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心自然看出了李庭兰笑容里的不以为然,轻叹一声,“都是一账糊涂账,有些事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明白罢了,都是至亲,谁也不愿意因为些许小事而生了罅隙。”
她就是因为这个,她已经打算一辈子呆在玉虚观,也不回山东了。出家她是方外之人,家里人便无法左右她的生死出留,但还俗的话,还不知道会被父母以担心她将来为名,卖给哪个老鳏夫做继室呢。
见王菊心神情黯然,李庭兰很自然的转了话题,她得说点两人都感兴趣的,“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我觉得整个叶家怕都不会教女儿。”
她没见过叶芬是什么样的,但不论是她很喜欢的叶茉还是另外两个,真心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瞧瞧安姑娘和闻姑娘是什么样子的?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甚至叶菀,都比那三个嫡出的更有样子些,“就说咱们自家兄弟娶媳妇,你敢要叶苓那种嫂子么?”
王菊心被李庭兰逗笑了,别说她不敢要叶苓那样的,就是叶茉,将来嫁个好人家做小儿媳妇还成,那是绝对撑不起门户的,“这些事长辈们未必看不明白,只是舍不得罢了。”而且在她眼里,叶家几房没有住在一起,也是各房姑娘不那么聪明的原因之一,她们生活的环境太简单了。
王菊心随着李庭兰去给何氏请过安后,便要去看李庭兰原先的院子,见里头的房屋都没有什么损伤,才一脸庆幸道,“还好还好,听说你院子走了水,我心疼了半天呢,可惜了那一架紫藤了。”
没想到竟然不像传闻那么严重。
李庭兰不好说其实就是在院中用湿柴拢了几堆火,就冒烟给外人看了,“我院子里的人一直都很尽心,发现走了水立时就拿水浇灭了,严重的是西路院子,二叔已经请营缮司的人过来看了,说是要画房样子重建呢。”
李清和李显壬商量了,左右西路院子住的都是远亲或者借居的学子,不如直接将和中路院子之间的门给封死了,以后两边走动就从后街的角门出入,这样也能消除许多隐患。
既是要重修西院,李显壬干脆让李清将分给李庭兰的东路也让人画图重修,虽然李庭兰以后住在里头的机会不大,但越是这样,李显壬越是要给孙女留一处尽善尽美的宅子。即便规制上不能和王府比肩,也要从格局布置精致程度上胜过秦王府一筹。
李清在广盈库成日没什么事,这差使倒对了他的胃口,成日忙忙碌碌,甚至还托人请了江南的园林大家过来。反正李庭兰住的可能性不大,他就将此处修成李庭兰可以散心消闲的地方。
不过李清这个设想让李庭兰汗颜,他们住的坊市也算是寸土寸金了,在这样的地方修个以消闲为主的园子,也就她们这阁老府能干的出来了。
但她不了拂逆长辈们的心思,想想真修成那样,也可以让住在中路的叔婶将来过来养老,便也没有拒绝。但她直接叫董嬷嬷将自己名下产业这么多年的收益给整理了出来,拿了一半儿送到李显壬那里,算做贴补用来修东路院子。左右这些银子她也花用不到,与其存在银庄里,不如拿出来用在给自己修院子上头。
因着修院子,李庭兰又和李清提出要将自己名下田庄周围的路也给修一修,这个主意她也是从上辈子谢寒雨的言论里得出的灵感,谢寒雨说过什么“要想富,先修路”,她在那章的评论里看到了读者更细致的留言。她名下的田庄位置自然都是很不错的,但这个时候的村落,自然不会如评论区里形容的那样,有什么“柏油路”、“水泥路”,但她想着如何能将那些田庄周围的路都平整一番,最好铺上些石子,那不论是对庄户出行,还是粮食果外运都是极好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可以让庄头每年冬闲的时候组织庄户出人出力,而自己则出些米粮,也算是另一种贴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孙女又没有要求立时就开始动工,李显壬自然满口答应,不过他将这件事交给李庭兰全权处理,那是她的产业,自然得她这个主子布置安排。
这个当然难不倒李庭兰,她和李显壬说也只是因为她还未出阁,细论起来,她名下的产业还不算真正属于她。要做什么之前,禀明长辈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这会儿和王菊心说到西路院子的修整,李庭兰便和她提了提置产的事,王家是大族,族里房头多人口多,各房的姑娘反而不会有太多的私产。王菊心光兄弟都有三个,李庭兰算着她如今也不会有多宽裕。便提议她将手里的银子拢一拢,去陕西那边买上一处庄子收租用。
王菊心虽然也跟着母亲学过料理家务,但真没想过自己置产的事,她名下也没有私产,“你说的对,虽然家里每年都将我的月例都送过来,但想要在观里过的舒服,其实也是需要银子的。”
她是个行动派,立时拿了笔开始计算自己手里的东西,“我来洛阳时母亲给我一些,这次母亲回去,又留给我了五百两,我去观里的时候,姑姑也给了五百两,”她有些丧气,“唉,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这些呢?”她是王氏嫡女,出嫁时自有不输人嫁妆,而且王家的规矩,没成亲的人是不允许有私产的,所以现在需要用银子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拿不出多少来。
“我的藏书是不能动的,但那些首饰现在根本用不上了,”王菊心准备将它们给当了,“你说我把那些卖了怎么样?”早知道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妆奁匣子都带上了。
李庭兰点头,“你在观里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就将那些常见的选一些出来,”她想了想道,“承恩公府有当铺也有银楼,你可以和郭琪说一声,至于往西安置产的事,我也想买几处庄子呢,咱们一起就是了。”
王菊心飞速点头,“太好了,我在浮玉阁也有好多东西呢,许多衣裳都没上过身儿,如今也不能再穿了,都当了吧!”她要买庄子,将来再盖个自己喜欢的宅子。
……
第二日李庭兰干脆没再往叶家去,只等到婚礼前夜,她才和王菊心一起去了叶府,准备第二日送叶菀出阁。
任二太太再见李庭兰就更冷淡了,李庭兰压根儿就不在意,问过安后就起身要往浮玉阁去,她和王菊心依然住在叶茉的浮玉阁里。
任二太太没想到李庭兰竟然一点儿脸色都不会看,心里有些冒火,她看着由丫鬟披斗篷的李庭兰,温声道,“你这来了就走,舅母想和你说说话都遇不到人,”她一指自己身边的锦杌,“坐下陪舅母聊聊。”
李庭兰无语地看着任二太太,刚才久坐无言的不是她么?这是干什么?自己斗篷才穿戴好,她要自己坐下和她说话?“舅母,这天已经不早了,我过了表姐那边还得收拾呢,等菀表姐的喜事过后,我再来陪舅母说话吧。”
她声音浅浅笑容疏离,“您肯定要等表哥他们放榜之后才回平江,咱们有的是时候说话。”
任二太太没想到自己都开口留人了,她竟敢直接拒绝,她委屈的看了一眼王夫人,“嫂子,庭兰这是瞧不起我这个舅母吗?”
李庭兰都想不雅的翻个白眼了,她看着泫然欲泣的任二太太,“舅母这是在怪我不懂规矩么?刚才我一直就坐在您的身边,您可能是只顾想心事呢,我想着不好多打扰,才和大舅母说了回浮玉阁去的。”
她又凑近任二太太一些,惊讶道,“二舅母,您怎么哭了呢?明天可是菀姐姐的好日子,”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任二太太,“您不会不喜欢菀姐姐吧?”
王夫人抽了抽嘴角,她知道这个外甥女是个极厉害的,也清楚任氏是个受不得委屈的脾气,尤其是这些年叶仑一直在外面为官,任氏一个在平江照顾子女,不论是叶昆还是叶祁甚至是王夫人,都感念她的贤德,所以对她一直都极为宽容,“你二舅母没那个意思,她心里也是极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舍不得你走了,而且你二舅母也没有落泪,”王夫人已经习惯任氏时不时就要感伤一回了,反正也不影响她当家理事,她也由着她了。
李庭兰恍然大悟,“这样啊,原来是我想错了。”
任氏见王夫人替她说话,顿时更有底气了,原本娇糯的嗓音也脆了几分,“我是想问问你母亲怎么样了?我这一回来就忙着府里的事,居然没顾上去瞧她。”
李庭兰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句,“二舅母没顾上啊,也是,我母亲如今领着琅哥儿闭门守孝,也确实不好招待二舅母……”
王夫人见任氏不依不饶,有些生气了,她太清楚叶氏和李庭兰的关系了,这简直就是上赶着招人嫌嘛,任氏一来她可是就将小姑和李庭兰的关系说清楚了,甚至连许以尚让许福娘下毒也没瞒着,“弟妹,时候不早了,庭兰也穿戴好了,她再不过去,只怕茉儿又该跑过来接人了,”她冲李庭兰摆摆手,“你过去吧,路上小心着些。”
“你这是做什么?非要将人得罪了?二弟想谋的差使不要了?”李庭兰一走,王夫人就摞了茶盏,她想不明白明明可以搞好的关系,为什么非要闹僵才满意。她家老爷不好直接帮弟弟长官,但李显壬可以啊,而且不过是一个知县的升迁,也就李显壬往吏部交待一句的事。
任二太太撇撇嘴,“我不过是想替敏妹说两句,嫂子竟也不许?大哥如今是工部尚书,难道李阁老连这点儿面子也不肯给?我家老爷是个极能干的,秦王如今可正是用人之际。”
“所以呢?你觉得秦王要用人,所以你就可以不将庭兰放在眼里?”王夫人觉得任二太太这是在乡下呆傻了,“李显壬能做到次辅之位,那夹袋里的人能少了?你大哥在侍郎位上蹉跎了多少年,你不会还以为李显壬心里有咱们叶家这门姻亲吧?”
“那不是现在有庭兰嘛,她舅舅们得势,于她有什么坏处?将来她进了秦王府还不是要靠娘家?”
王夫人抚额,她知道这位妯娌有个提督两广军务的舅舅,但不能因为她自己靠舅舅,就以为别人都如她一样了,“庭兰姓李,李家也是商丘大族,”她微微一笑,“你大哥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新任的西安知府,便出自李氏宗房。”
任二太太登时恼了,“不是说大哥会帮我家老爷谋那个缺吗?”西安离洛阳可比平江近的多,到时候不论是她跟着去西安做知府太太,还是留在洛阳,都比她一个人呆在平江要强的多。
“李显壬竟然一点儿都不顾念亲戚情分?!”
王夫人一叹,她不好说叶仑一个举人捐官的七品知县,怎么敢肖想西安那种重镇的知府之位,“那你说说,咱们和李家有多少亲戚情分?小姑如今可是许家妇,至于庭兰,她长到如今,你可曾给她送过几次东西?”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这一年就是在尽力弥补,同时还给老家的两位弟妹写信了,希望她们也能写信过来表示一下关心,毕竟李庭兰是叶家三兄弟的外甥女,借着她和李显壬修复关系对整个叶家来说都只有益处,可惜不论是叶祁还是两位弟妹,都没将她的话听进耳里。
任二太太不说话了,叶敏每年几封信里从来不提李庭兰,她也几乎将这个外甥女给忘了,也只有在抱怨李显壬不肯帮扶叶家人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她小姑子还给李家生了个姑娘,“平江每年都有往小姑府上送节礼的,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给庭兰?而且即使是小姑对她有所亏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她亲娘都不将她当回事,难不成咱们这些当舅母的反而要时时惦记着她?”
“所以我才让你好好和她处好关系,远的不说,这次若不是有庭兰在,工部尚书只怕还轮不着我家老爷,还有志诚,他在剡城已经任满三年,你大哥想让他换个离家近些的地方,”王夫人想的很清楚,有叶昆在朝里,叶志诚便不能回京任职,但他们可以想办法帮儿子调到离洛阳近一些的地方,这样以后晋升也能更快一点。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自私,我家老爷可是大哥的亲弟弟,”看来西安知府叶仑是不可能的了,而叶志诚却能心事想成。任氏霍然起身气咻咻道“我要见大哥!”
还是亲兄弟呢,成天净想着自己儿子,连亲弟弟的前程也不顾了是吧?
王夫人被任氏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哪有这个时候见我家老爷的?”
任氏冷哼一声,“这些年我家老爷仕途有多艰难你们也不是没看见,大哥再不济,也是工部侍郎,我家老爷呢?哪偏哪穷被分到哪儿去,我们说什么了?要不是我写信给舅舅,只怕连灵石那样的破地方也轮不着我家老爷呢!现在好了,大哥做了尚书,我也不指望他能回报我舅舅一二,拉扯一下自己亲兄弟总可以吧?”
任氏越说越委屈,拿帕子捂着脸哭出声来,“可你们呢?眼里只有叶志诚,早就将一母同胞抛在脑后了!”
说到这儿她犹不足意,“成,我家老爷不是进士出身,那三弟呢?三弟如今还赋闲在家呢,你们也忍心让他当一辈子教书先生?”
王夫人的脸越来越黑。叶家三兄弟里叶昆是长子,最得叶绍的看重,叶昆虽不算十分聪明,却是照着父母的要求长大的,读书科举娶亲出仕,没有一样让叶绍费心过。
老三叶祁是小儿子,自小聪慧,生的也是最好的,又出身名门,年轻时便有些狂放,眼里也容不得人,和上官起了龃龉便一怒之下挂印而去。这些年叶昆也为他谋过起复的事,但叶祁却教书教出了滋味,明确表示要留在平江书院当他的山长。而且平江族时也确实需要有人镇着,省得族人仗势欺人,弄出危害乡里的事情再坏了叶家的名声。
只有老二叶仑,人不十分聪明,却还有些傲气,几次科举不中,家里便为他捐了官又动用关系让他做了个浙江景宁做了个同知,图的是离家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偏他又不通民政,一个同知也做的十分勉强,可还仗着世家出身,有个在朝中为官的大哥,和景宁知县处不来。叶昆不得不动用关系又给他换了几个地方,但叶仑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常常三年任期都做不满。
至于任氏,因着求亲的时候,叶家曾保证过叶仑必会中进士的,结果任氏嫁过来近十年,叶仑也只是个举人,又加上叶仑还有些寡人之疾。引得任氏时不时的就和王夫人哭诉,王夫人和叶昆也觉得叶家有些对不住任氏,对她多有宽容。
“老三你大哥问过几次了,他不愿意起复,”王夫人有些不耐烦,连李庭兰那样的小姑娘都知道明日是叶菀的大喜之日,这个任氏却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至于二弟,灵石县是韩大人帮着谋的缺,那可是个出煤的好地方,我听说这两年二弟光小妾就又往县衙里抬了三房,弟妹,你若听我的劝,就别嫌山西气候不好,过去好好陪着老二,帮他把内宅管起来,家里有老三和他媳妇呢,也不是离不得你。”
明明老三两夫妻都在平江,老宅的中馈任氏却非要握在自己手里,成天在弟媳高氏面前摆婆婆的谱儿,搞得高氏直接带着儿女搬去了书院。
任氏立时不哭了,“大嫂你随着大哥在洛阳,弟妹又要照顾三弟,我若是再走了,老宅无人可是不成的。你当我没想过跟我们老爷过去吗?这不是没办法吗?”
说的好像多无私一样,不过是想将平江的田产都握在自己手里罢了,真当自己不知道这些年任氏从中昧下了多少?不过是体恤她这么多年一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才装不知道罢了,“无妨的,你只管往山西去吧,我写信和三弟说,让三弟妹搬回去住,其实书院离家里也不远,三弟也可以搬回去的。”
若不是家里有这么一位嫂子,只怕叶祁也不会搬到书院去,“还有你说二弟的事,你大哥其实年前就写信过去问了,想着看看用不用给他换个地方,二弟却说不用了,他在灵石呆着挺好的。”
灵石产煤,那些煤商们早就将这些官老爷们给喂肥了,叶仑愿意调走才怪呢。他想要的是升官,而不是调任。但叶仑只是个举人,虽然朝里有个做尚书的哥哥,但叶昆走到今天分外爱惜羽毛,绝不会让叶仑成为政敌攻讦他的把柄。
叶仑的心思任氏哪会不明白,不过是天高皇帝远,他好在山西左拥右抱罢了。
王夫人道,“去年阳氏听说志诚在剡城纳了个妾,不顾才出月子就要带着孩子过去呢,是我硬拦着没让才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也是她要将叶志诚调回来的原因之一,她不想因为一个小妾就让最倚重的长媳和自己离了心,“所以我觉得等孩子们放榜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去灵石吧。”
任氏嘴唇翕动,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她是真的不想去,在平江多好啊,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么个男人去山西受罪,“等春闱过后再说吧。”若是儿子高中,那她就让叶昆想办法将人留在翰林院,自己就留在尚书府里陪儿子,叶家可没分家呢,这里也是她和孩子的家。
李庭兰不知道自己走后王夫人和任氏还有这么一番长谈,不过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对她来说,叶家不过就是一门亲戚,什么娘亲舅大的,她是一点儿也没感受到。
她也没急着回浮玉阁,猜着这会儿叶家的姑娘们应该都在叶菀院子里,等她人到的时候,发现除了叶苓,叶茉和叶莒还有王菊心都在呢。
“怎么这么久?”叶茉看到李庭兰过来大声道,“表姐说我母亲和二婶儿留你说话呢,”她歪头觑了觑李庭兰的神色,“怎么?我二婶儿没为难你吧?”
她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我这个二婶儿可不像何婶婶那么好性子,她最大的爱好就是让人不痛快。”
叶莒已经红了脸,“四姐,你浑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叶茉不以为然道,“这儿哪有外人?而且我也没有胡说,我这是给庭兰提个醒儿,让她在二婶儿跟前小心着些,省得一个不留神被她寻个不是,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王菊心噗嗤笑出了声,“连你这个棒槌都明白的事,庭兰还能瞧不明白吧,你放心吧,庭兰是叶府的表姑娘,二太太寻事也寻不到她身上。”寻到了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李庭兰抿嘴一笑,走到叶菀身边又道了一声恭喜,才又道,“我听说方家太太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叶菀脸更红了,“嗯,老太太也是个极慈爱的,太太也好,他还有两个妹妹,不过年纪都不大,看起来也挺好相处的。”
“庭兰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姐姐可是尚书府的姑娘,嫁到谁家也没人敢怠慢了去,”叶茉有些得意,“何况她性子又好生的又美还会持家。”
这丫头这嘴真的是叫人无话可说,王菊心瞪了她一眼,“说过你多少回了,话到嘴边留半句,事从理上让三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也是菀姐姐是你亲姐姐,换成旁人该吃心了。”
叶茉被王菊心瞪的缩了缩脖子,“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我也是夸我姐呢。”
“若没有前半句,那确实是在夸菀表姐,”李庭兰给了叶茉一记眼刀,“等菀表姐三日是回门之后,我便和大舅母说,你的规矩还继续学起来,嗯,等什么时候你明白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再放你出门。”
叶莒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表姑娘教训叶茉,而叶茉却也是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她记忆里这位四姐和叶苓的阴阳怪气不同,受了委屈就明火执仗的和人争执,没想到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叶菀伸手替叶茉理了理鬓发,“大姐嫁了,我也嫁了,家里只剩你陪着母亲了,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还是那句话,凡事三思而后行,真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你叫人找我,或者给表妹送信儿都行。”
叶茉被三人说的头更低了,“我知道了,反正就是我以为听娘的话呗,她让我做什么我再做什么便成了。”
……
第二天李庭兰跟着叶家姑娘们一起偷瞧过方伯虹,见他虽不十分俊秀,但一身新郎红袍也能称得上气宇轩昂,也就放下心来。至于为人如何,那就要时光验证了。但就如叶茉所说,叶菀自己就十分优秀,又是低嫁,娘家又离的近,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过。
“唉呀可算是了了一大桩事,”从叶府出来何氏也是喜气洋洋的,“别的不说,你大舅母对姨娘生的女儿也算是十分尽心了,怪不得人家说山东王家会教闺女呢!”
李庭兰不赞同道,“那我宁愿李氏的女儿没有这样的好名声。”
何氏想了想道,“确实,与其将女儿教成这种贤良淑德,倒不如选女婿的时候仔细着些,唉,不过如今这世道,庄稼人多打几斗粮还想买个妾回来呢,何况那些有闲钱的男人。”
想到自己,何氏慨叹道,“我真了祖上积德才能嫁到李家来。”李氏三房一直都不纳妾这一条,就让何氏觉得自己烧了高香了,“我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老太爷了。”
李庭兰颔首,有些书香人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但商丘李氏却是没有的,但她们三房几代虽然子嗣不旺,却一直没有通房姨娘,可以说是一辈辈的言传身教了,“有道是一门好媳妇,三代好儿孙,就冲着咱们阁老府这个家风,以后安哥儿业哥儿的媳妇二婶儿就可以满京城随意挑。”
“那是肯定的,若是哪家有这样的规矩,便是家里贫寒些,我也愿意将萱姐嫁过去,”在何氏看来,指望人品不如依靠规矩。
她突然想起来李庭兰若真成了秦王妃,以后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唉,男人嘛,争气出息也是顶重要的。”
李庭兰看何氏神情懊恼就知道她是想到自己了,不由一笑,“二婶儿说的是。”
转眼到了叶菀三朝回门这日,李庭兰早早的便去叶府等着了,这次任氏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有了笑模样,不过李庭兰没当回事,客客气气的给她见礼,便和叶茉还有王菊心坐在一处说话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观里?”因着叶菀的婚事,王菊心搬回叶府住了些日子,左右她出家也是做给沈家人看的,现在沈家人都回乡了,她也就自由了许多。
王菊心笑道,“明天就回,”她看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她才小声道,“我这两日关着门收拾东西呢,”她伸出胳膊比一比,“平日没在意过,这一收拾,怎么那么多呢?只怕这次真的要劳烦郭姑娘了。”
李家和叶家自恃书香门第,是不沾手当铺生意的,李庭兰想了想,“你没上过身儿的衣裳必然也都是极好的料子和绣工,他们收了送到外地的成衣铺子里,不会少赚的。”
王菊心完全不懂的这个,只李庭兰这么说,舒了口气,“那就好,我然我会觉得欠了她老大的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