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行回头看了一眼,乔珍珍之前哭过,长睫毛被泪水浸湿成一簇一簇的,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看着可怜又可爱。
他拍了拍她的小腿:“马上就到了。”
“我知道!”乔珍珍眼睛睁大了一点,“我又没睡,我就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贺景行:“再坚持一下。”
乔珍珍揉了揉眼,强打起精神跟贺景行说了会话,然后很快,声音又低了下去。
现在天气热,身上穿的都是轻薄的单衣,就算是贺景行有心,也没办法脱下来给她挡风。
乔珍珍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的样子,贺景行只得再次加快脚步,时不时跟她说上几句话。
最后,他眼看乔珍珍是真的撑不住了,抿了抿唇,提议道:“不然你起来玩会吧。”
“玩?”乔珍珍抓住关键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贺景行耳根发红,将脖子上的红痣露了出来。
乔珍珍的颊边迟钝地漾起一抹笑意,她搂紧了贺景行的脖子,十分亲昵甜蜜地蹭了蹭:“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
贺景行背着乔珍珍,还未到山下,就听到前面有人正拉长着调子喊:“乔珍珍——”
乔珍珍听出宋桂花的声音,知道这是在找她,忙应道:“我在这呢!”
宋桂花顺着声音,打着手电筒往山坡上扫了扫,就见贺景行正背着乔珍珍下来。
她小跑过去,问:“你去哪了?大队长正召集队员们进山找你呢!”
乔珍珍苦着一张小脸:“别提了!我回去跟你说!”
贺景行见有人过来,将乔珍珍放下:“你回去记得把门关好,我去找大队长。”
乔珍珍知道山里还绑着三个混混,道:“你去吧。”
贺景行走后,宋桂花过来挽她的手,问:“是他把你找到的?”
乔珍珍重重点头:“今天要不是他,我就惨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回去。
乔珍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宋桂花,把她给听得一惊一乍的,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惊心动魄。
如果不是贺同志及时赶到,乔珍珍今天很可能就真的要惨遭毒手了。
此事非同小可,宋桂花赶紧嘱咐乔珍珍:“这事你别往外面说,一传这话就变味了。”
“我知道,等大队长把那些人带回来了,我再看下面是什么章程。”乔珍珍问,“对了,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不见的?”
宋桂花:“是言言突然跑来找我,说你去拔青菜,一直没回去,然后她哥哥去找你,人也跟着不见了。我当时没当回事,只以为你们有什么事给耽误了,毕竟队里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之前也从未出过事!”
“可是言言急得很,我就带着她去附近找了找,找完一圈,天都要黑了,你们俩还没回来,我这才急急忙忙把你们失踪的事告诉了大队长。”
“大队长让我们先拿着手电筒分散去找,至于大部队,还得先到谷场集合,分成小队后,再到周围这几个山头上找。”
乔珍珍没想到自己这一不见,还挺兴师动众的。
她又问:“那言言哪去了?”
宋桂花道:“屋里需要留个人,就把她给留下了,我们出来找你,也不好带着个小丫头。”
乔珍珍听后,拉着宋桂花往回赶。远远的,就看到言言可怜巴巴地坐在院门口。
言言一看到她,便红着眼圈问她去哪了?
乔珍珍没敢把今天的事告诉她。
这丫头胆子其实不小,不怕黑也不怕鬼,蛇虫什么的也敢空手抓,但她怕人,怕坏人,更怕身边亲近的人离开。
宋桂花把乔珍珍送回来后,转头就去找其他人,通知他们乔珍珍已经回来的事情。
折腾到这个点,乔珍珍还没吃晚饭,早就饥肠辘辘了,一问,言言因为担心她,也没想起来吃。
下午煮的面条早就坨成一个疙瘩了,乔珍珍重新下了面,两个人简单吃完晚饭后,她又烧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去除身上的晦气。
等把自己收拾妥当,准备歇下时,院门就被人给拍响了。
大队长在门外喊:“乔知青,你睡了没?”
“还没呢。”乔珍珍过去开了门,一问才知道,大队长是过来喊她去派出所的。
*
那三个混混,已经从山里抬了下来。
大队长原本是打算先带到队里,关上一夜,明早再送去县城。
然而等他跟着贺景行上了山,看到那三个被倒吊在树上半死不活的混混,他总算反应过来,贺景行为何还特意让他带上几个壮劳力一起上山。
他摇着头,不赞同地看着贺景行:“年轻人啊——”
大队长让人先把他们从树上放下来,其中一个麻子脸,算是伤得最轻的,还尚存着几分意识,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至于另外两个,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大队长生怕这些人死在队里,于是临时决定,趁着他们还有一口气,赶紧连夜送到派出所。
人是贺景行打的,但事情终究是因乔珍珍而起。
于是,大队长一回来,就先来了乔珍珍这里,劝说她跟他们一起去派出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他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犯难的,担心乔珍珍不愿意去。
他当了几年大队长,知道姑娘们遇到这种事,怕名声受损,再加上又没吃什么大亏,大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乔珍珍若不去,贺景行打人的事便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结果乔珍珍一听,二话没说,便欣然同意了。
夜里冷,又是坐没棚的拖拉机,她回房加了件薄外套,不放心留言言一个人在家,干脆把她也给带上了。贺景行的爹娘都在县城里,也不怕她没地方待。
两人收拾了点东西,贺景行正好开着拖拉机从大队部出来。
除了贺景行,车斗里还装着那三个被五花大绑的混混。
乔珍珍牵着言言的手上了车,径直绕过他们,坐到了另一侧,大队长也随后上车。
拖拉机启动,一行人赶往县城。
进了县城,因为不知道要在派出所耽误多久,所以得先把言言送去贺父贺母那。
他们是下午出的院,贺景行在回去前,就暂时把他们安置到了朋友那,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过来接他们,没想到耽误到了现在。
拖拉机停在县城一处占地不小的平房外,贺景行把言言抱下车,扭头问乔珍珍:“你下不下来?”
乔珍珍摇摇头,她懒得爬上爬下,不想动弹。
大队长也没有下车,他得亲自留在车斗里守着那三个混混。
贺景行带着言言过去拍门。
县城已经通了电,没多会,屋里就“噌”地一下亮起了橘黄色的灯,一个身形胖胖的男人过来开了门。
乔珍珍还记得他,贺景行之前帮她种红薯时,这个人来找过贺景行,当时他还不敢露面,只敢躲在背坡下面。
贺景行低声嘱咐了他几句,转过身来,又往乔珍珍这边看了好几眼。
胖胖的男人不住点着头,似是答应了什么。
乔珍珍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总觉得他们说得是关于她的事。
贺景行牵着言言进去了,很快,屋里便传来了贺父贺母的声音。
胖胖的男人没跟过去,而是到了车斗旁,给大队长递了支烟。
两人闲聊的工夫,他又偷偷瞟了那几个混混好几眼。
乔珍珍听到男人自称朱哥,便猜到他就是那个跟贺景行一起在深山里捯饬养殖场的合伙人,据说很有门路。
第33章
贺景行因为还有正事, 把言言送到贺父贺母身边后,没说几句话,人就出来了。
众人到达派出所后,乔珍珍进去报案,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
值班民警按照流程, 相继把他们叫进去问话, 至于那三个混混,也很快被带下去看伤了。唯一还算神志清醒的麻子脸,提供了一份口供, 和乔珍珍、贺景行的说辞大都对得上。
贺景行下手虽重,但考虑到他是英勇救人,又是一对三,其中两人还拿了棍子,所以并未太过为难他,只是多耽误了些时间,就让他们自行回家了。
至于冯三一伙的判决,还需要一些时间审理。
他犯的是流氓罪, 但因为没有得手,不确定能判多长时间。不过随后几天,派出所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拨人报案,将冯三以前犯的事桩桩件件都抖搂了出来。
冯三仗着自己有点能耐,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偷盗、抢劫等犯罪行为更是数不胜数,性质极恶劣。
一个月后, 在革委会的主持下召开了公判大会, 冯三被立为典型,数罪并罚, 处以死刑。至于他那两个小弟,一个被判了七年,一个九年。
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贺景行那天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贺景行开着拖拉机,把家人接上后,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往回赶。
正值昼夜交替之时,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乔珍珍将近一夜没睡,也就是之前下山时,趴在贺景行的背上浅浅地眯了一会,还频繁被打搅。
她累得不轻,一上车,就开始打瞌睡。等到言言坐到她身边时,她脑袋一歪,整个人软软地靠了过去,睡得旁若无人,小嘴微张。
言言之前已经睡过一阵,倒是不觉得困,甘之如饴地给乔珍珍做起了人形靠枕。
贺母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贺父还瘫着,她在车斗里小心照料着,免得路上颠簸,发生了磕碰。
驾驶座上的贺景行,几番回头,见乔珍珍睡梦中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张嘴想说什么,可顾忌到车上那么多人,只能转头问妹妹:“言言,你冷不冷?”
言言出来前,乔珍珍同样让她也加了衣服,此时便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哥,我不冷,我身上穿着外套呢。”
贺景行欲言又止。
知子莫若母,贺母从包里翻出一条昨天刚洗过的干净毯子,让言言给旁边的乔珍珍盖上,然后白了儿子一眼。
显然,她之前的劝告,这小子压根没往心里去,反倒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