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庭兰心里一突,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在和楚琙一争长短吗?她什么时候这么争强好胜了?便是比楚琙聪明看到更远又如何?她赢了他又如何?她要的只是楚琙顺利接位,而祖父可以平安致仕在自己的陪伴下颐养天年。
“嗯,孙女正想着要往舅舅府上去一趟呢,还有母亲那里,马上要过年了,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毫无表示,该送的节礼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两日便让伍叔和秦管事去一趟。”
李显壬摇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论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你的母亲。你回家已经半年多了,该亲自过去给她请个安的,到时候让董嬷嬷和清泉她们陪你一起去就是了。”
孙女以后还要嫁人呢,名声上绝不能有一点儿瑕疵,所以便是再委屈,叶氏这个母亲李庭兰也得“孝敬”。
李显壬的话句句在理,李庭兰恭声应了,又陪着他喝了盏茶,李庭兰才从致中堂退了出来。
她先去将自己给叶府准备的礼单亲手誊抄了一遍,才拿着到了芳华院请何氏过目。虽然她也是当了二十年家的人,但此一时彼一时,而且她如今身处阁老府,这礼物的准备还得再请何氏看一看,省得有什么疏漏之处。
“你这个孩子,这些都有我呢,哪里用得着你费心?”何氏看着事事俱全的礼单心里啧舌,难道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李庭兰笑着在何氏身边坐下,“咱们府上和舅舅该怎么走礼还怎么走礼,这是我做外甥女的孝心,二婶儿可替代不得。”
“你这礼数也太周到了一些,”李庭兰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更没有单独支撑门户,哪里用这么郑重的往叶府送年礼?
何氏便和李庭兰说自己的想法,便将礼单上头那些昂贵的物什直接勾了,“你这么郑重反而会让人觉得你是想和人生分呢!便是这些你也不用特意让人送,等咱府上的年礼备好了,你将这些附上后头便是了。”
“还有一事,”何氏现在也算是认清李庭兰的能力了,“这各地庄子铺子上的年礼都陆续送到了,往年我最怕的就是过年了,今年你回来了,”她指着外间那半人高的账本儿,“那些庄子上的管事我和他们打饥荒,铺子里的账目可就交给你了。我啊,宁愿听庄头们扯皮哭穷,也不想听算盘响。”
这还是往内院走的账呢,李庭兰知道这半个月李清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但她很喜欢何氏两口子事必躬亲的做法。主家若是稼穑不分,时日久了必然会养大下头人的心思,再大的家业终会落入别人的口袋。
而李清这样就近的庄子没事就跑一跑,各坊市的铺子更是得闲就过去转一转,便是底下人有异心,也不敢在主家眼皮子底下弄鬼。
而且这样还有一桩好处,便是李家不会养出不知百姓疾苦的傻子。
“好,我也是才发现樱桃她们几个都是会看账的,这几日董嬷嬷领着她们都快将我名下的铺子的账都盘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可以让她们到账房去帮忙。”在紫藤院住的越久,李庭兰越能发现李显壬的用心。不说樱桃四个一早就给她培养好的丫鬟,便是这四个手下的三等小丫鬟,也都是多少识得几个字的。
李庭兰索性便让樱桃四个轮班儿给她们上课,教她们写字算账。便是李庭兰看她们上课有趣,也会时不时的将自己看到的故事讲给她们听。而紫藤院教丫鬟认字的事被李庭萱知道以后,她立马也在自己院子里开课,除了她的贴身大丫鬟主讲之外,李庭萱自己也会亲自上阵,每天都要将自己所学再给小丫鬟们讲一遍。
这事被李显壬知道之后还狠狠的将李庭萱夸奖了一番。他认为李庭萱的做法能让她更深刻的领会先生每日所讲,也算是教学相长了。
何氏也知道李庭兰身边的丫鬟都极为能干,当然李庭萱身边的那几个也很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本事没学全乎,但她并不着急,李庭兰没有亲娘护恃,身边自然得有得力的丫鬟,她可是要亲眼看着女儿及笄出嫁生儿育女的。有她这个娘在,多少能干的丫头都比不上。
……
叶茉身子底子被王夫人养的极好。一个月过去,她人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又因为遭了大罪,叶昆夫妻不忍心很拘着她,如今的她真的是活的前所未有的轻松写意。
看到李庭兰过来,叶茉嘟着嘴道,“咱们姐妹里数你年纪小,数你最忙,晚上可不许走,得在这里好生陪我几天。”
李庭兰笑看正在一旁抚琴的王菊心,“难道两位表姐陪你还不够吗?太医可是说了,你的身子还得好好将养,你可别成日光顾着玩,反又累着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叶茉扁扁嘴,“我听说大明湖都上冻了,我想去冰嬉,可母亲死活不同意。”
王菊心已经收势起身,她笑嗔了叶茉一眼,“你都多大了?去大明湖上看看在那儿玩的都是多大的孩子?又有几个小姑娘?太医不是说了,你伤了肠胃,若在冻着了,那汤药是喝还是不喝?”
叶茉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每天被关在屋子里,虽然有王菊心在这儿陪着她,但不能像往年那样去和别府的小姐妹玩,她还是觉得太过无趣,“难道我要一辈子都这样吗?”
李庭兰心下恻然,也不忍心去责怪叶茉不听话了,“你才多大?我就不信好生养着三五年还不能完全恢复?等到那个时候你再玩不就行了?”
一听三五年叶茉一下倒在床上,“三五个月我都受不了,还得三五年?干脆让我死了吧!”
“呸呸呸你又浑说呢,”王菊心一边拍床边的紫檀木阑干,一边骂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就不怕晦气!?”
李庭兰将让清泉帮着买的一摞话本子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这是给你的,我都瞧过了挺有意思的,给你打发时间,也省得你搅的四下不安。”
这马上过年,也是王夫人和阳大太太最忙的时候,叶茉这个小魔星还是安生呆着最好。
“菀表姐呢?又去理嫁妆了?”李庭兰一直没见叶菀过来,有些好奇问,“调方大人去桂西的公文不是已经发过去了吗?她和方公子的婚事怎么说?”
王菊心笑道,“姑丈让人帮着方家就在隔壁坊里置了套宅子,等方家人进京,方公子和表姐的婚事就在那里操办。方大人带着次子去桂西,方大公子就在洛阳备考,方老太太和方太太也都留在京城等方大人任满。”
这可是好消息,起码叶菀这三年既不用去山东也不用回直隶,“这样挺好的,也方便家里照应。”
王菊心没说的是,叶昆帮着置办的宅子其实是叶家的,这次叶昆直接将它添在了叶菀的嫁妆里,只是对外说是帮着方家买的。不然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去寻这么大小合适位置又刚刚好的宅子给方家。
“我也觉得这样最好,二姐就可以时常回家里来了,”叶茉想想就很高兴,“听父亲说若是方公子能中进士,他就想办法将人留在翰林院,这样二姐就更不必离开洛阳了。”
李庭兰也跟着高兴,“那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如今只看方公子春闱的名次了。”
不然强留在翰林院,也是个笑话。
“对了,还有一事,”王菊心看了一眼正在埋头挑话本子的叶茉,小声道,“我听雍和公主说宫里要开听雪赏梅宴,这原也是寻常事,只是这次却是熙和公主提出来的,还特别卖力的拟赴宴的名单呢。”
这是雍和公主让王菊心带给李庭兰的消息,“公主说她已经叫人盯着熙和公主要做什么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入宫后要格外小心些。”
能让雍和公主特意指出此次宴会是熙和公主提议的,说明熙和公主之前是不会出这样的主意的,尤其是现在江静妃还在禁足中,想来除夕夜前是出不来的时期。
“你可知道这次宫宴都请了哪些人家吗?”
王菊心点头,“本来熙和公主要将洛阳城里有资格入宫的人家都请过来的,但太后娘娘说秦王和五皇子还在陕西赈灾,便是为了那些挨饿受冻的百姓,宫里也不宜过于铺张,便让熙和公主重新拟名单出来,而且还说这次宫宴是熙和公主提议的,便全权交给熙和公主来操办。”
李庭兰挑眉,看来郭太后也注意到熙和公主的反常了,等着看她怎么舞呢,“看来这次我是在熙和公主邀请的名单中了。”
“嗯,还有宁寿县主,”宁寿县主已经在京城沉寂数月了,熙和公主突然要邀她入宫着实让人奇怪,尤其是前两个月静安长公主可是多次走江静妃的路子想见皇上,江静妃都没理睬。
王菊心因着给雍和公主当替身的缘故得了出入宫闱的机会,但这并没有让她感到欣喜和荣耀,反而每次回来都是从身到心的疲累。
以前在王家时虽然姐妹间也有争端,但她是嫡女,顶多是受些委屈生些闲气,但那些都不会要人性命。可在宫里却是动辄得咎,弄不好就会陪上身家性命。这让她不得不事事小心,处处留意。每次入宫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第121章 V章
一百二十一、
可王菊心的父亲却不这么认为,王父因为和沈家的婚事没了,复起无望。便又开始在京中四处走动,甚至还希望通过她走郭太后的路子。
而因听到她要嫁给沈栖那样的人而大病一场的母亲。在发现她成了雍和公主的替身,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到了京城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见到她就哀叹后悔说不应该让她到洛阳来,若是一直留在济南,哪里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王菊心直接拒绝了父亲的要求。告诉他内宫不得干政是铁律,她若那么做了,不止会被郭太后厌弃,没准儿还会连累家里。
但她却没办法告诉母亲她出家只是为了躲避沈家的纠缠,若她想,也可以在几年还能还俗。毕竟她觉得自己在玉虚观的生活挺好,实在不想再被父亲拿来给自己的仕途铺路。而且有她和沈家曾经的婚约在,若将来再嫁,只怕不论是男方人品才学还是出身都会大大折扣。若是那样,她嫁人有什么意思。
而且家里毕竟还有两个哥哥,相信随着父亲回去的母亲见到哥哥和几个侄儿,心情会好一些。
李庭兰看了一眼叶茉,“宫里可请舅母了?
“嗯,还专门给了表妹一张帖子,”王菊心也看了一眼叶茉,小声道,“不过表妹说她不舒服,不乐意去,姑姑也不打算带她入宫,左右表妹中毒的事宫里也是知道的。”
李庭兰这才放了心,虽然不清楚叶茉是怎么成为“丽嫔”娘娘的,但李庭兰相信叶昆是绝不会做出献女的事的。他不要脸,平江叶氏还要脸呢。
但她观察了建昭帝如今的后、宫,发现如今在建昭帝身边的多是年轻娇嫩的新鲜面孔。她有理由怀疑这就是建昭帝的取向,而叶茉实在太符合这个要求了。
那叶茉还是离老皇帝越远越好,省得哪次入宫一不小心被他瞧见了,宫里下旨要她入宫,叶昆是绝不敢抗旨的。
“表姐现在的身体也确实经不起折腾,而且宫宴上都是温火膳,表姐何必去受那个罪?”
“姑姑也是这么说的,”王菊心在李庭兰耳边悄声道,“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事,但我和雍和公主说过了,那天我也会入宫的。”
李庭兰挑眉,“那太好了,刚好我有个想法还得姐姐帮忙呢。”
王菊心一听到李庭兰说有事要她帮忙,立时高兴了起来,“你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提起帮忙,王菊心一拍额头,“对了,还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她一脸懊悔的将自己没看住谢婉怡的事讲了,“也是王伯一家子没留心,想着她一个年轻媳妇子,又带着一老一小两个服侍人,哪会突然就没影了?”王伯也是在家里等了两天,确实发现隔壁没人了,才赶紧跑来禀告的。
李庭兰不好和王菊心说其实郭家人在王伯的眼皮子底下就将人给审清楚了。“她是想着带着人往南边跑呢,结果却投宿到我们李家的客栈里了,偏又运气不好叫我府里的管事给遇到了,便直接将人给逮了。”
王菊心知道事情绝不像李庭兰说的那样简单,但她没问,就听李庭兰又道,“贾姨娘害我她是帮凶,我也不想饶了她,便让人将她扔到山里的田庄上去了,反正这辈子她是休想再出来了。”
这样也好,王菊心点头,“那我就放心了,那姑侄俩可不是一般的狠心,我真怕她躲起来继续谋划着对你不利的事。”
“我也留心着呢,”李庭兰甚至都在怀疑这次由熙和公主提出的宫宴是不是谢寒雨在背后出的主意。
……
不过这次李庭兰是真的冤枉的谢寒雨了,她便是想出主意,也找不到见晋王的机会。
自打她被宫里送回来晋王见过她一次之后,便再没往她的院子里来过。谢寒雨心里虽然着急,但她此时的关注点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饮食上了。
前世她对那些争抢男人宠爱的女人十分的看不起。觉得她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人,可以活出真正的自我。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知。
现在她才明白,她所谓的“自我”其实也是建立在晋王宠爱的基础上的。在这个时代,没有男人,一个女人简直是寸步难行,更谈不上追求“自我”。
现在她每天都要面对来自后院诸多女人的恶意。她甚至都要庆幸晋王不许她出自己院子了。不然那些侧妃夫人们还不天天将她叫过去折辱?
而她还添了一桩心事,那就是谢婉怡不见了!
在听保义说谢婉怡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时,谢寒雨第一个反应是李庭兰将人抓走了。
但当保义告诉她整个宅子里所有的细软全没有了,连她自己买的婆子和从楚家带出来的丫鬟都不见了时,谢寒雨不由连声冷笑,这是谢婉怡怕被自己连累卷着银子跑了!
她觉得李庭兰便是要对付谢婉怡,也不会将她的那些东西放在眼里。而谢婉怡却是有跑路的前科的。楚哲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时,谢婉怡不就毫不犹豫的从楚家出来了么?
她能抛弃救她于苦海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那自己这个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即便知道了她弃自己而去,如今的谢寒雨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谢婉怡没有好下场。
……
郭太后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建昭帝,真有些担心他一个上不来气儿厥过去,“有什么事你遣人个来说一声不成吗?要不我过去一趟也成,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医给你开的方子你可按时用了?”
建昭帝烦躁的摆摆手,他又不是过来给郭太后请安的,哪里有心情听她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他瞪着郭太后恶狠狠道,“朕出了事岂不是正遂了那逆子的心意?”
郭太后惊的从直起身子,“皇上这话从何而来?你是在说琙儿?”
“朕不说他还能说哪个?”建昭帝是真的被气狠了,他没想到楚琙去赈个灾就敢屠了整个陕州的官员,“他真以为这大晋是他的天下?”
“朕贵为天子,也不敢这么为所欲为!”
今天吏部将弹劾秦王的折子往上一递,建昭帝才知道楚琙在陕州都做了什么?!
郭太后一指跟在建昭帝身边一脸担忧的邓公公,“你仔细和哀家说到底怎么回事?”
邓公公不敢怠慢,一长一短的将早朝的事备细和郭太后说了。建昭帝一个月都不一定上一次早朝,没想到一上朝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皇上也是气狠了,大人们都说秦王殿下目无法度,要求皇上严惩呢。”
拖到现在才发作,李显壬也算是尽力了,郭太后点头,“吏部也没说错,旁的不说,秦王带着人走了,将烂摊子扔给朝廷,陕州说起来不大,离京城却也是咫尺之距。便是出了郑知县私卖官粮的事,也可以将人拿下,等着刑部派人下去审嘛,哪里轮得着他越俎代庖?”
“亲王又如何?代天巡狩的钦差又如何?皇上只是派他去赈灾,又不是让他去抓贪官污吏,人家贪多少与他何干?”
建昭帝被郭太后的一番话说的不吭声了。他在朝堂上只恨秦王越权,敢对朝廷命官动私刑,却忘了郑中益那可是将他的官仓都搬空的大硕鼠!
那可是他的粮食,他的银子!为了赈灾,不止郭太后开了私库,他也是拿了内帑出来的!
不说秦王,便是他现在想想,何止要杀了郑中益抄了他的家,只怕整个郑家都得抄上一抄才解恨!
“秦王做事太草率了,”建昭帝气咻咻的在郭太后对面坐了,“便是再大的事,难道朝廷不能派人过去?”
郭太后颔首,“所以哀家才一直说让秦王和晋王到六部观政呢,皇上您瞧,这一试不就出来了么?秦王做事太过急躁,这一出洛阳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真不如晋王稳妥。”
她欠了欠身认真的看着建昭帝,“那皇上准备怎么办?这会儿秦王应该已经到西安府了,要不您下道旨意让他回京领罪?只是那边的事交给谁料理?不如让晋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