边坚持不懈,一边随遇而安。
姜拂衣就喜欢柳藏酒这种性子,遂不再犹豫,看向燕澜:“那咱们去一趟幽州吧。”
去找凡迹星这事儿,燕澜则显得有些随波逐流:“好。”
正准备从储物戒中取出陆行法器,燕澜倏然转身看向后方。
姜拂衣也跟着朝背后望过去,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只见漆随梦从城内走出来,看样子是奔着他们来的。
许多天不见,姜拂衣感觉他的双眼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无神了,但却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雾。
姜拂衣先打招呼:“漆公子还没回神都?”
漆随梦走近来,仍是谦和有礼的模样,对着他们问候一番:“三位要去我天阙府,既是同路,不如同行?”
姜拂衣第一个拒绝:“真是不巧,我们刚决定改道幽州,恐怕和漆公子不太同路。”
直觉上,她对漆随梦没有仇视感,甚至有些亲切。
但是既然疑心是天阙府害了自己,漆随梦如今也是天阙府的人,她一视同仁,并不想靠得太近。
再说了,有他跟着身边,很难钓到大鱼,验证猜测。
漆随梦显然没想到,表情显现出一丝怔忪:“幽州?”
柳藏酒更不想和这些名门正派打交道:“是啊,咱们不同路了,你还是先回神都去吧。”
漆随梦看向燕澜:“燕公子,你们不去拿回相思鉴了?”
燕澜不得不说话:“先去一趟幽州。”
漆随梦暗自松了口气:“那就是还去,我可以先送你们去幽州,再陪你们回神都。”
这话柳藏酒听着难受:“幽州虽然危险,但我们也没差劲到需要你这剑修‘送’吧……”
话音未落,漆随梦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做工精美的白玉令:“这是云巅王上恩赐的玉令,可以无视城市禁飞的规则,在高空自由飞行。家师闭关之前,将此令交给了我保管。”
柳藏酒:“……”
他乖乖闭了嘴。
姜拂衣也一样,可以飞行,将会大幅度缩短他们的行程,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俩几乎同时看向燕澜。
燕澜微微颔首:“那便有劳漆公子了。”
漆随梦再次松口气,将手中玉令抛出去,那玉令逐渐变大,足够容纳十来个人。
姜拂衣踏上玉令时,忍不住瞥了漆随梦一眼。
应该不会错。
他不是那小乞儿谁是?
哪怕如今打扮的衣袂飘然,瞧上去出尘脱俗,骨子里那股子喜欢死缠烂打的气质,真是一点儿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