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母看着这个总是沉毅寡言的儿子,家里总共这么大的地方,中午那来来回回的动静,她不是没听到。
兄妹俩的心显然都飞到对面去了,言言倒还好,她最担心的其实是这个不怎么让她操心的儿子。
那姑娘一看就知道是被娇养着长大,以家里现在的境地,怎么配得上人家。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子倔,认死理,忍不住劝道:“景儿,那姑娘迟早是要走的,你可千万别……”
不知何时,贺景行的动作停了下来。
夜色浓重,掩去了他的神色,贺母看不分明,只听见他平静地说道。
“娘,我明白。”
第25章
乔珍珍搬出来的第一天, 还以为自己会不适应。结果躺在炕上,跟丁小霞没说几句话,就沉入了梦乡。
而在另一边,好不容易重返知青宿舍的乔玉兰, 却是翻来覆去, 一夜无眠。
她费尽心思地回来, 为的就是找到那些碎石。她此时还怀揣着一丝希望,只要能把能量石修复,系统或许还有回来的可能。
她之前被关在卫生室里, 没办法离开,只能求助郑丽丽帮她收集,然而郑丽丽一去不回,再没消息,她等得是心急如焚。
今天,她终于重获自由,从政治队长那里脱身后,她立马回了宿舍。
宿舍里,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郑丽丽一人在灶房里烧水。
乔玉兰连忙追问起那些碎石的下落。
然而郑丽丽如今对她没有往日的亲热,语气不咸不淡的:“我不知道。”
说完,便兀自去做自己的事。
乔玉兰一听却是急了,死死地抓住郑丽丽的手,不让她离开:“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不是让你去找了吗?!”
郑丽丽的手腕被抓得很痛,一抬头, 就见乔玉兰的表情格外激动。
她想到村民们之前描述她发疯时的样子, 现如今四下无人,她不敢再轻易激怒她, 便道:“我真不知道,可能是被她们当垃圾倒出去了吧。”
乔玉兰闻言,总算放开她,转身跑了出去。
郑丽丽见她离开,大大的松了口气。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提起乔玉兰时,会是那样的一副表情。
乔玉兰拿着手电筒,去平日倒垃圾的坡下找了许久,时隔几日,再加上碎片又极小,她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
直到夜深,她依旧是一无所获,不得不先行回了宿舍。接下来的两天,她但凡得空,就到垃圾堆里翻找。
她每天早出晚归,神出鬼没,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害得宿舍里的其他人皆是苦不堪言。
就连村里,也隐约听到了些风声,说她现在喜欢往垃圾堆里凑,平日神神叨叨的。
周河有一次在田间碰到她,隔着老远,避开她走。
乔玉兰眼看自己的人缘这么差,终于幡然醒悟。
她已经失去了系统,不能再让周河也离她远去。
之后,乔玉兰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卫生,原本用来翻垃圾的精力,现在全都投注在了周河身上,毕竟他可是未来的C市首富!
*
乔珍珍已经当了好几天的老师,她自我感觉还不错。
开学第一天,她便建立了小红花奖励制度,再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本子铅笔橡皮一亮,孩子们立马就对她唯命是从了。
学校只收七岁以上的小孩,不设上限,但一整个大队,只来了十五个学生。年龄稍大一点的,都得下地挣工分。
因为只有乔珍珍这一位老师,所以语文数学美术音乐体育皆由她一人兼任。
幸好学校只上半天课,下午孩子们要回去做家务,或是到山里捡牛粪、拾柴火等等。
等孩子们回家后,乔珍珍就有了空闲时间,开始全心全意地复习高中的课程。
马上就要进入七月份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九月就会宣布恢复已经停止了十余年的高考。
在她印象中,这次高考的难度并不算大,不过很多人因为数学这一科,失去了信心,放弃了后面的考试。
乔珍珍上辈子是在国内上的大学,学的是艺术,文化课的成绩还算不错,顺利考进了国内顶级的艺术院校。不过她的弱项同样是数学,所以这段时日,她主攻的也是这一科目。
宋桂花和丁小霞放假了才会过来看她,隔着大半个村子,一东一西,平日也难得见面。
每次过来,都会看到乔珍珍在伏案学习,不知不觉的,也受到了影响。
她们俩都是初中毕业,家里的条件都很一般,在那样的年景下,还能顺利读完初中,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现在有机会能接触高中的课本,她们俩倒也沉得下心来。
因乔珍珍目前主攻数学,其他科目的课本暂时还用不上,便十分大方地将书借给了她们。
乔珍珍带动了宋桂花她们学习,有意无意地劝说贺景行跟她一起,却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这段时日,贺景行来的次数不算多,只偶尔会过来给她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据言言说,贺景行隔三差五地要进山采药,有时候还会在山里打猎,收获还算不错,有时会带回来一只野鸡,或是一只肥兔子。
这些猎物最后通常都会收拾干净,让言言送到她这来。
乔珍珍收到这些,总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们自己怎么不拿回家吃。
言言悄悄告诉她:“珍珍姐,你千万别跟我娘说,她不许我哥去山里打猎,说是会被人举报。”
乔珍珍以前听人说,有些生产队管得特别严,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归属公家,是不能乱动的。
但是红河生产队虽然明面上不允许,但私下里并不怎么管,只要不太过大张旗鼓就行了。
乔珍珍倒是明白贺母的谨慎,这事可大可小,普通百姓进山就算被抓到了,也至多收缴猎物,然后口头上再批评几句。
但贺家身份敏感,贺母以前应是在这方面栽过跟头,不愿让贺景行为了一口吃的,以身犯险,要不是老贺头病重,需要草药,她或许都不会准他进山。
也因为有这层缘故,乔珍珍时不时能吃上一回肉。
她也不好意思独吞,家里炖好汤后,先让言言端一碗回去。
言言只端了一回,就被贺母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她并不知道这些肉是贺景行从山里打的,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人东西。
贺母不收,乔珍珍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便每天把言言留在家里吃饭。要是分量太大,还指使言言去给她哥送饭。
贺景行虽住在乔珍珍的对门,但除了给她挑水,并不常来她这个院子。
乔珍珍难得碰上他一回,必定要劝说他来跟她一起学习,可惜他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忙得见不到人。
*
队里放假,宋桂花和丁小霞一吃完午饭,就相伴来了乔珍珍这里。
她后院的门白天从来不关,都是敞开着的,谁来找她也方便。
一进院子,就看到乔珍珍坐在书桌前。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乔珍珍已经换上了的确良的夏装,短袖衬衫让她嫩生生的手臂露了出来,白得让人挪不开眼,只是上面出现了好几个触目惊心的红包,像是被什么蚊子叮咬的。
相较起死活喊不动的贺景行,宋桂花和丁小霞的学习态度就明显好太多了,一过来,便是为了学习。
然而今天,三人坐在书桌前酝酿许久,却迟迟未进入学习状态。
这个时辰,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房间里的门窗虽都开着,但还是有些闷热,让人静不下心来。
丁小霞放下书本,看了一眼对面的乔珍珍,忍不住和她分享起了乔玉兰的事情。
“珍珍,你知道你堂姐的事吗?”
乔珍珍抬头,问:“乔玉兰?她怎么了?”
丁小霞解释道:“你堂姐现在追周河追得特别紧,每天中午给他送吃的,下工了,还去帮他收拾屋子,洗衣服,队里现在议论纷纷的。”
宋桂花也开口道:“她今天天还没亮就去县城了,听说是要给周河扯新布,给他做身衣服。”
丁小霞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她为了啥?周河明显不喜欢她,都不愿意跟她待在一起。”
乔珍珍自然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她没了系统,自然只能死死巴住周河这个男主了。
宋桂花继续道:“其实周河以前对她态度还挺好的,现在……可能是觉得她没以前好看了。”
丁小霞听后,想到乔玉兰现在的模样,跟以前相比,确实是判若两人。
宋桂花道:“不过周河看不上她也就算了,为啥还总收她的东西?”
丁小霞附和:“是呀,周河每次看到乔玉兰都很嫌弃,乔玉兰给他送东西,他又不拒绝!”
宋桂花也觉得奇怪:“我是真瞧不上这种男人!也不知道周河到底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面皮白了点吗?”
她这话一说完,立马就想到了乔珍珍当初追周河的那些事。
丁小霞自然也想到了。
两人齐齐看向乔珍珍,就见她听得兴味盎然,不像生气的样子。
丁小霞旧事重提:“珍珍,你以前为什么喜欢他?”
乔珍珍摸着下巴,琢磨原身从前的想法,大胆猜测道:“可能是觉得他学习好,人聪明?”
对面的两人听完,倒是有些认同:“这倒也是,上学的时候,确实是成绩好的男同学比较受欢迎。”
说完这些,三人收了心,不再闲聊,慢慢又翻起了书来。
而在院门外,贺景行拿着晒干的艾蒿,将乔珍珍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
原来,她喜欢学习好的……
下午,宋桂花和丁小霞回去后,贺景行过来给乔珍珍熏蚊子。
艾蒿已经晒干了,点上火,用烟熏蚊子,再把房间一闭,效果还是有的。
乔珍珍站在院子问:“是不是言言告诉你我这里有蚊子。”言言这两天都是在她这睡的,每天睡前都要听她骂一通蚊子。
贺景行应了一声,将房间关紧,交代她:“你等会再进去。”说完,他拿着还未烧完的艾蒿出去。
乔珍珍看他要走,便又提起让他学习的事。
这次,贺景行罕见地停下了脚步。
乔珍珍见状,便知有戏,劝道:“你现在又不用帮我干活,每天下工回来,抽出一点点时间就行,我现在老师当得可好了!”
贺景行本打算像往常一样拒绝,可沉默半晌,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