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开始有些同情那位贺同志了,这明显是自家闺女先撩拨人家的,也亏得那人正派, 不然早就把他闺女给吃得渣都不剩了!
乔父想到那天雪夜里,男人一整晚的踌躇不决,他语重心长道:“闺女啊,咱们可不能耍人玩,人家也怪不容易的。”
乔珍珍眨了眨眼:“我没耍他呀,我跟他约好了要在首都见。”
乔父皱眉,隔着天南地北的,出门都需要有正当理由才能开介绍信。除非那位贺同志也考上首都的大学, 不然两人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乔父没将这个约定放在心上,只问:“除了这个,还说了其他的没?”
乔珍珍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天的贺景行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过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却听到了,那些深藏于心底,他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乔父最担心的是两人已经私定了终身, 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
乔珍珍见状, 故作不正经道:“爹,你是不是吃醋啊?没关系, 明天咱们也拍,等我上大学了,你要是想我,就能看照片了。”
乔父懒得搭理这个小没良心的,自顾自去灶房热汤。
而话题的另一位主人,此时正在申海火车站等待回家的火车。
站台上人头攒动,一群大汉突然挤了进来。
周围人正准备回头骂,就见这一伙人眼里都带着煞气,敢怒不敢言。
走在最中间的大汉大概三十来岁,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身上穿的是不太合身的新式西服。
他一看到站台前面挺拔如松的男子,便热情洋溢地喊道:“贺兄弟,你今天回去,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都没好好给你践行!”
贺景行回过头来,神色平静地喊了声“坤哥”,淡淡道:“家里有事。”
大汉人称坤哥,是渔村那边呼风唤雨的地头蛇,朱浩当初几经周折,就是从他这里找的去港城的门路。
贺景行从红河生产队离开后,他心知肚明,没有足够的钱,寸步难行。于是他找到坤哥,去了港城一趟,挣了一笔后,才回到申海,拜访了父亲当年的一些同僚,也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坤哥笑眯眯地凑到贺景行跟前,小声道:“贺兄弟,下次去港城发财,别忘了带上兄弟我啊!”
贺景行点了点头:“多亏坤哥给我行方便。”
坤哥瞬时笑开了:“这都好说,只要贺兄弟想走,我的船随时都恭候着。”
说话间,火车就进站了。
贺景行上了火车,坤哥还笑容满面地等在站台上。
直到火车开走,一个小弟忍不住站了出来,问:“老大,你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
“对待财神爷,当然要客气了,人家赚钱可比你有门路。”
坤哥一想起这两个月的事,还颇为热血沸腾。
这位贺兄弟看着冷静,但一挣起钱来,敢于铤而走险,舍得下本,且只做短线赚快钱。
坤哥看他在港城疯狂敛财,又是眼热又是心惊肉跳,却不敢轻易下手,只是旁观。
直到过了半个月,他终于坐不住了,拿出存款跟着这位贺兄弟一起结伙,一个月的时间,那笔存款便翻了好几番。
而贺兄弟所积累的财富,更是不知道要比他多上多少。
坤哥眼看前方势头正好,正准备四处找人筹款,贺兄弟却突然收手,要回内陆。
坤哥送了那么多人去港城,从没见过还有人想着回来的。
他现如今正意犹未尽,自是舍不得将人送回来,只可惜这位财神爷去意已决,说收手便绝不肯再碰生意,反倒逛起了女人的商场。
这么有能耐的人,坤哥不想得罪他,事情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隔天凌晨,他便按照承诺,将人送了回来。
贺兄弟在申海又待了些日子,坤哥早上听说他要走,特意开车赶来送他,他盼着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跟着他发一次财。
*
正月初十的上午,乔父没去军营,先领着乔珍珍去了饭店。
家属院距离饭店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当天中午,大家该到的都到了。
乔珍珍今早上特意打扮过,乌黑的长发扎成了双马尾麻花辫,搭配了贺景行昨天送的那一身衣服,珍珠耳坠也戴上了,淡淡的粉色衬得她的面容越发白净,显得整个人乖巧极了。
乔父昨天虽然没接乔珍珍的茬,但今天却喊来了照相馆的师傅,在饭店里架了机器,给乔珍珍拍了不少照片,还有一些合照。
她的升学宴办得很热闹,乔父一开始只备了十六桌,后面眼看人多,又临时加了两桌。
乔父在部队里待了快三十年,一直只有随礼的份,今天还是第一次收红包。
过来吃酒的人也都很高兴,毕竟一封薄礼,就能带着全家老小过来饱餐一顿。
待吃完饭后,许多年轻小辈没急着走。
乔父提前订了一个生日蛋糕,年轻人都留下来给乔珍珍过生日,还有人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大都是些小东西,譬如本子或是圆珠笔等等。
严锐今天也跟着严军长一起过来了,他送的是一条粉色的围巾。
他常看到乔珍珍戴着一条兔毛围脖,虽然看着很暖和,但毛色灰扑扑的,显得不甚干净,和她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然而乔珍珍收到他的围巾,并没有把脖子上的那条围脖换下来的意思,只是十分客气地朝他道了声谢。
严锐这段时间在爷爷的鼓动下,不是没尝试过跟乔珍珍拉近关系,却总是莫名有一种力气无处使的感觉。
吃完蛋糕准备离开前,突然便被乔珍珍给叫住了。
乔珍珍的目光落在严锐的腕表上,现在市面上的手表大都有些老气,但严锐的手表是很年轻的款式。
乔珍珍顿时来了兴趣,向他询问手表的购买方式,得知是舶来品,她肉眼可见的失望。
严锐当即表示可以托以前的同学帮忙买。
乔珍珍顿时高兴了,真心道:“那太感谢你了,这块手表我是拿来送人的,价格不成问题,贵一点也没关系,等回去了,我就把钱给你。”
因为是男表,严锐只以为乔珍珍是打算送给乔父的,所以并未多想。
等乔珍珍生日宴结束后,乔父便把今天收的随礼都给了她,让她把钱好好攒着,等到去上大学了,要花钱的地方多。
*
二月二十二号,就是乔珍珍报名的日子。
凌晨四点多,乔父便去把乔珍珍给叫起来了。
这里距离首都要开五小时的车,现在出发正好。
乔父今天没让司机送,是自己开的车。
越野车的后座十分宽敞,乔珍珍还没睡清醒,裹着毯子在后面补觉。
乔父一路没停,直奔首都,进了城,才停下来歇了会。
父女俩进了一家老字号的餐馆吃了早饭,等到到达首都大学时,已经11点了。
学校的门口人来人往的,很多学生都是独自背着行李过来报名。
乔珍珍一眼看过去,学生之间的年龄相差很大,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十好几,牵着两个孩子过来报名的,反倒是像乔珍珍这种十八岁的学生才是少数。
因为乔珍珍要住宿舍,所以乔父提前给她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后车厢都快塞满了。
乔父准备把车停到学校里,等给乔珍珍报上名了,再帮她把东西搬进宿舍。
越野车沿着门口唯一的那条大路慢慢往前开,乔珍珍打开车窗,不住在人群里张望着。
乔父问:“你找什么呢?”
乔珍珍:“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跟贺景行约好要在首都见的。”
乔父泼凉水:“但是你们又没约具体的日期,万一是明年、后年……”
乔珍珍不高兴地嘟囔道:“肯定是今天!”
车子又往前开了好一会,乔父就听到后座传来乔珍珍激动的声音。
“爹!我看到他了,他就在那呢!”
乔父车都还未停稳,乔珍珍便火急火燎地跑了下去。
乔父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现如今还是冬天,雪还未化,道路两旁的树光秃秃的。
男人穿着单薄的风衣,身姿颀长,腰背挺直,眸光寂冷,但是当看到乔珍珍时,眼底的温柔瞬时散开。
乔父是真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追来了。
第55章
首都的冬天风很大, 校门又正好处于风口,不得不在此停留的学生们,尽管裹着厚重的棉衣,还是冷得直缩脖子, 不断寻找着周围能够避风的建筑物。
车上的乔珍珍看到贺景行茕茕孤立地站在那里, 明明衣着单薄, 却好似完全不受寒风侵扰。
眼前的画面,莫名和两人分别那日重叠。
他和三个月前一样,独自立于风雪中, 然后目送她渐行渐远。
乔珍珍下了车,像一颗小炮弹,热烈地撞进男人的胸口。
她嗓音甜蜜:“我好想你……”
贺景行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戳了一下,然后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拥住了令他朝思暮想的珍宝。
车上的乔父见两人在校门口搂搂抱抱,险些被气死,他一脚油门,直接把车子开到两人跟前, 高大的车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乔珍珍!你还不松手!”
这话明显是对自个闺女说的,乔父现在对贺景行的感官很复杂。
他刚刚亲眼看到闺女给人投怀送抱,这么一个大美人,没有哪个男人能招架得住,也难怪这小伙子被他闺女给迷得五迷三道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硬是追来了!
乔父一出声, 两人立马就分开了。
贺景行尚且还有些心虚, 乔珍珍却是没羞没臊地到了车窗旁,朝乔父道:“爹, 你快回去吧,不用你带我报名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闺女!”乔父看向乔珍珍身后的贺景行,“你那么多行李,人家拿的完吗?上车,我送你进去。”
“小贺,你也上来吧。”乔父虽然还是板着个脸,但语气还算缓和。
乔珍珍闻言,忙回头去拉贺景行的手,两人一起上了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