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雨觉得她这辈子流的泪比上两辈子加起来还多,“我当时是昏着的,若不是后来太后娘娘命太医为了诊脉时他为我扎了一针,我还醒不过来呢,哪里会知道后头的这些事?”
“我也是看皇后娘娘面颊和脖子上都有伤,郭太后又大怒贬了母妃的位份,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谢寒雨委委屈屈为自己辩解,“当然整件事全是我的错,若不我得罪雍和公主,不被她罚,便没有后头这些事了。”
晋王听报信的小太监说了江贵妃是为自己怀了孕的姨娘出气去的坤德宫,还以为是方皇后罚了谢寒雨呢,没想到这里头还有雍和公主的事。
“她们是一伙的,”晋王面沉如水,“李姑娘怎么也在那里?”
谢寒雨知道晋王对李庭兰还没有死心,“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太后娘娘召她入宫的,”既然李显壬和李庭兰都没往外说自己指使许以尚暗算她的事,那她就当自己从来没做过。
晋王确实对李庭兰还没有死心,尤其是现在。没了胡祭酒和沈迈,他手里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要他们为自己跑腿办事还行,但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与宋旭涛抗衡却是没那个能力的。
但想到谢寒雨在叶府闹的事,和近期李显壬对自己的态度,晋王不由又烦躁起来,他站起身,“太晚了你接着休息吧,我走了。”
知道晋王会过来,谢寒雨便是躺着也没也真睡过去。但没想到晋王大半夜来了问完话又要走,“殿下您?”
晋王看了谢寒雨一眼,“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本王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想到口口声声说大位只会是他的,却至今都不肯册封自己的建昭帝,晋王心中无名火起,“既然皇上都发话了不许你出门,以后你就老实在的呆在院子里吧,正好养胎。”
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怀着孕呢。即便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去想前世如何了,谢寒雨还是悲从中来。她转头抹去脸上的泪,“婢妾就是知道殿下如今的处境,才想和殿下说,您得赶紧将李庭兰娶进来。”
谢寒雨想了一晚上,觉得这才是打击李庭兰最好的办法。她不是选中秦王了吗?那她就让她嫁给晋王,看她还会不会帮秦王?至于自己,她已经看清楚晋王这个人,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她要先蛰伏起来,静静的看两虎相争,必要时寻个机会从这王府里逃出去也行。
上辈子她已经享尽了荣华富贵,这辈子换个活法也没什么不可以。谢寒雨觉得刚重生那会儿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怎么会以为老天让她重活一回是做垂帘听政的掌权太后来的。而且后十几年大晋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便是当了太后又有什么乐趣?
当然她也没有完全死了当太后的心,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目前她赢不了李庭兰,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一种打法了。
晋王没想到谢寒雨会跟他说这个,“你也是这么想?”
谢寒雨含泪一笑,“婢妾反复考量,觉得殿下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抓紧阁老府,以前您不还和婢妾说过,李阁老和贵妃娘娘早有默契了吗?可为什么他又转投了秦王呢?”
晋王并不认为李显壬已经改换门庭了。他觉得这只是李显壬一贯的做法。他再次在谢寒雨身边坐下,“只是李姑娘尚未及笄,便是皇上答应赐婚,只怕也要拖上一两年她才能入府。”
“殿下又不缺人服侍,而且府里也不是没有掌中馈,殿下要的只是李阁老这个祖父,”谢寒雨心里翻了个白眼,晋王看见个漂亮女人就想弄到的手毛病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了。
晋王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只要赐婚的圣旨下来,李显壬便是本王的人了!”
谢寒雨又道,“婢妾觉得殿下应该尽快拿到赐婚的圣旨,不然秦王殿下回来,若是他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就不好了。”
晋王脸上露出不屑的笑,秦王那种不解风情的木头有女人看得上他才怪呢,却听到谢寒雨又道,“太后娘娘可最是眼明心亮的。”
郭太后,晋王现在真的很想一杯毒酒要了那老妖婆的命!怪不得呢,郭琪和李庭兰走的那么近,郭太后又一而再的召李庭兰入宫,“她不是看中了卢珍吗?怎么?蓟辽总兵换人了,她这孙媳妇也就跟着换了人?”
谢寒雨终于没忍住偷偷白了晋王一眼,就卢珍那脾气,在人家府里赴宴都能和人打起来,别说这里是古代,就是搁她第一世生活的地方,也没人敢娶好不好?
心里想着她却心头微动,“她想换人就换人了?殿下成全了老太太的心愿不就好了?”
晋王被谢寒雨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你这个主意好,”他慢慢踱着步子,“只是这件事还是容我好好想想。”
说动建昭帝为自己赐婚李庭兰,再将卢珍赐婚给楚琙,可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真的仔细谋算一翻才成。
“直接去和皇上说怕是不成的,”晋王有些头疼的皱眉,“你觉得的呢?”
谢寒雨已经走到晋王身边,伸手拉了他在圈椅上坐了,慢慢的为他在头上的几位穴位上按着,“您刚才不是说了,咱们娘娘降位只是一时的,那这不是个好机会吗?若是皇上要为您赐婚,就算是为了体面,也要为咱们娘娘升一升位份的。”
晋王大喜,“确应如此!”这真是一举两得!
“殿下,不如我服侍您洗漱吧?”谢寒雨看晋王的眉眼舒展开了,适时的提出建议,她这边的动静其他的院子肯定都有人盯着呢。若这个时候再让晋王走了,明天那些人还不知道会说什么。
等皇上不许她出府的消息传到王府,那她在后*院怕是再难有好日子过了。所以她得紧紧抓牢了晋王,她可以无宠,但必须有用。
……
谢婉怡看着面前的大汉,瑟缩了一下身子,嗫嚅道,“你们是谁?”
她被人抓去审问之后,回来便赶紧收拾了细软搬了家。怕再有下次,她还咬牙带着丫鬟婆子住进了城东最大的客栈,准备躲上两天便直接往南边去。
至于谢寒雨这个侄女,她是不准备再管了。谢婉怡自觉很对得起她了,若不是她委身楚哲云,谢寒雨哪里有后头这些日子?
可看她都做了什么?什么敢不懂却自以为是的瞎折腾,最终把自己给连累了。
只要回想起她被人掳去逼问的情景,谢婉怡浑身都是疼的。这也是她毅然决然要走的原因,她不能再留在洛阳了,像她这种孤身女子若被人卖到那种不堪的地方才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呢。
可万没想到她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就又被人拿了,“这里可是阁老府的产业。”谢婉怡很聪明的选了李家的客栈来住,她觉得谢寒雨得罪最深的就是李庭兰,所以选在李家的产业里来住,兴许更安全些。
这趟李陆也是亲自来的,到底是在自家姑娘的产业里带人,若是闹大了对客栈的影响不好,“谢姨娘是安静的跟着我们走呢,还是要我家主人一张条子送到教坊司,让他们来带人呢?”
“谢?”谢婉怡惊恐的睁大眼睛,又听到教坊司,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你们,你们怎么?”她以为楚哲云死了,再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谁了。
李陆轻蔑的一笑,他有些想不通这些人的脑回路,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老实的躲着,非要跳出来搅风搅雨的,真当自家姑娘好脾气么?“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家姑娘说了,你老实跟着我们走,还能留你一命,若不然别说是你,便是你那个侄女,也都一并重回教坊司去。”
“噢,忘了说了,我家姑娘姓李,就是你想的那个李。”
谢婉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李庭兰找来了,她颤颤微微的站起身,“我跟你们走,大哥,你真的能保证你们姑娘不杀我?”她看了一眼外间,她带的丫鬟婆子都在外头住着,“我跟你们走,你放了她们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在这儿耍心眼儿呢?放了她们,让她们去王府报信去?对了,再和你说个新闻儿吧,你那个侄女可了不得了,被皇上亲自下了口谕,这辈子都不许她再出王府一步了。”
如果谢婉怡还做着谢寒雨有可能来解救她的梦,听到这个消息便什么希望都没了,“这不可能,”谢寒雨怎么能见到皇上,她又做了什么事让皇上都厌她?
李陆已经不耐烦了,“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将你按逃妾抓了,你可别怪兄弟们手脚粗鲁。”
谢婉怡哪还有反抗的勇气,咬牙要去拎自己的行李,“我跟你们走。”
……
李庭兰听了李陆的回报,点点头道,“辛苦陆叔了,就让她在那边呆着吧,将人看紧了就是,也别苛待她,别人怎么过日子她就怎么过就行了。”
李陆龇牙一笑,点头应下又道,“姑娘您还是太善了。”
谢婉怡去的地方并不远,而是邙山山顶的一处小村落,那地方地势高极为缺水,庄稼完全靠天收。郑老太君之前愿意收下他们投靠,纯粹是看那里的百姓可怜,愿意给他们一份护恃。至于年例田赋什么的都是不收的。甚至遇上天灾,还会让人往上送些粗粮。当然,那庄子还有另一个用处,就是李家上下但凡有犯了事的仆从,便会送过去让他们随着庄民种地。
而得了李家好处的庄民,都不用交待,便会积极的帮着主家将人看管起来,想逃走或者躲懒不干活是不可能的。
第119章 V章
一百一十九、
李陆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娇生惯养的谢婉怡到了邙岭庄子上会有多痛苦。但他还是觉得这惩处太轻了。毕竟人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可能性。倒不如直接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李庭兰瞪了李陆一眼,“陆叔这是笑话我呢?我怎么觉得谢婉怡宁愿死也不愿意在那边呆着呢?”
见李庭兰愿意和他讨论,李陆将自己的看法说了,“我瞧着那谢寒雨也是个有本事的,”当然他不明白谢寒雨的本事从何而来,就是长的美点,但晋王也不至于那么没见识,怎么能由着她上蹿下跳的,“嗯,她运气还不错。”不然怎么这时候怀了个孩子。
邙岭庄子是李庭兰给谢寒雨准备的去处,先将谢婉怡扔过去也算是替谢寒雨探路了,“我没准备让谢寒雨死,”所以她就更不会要谢婉怡的命了,“看着她们失去最渴望的一切,不痛快么?”
最深层的原因李庭兰没办法告诉李陆,她怕谢寒雨这个女主一死,整个话本子崩了。不然谢寒雨怎么会跟着自己重生了,而身为男主的晋王却没有。
她所处的话本子好像就是写的女主的故事,虽然有男主,但整个故事是以女主的生活为主线的。所以虽然她的最终目标是将晋王拉下马,但同时也得保住谢寒雨的命,省得她这边还在进行呢,一个没留神又见那个“写手”去了。难道再重来一回?
而且对于能将谢寒雨带回来,李庭兰还是挺开心的,有上辈子的记忆在,对比上辈子的自己,想来谢寒雨这会儿都要痛不欲生了。
……
楚琙看着已经封好的信犹豫着要不要让人送回去。
他这封信是写给李庭兰的。这也是他一直在犹豫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写这种信,甚至有些闹不明白自己写这封信的缘故。
他将自己这一路的所作所为都仔细的写在了信上。但为什么要告诉李庭兰这些呢?他想表达什么呢?让李庭兰看看他真的有在做事?
楚琙拿起那封信想将它举到蜡烛前,他并不想接这个差使,更不想那个位置,他告诉她他在认真做事干什么?证明一下李庭兰说的对,他就是言行不一的小人?
但一想到最后一面时那道茜红的背影,楚琙就觉得自己得让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而且她也和自己说过,自己身处深闺之中,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楚琙也觉得李庭兰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天真的以为只要他站出来,这世上许多艰难便可以迎刃而解。他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他一个人是做不到力挽狂澜的,尤其是他人还没到陕西,便看到涌涌而来的灾民的时候。
“二皇兄,”五皇子楚珣大步进来,他一把摘下头上的帽子,“这天儿也太冷了,我瞧着今天早上水里有有冰碴子了。”
楚珣跟着楚琙出来开了眼但也受了大罪了,光冷这一条,就是他活了十三年从来没遇到过的。“西边是不是更冷啊?唉,咱们穿着棉衣还这样,那些百姓们……”
他想到路上看到的衣衫褴褛的百姓,怎么了高兴不起来,“真应该让父皇出来看看。”
楚琙轻嗤一声,“父皇做皇子的时候是出过京的。”
“父皇出京那会儿肯定没有灾荒,”楚珣有些底气不足,这次跟他们出来的大抵都是寒门出身背后没什么势力的官员,他从他们口里知道了许多民间的事。
他才知道所谓的寒门,在百姓中间已经是过的很好的人家了。真正的底层百姓好多时候一日两餐而不得,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的也大有人在,“我刚才叫小永子帮我收拾了一下行李,”
他怕楚琙又训他忙解释,“这次我挑了都不带宫中钤记的,还准备让小永子去找当铺将那些东西都当了,然后再去故衣铺买旧衣裳散给他们。”他因为拿自己的皮袍子给一个路边的老人,被楚琙教训过,这次长了记性。
楚琙点头,“不是让你看着他们装粮吗,你怎么过来了?”
楚珣道,“那个许以尚在旁边看着呢,我便过来了,”楚珣觉得自己这个皇兄真是慧眼识珠,居然找到许以尚这么个宝贝,做事清楚利索不说,还认真严谨从不出一丝差错,“皇兄,我瞧着那许以尚是个做实事的,等将来回去的时候,你一定得给他述功,唉,朝廷就得要有这样的干才。”
楚琙哭笑不得的看着楚珣,“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楚珣忙摆手,他瞧了一眼楚珣桌上的信封,忙将怀里的一摞信拿了出来,“我听飞扬说你在屋里写信呢,便赶紧将我的信都送来了,你叫长风一道儿送一趟呗?”
楚珣知道楚琙的信不走官驿,而是由他身边的人送的,在吃惊楚琙手底下人手多之余,他立时想到自己也可以让楚琙的人帮着送信。他出来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宫里的母后和皇姐都在惦记他呢。而且他也很想将自己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告诉雍和公主。他现在是真的一点儿当太子的心思也没有了,他拿什么和秦王比啊?!
楚琙看着楚珣手里的信,再看看自己桌上的信,“飞扬进来。”
郭太后派人来说李显壬答应帮他压下陕州的事,他还没有谢过李相呢。这信肯定是要先经李显壬的手的,李显壬看过之后,也算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
……
晋王在和幕僚们深谈过后,大家都到致认为拉拢李显壬迫在眉睫。而和李家结亲便是最稳妥和牢靠的办法。
但龙先生他们却不认同谢寒雨说的求皇上赐婚。因为皇上绝不希望他的王妃未来的皇后出自大晋的高门显第。
这从建昭帝自己的后/宫构成就可以看出来。朱家没了,郭皇后也早早去了,而方皇后虽然无宠却能屹立中宫十几年。而最得宠的江贵妃,则只是个宫女出身。
另一个明证便是当年宋旭涛的长女和晋王年纪相当,幼女和晋王也只差着四岁。以建昭帝对宋旭涛的信重,他都没有和宋旭涛结儿女亲家。
先冯王妃虽然父亲也是封疆大吏,人却不在中枢。且郭太后之前为秦王选的王妃,未宣旨便殁了出身江南大族是不错,但族中子弟没有一个是部堂高官。后来的卢珍,建宁侯当时虽然手握兵权,人却在千里之外。
由此可见,皇帝并不希望皇子和阁臣们交往过深。
所以求皇帝将李庭兰赐婚给自己在龙先生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故意惹皇帝不高兴。尤其还是在江贵妃被贬这个当口。
要知道前阵子因为晋王和建宁侯私下勾联的谣言,可是让皇帝直接夺了建宁侯的兵权,直接将人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而晋王为了消除皇上疑虑,生生在皇帝跟前装了一个月的孝子贤孙。
龙先生几人和晋王反复商量过后,觉得这桩婚事必须要成,但却不能由晋王开口,要由李显壬来提来求,这样便是建昭帝怪起来,责任也不在晋王身上。
但怎么让李显壬亲自开口就是个问题了。不过这次晋王却不再和谢寒雨商量了。不论她是不是如自己所说一心为了他的大业,事实就是她已经坏了自己几次大事了,这次的事这么关键,晋王下定决心再不会告诉谢寒雨。
而且连皇帝都发话不许她再出府门,在晋王眼里,这个女人已经废了,即便是自己登基,她也无法像李侧妃柳夫人那样被封妃。顶多就是封个贵人才人的,让她有个去处罢了,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因着这个母亲前程有限。
……
熙和公主看着侃侃而谈的晋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有些不明白晋王是怎么将这些话当着还未及笄的亲妹妹的面说出口的?
“皇兄的意思是我让想办法帮你见到李庭兰?”熙和扯扯唇角,母妃被贬又被禁足,她成了宫里的小可怜儿,亲哥不但没过来慰问过,好不容易来一回,便给自己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你是想让我召李庭兰入宫?”她自己还是小孩子呢,而且和李庭兰又只有一面之缘,拿什么借口让李庭兰入宫?而且上次李庭兰入宫自己母妃出了那么个大丑,她哪还有脸让李庭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