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行:“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同学,说不定他们还亲眼见过呢。”
乔珍珍内心其实早就信了七八分,也害怕得很,便暂时歇了南下的念头。
端午节过后,乔父送乔珍珍回去上学,一路上都在催她找房子。
于是等到周末,乔珍珍一得空,就四处看四合院。
她也想通了,反正也出不了远门,身上的现金也会贬值,那还不如多置办几套房产,反正房价铁定会涨。
不考虑自住,只以投资的角度,一些位置绝佳的破烂四合院也是能入手的。
第77章
乔父防着乔珍珍不听话, 私自南下,特地赶在暑假前来学校接人。
乔珍珍才考完期末,一见乔父,便兴高采烈地告诉他, 房子她已经买好了, 还是一套四合院。
乔父自是不相信, 毕竟上个月这事还没影呢。
更何况,乔珍珍手上有多少钱,他心里大致有数。去年升学、订婚收的礼, 都是让乔珍珍自个拿着,除此之外,他每月还给60块钱的生活费。
首都一个正式职工的工资才五十左右,节省些,都能养活一家人了。乔珍珍平日还要上学,这钱肯定花不完,再加上逢年过节的红包,估摸着能攒下小2000。
只是首都的住房紧张, 房价也不便宜,他原计划着自己再往里添一点,不然铁定拿不下一套四合院。
乔珍珍见乔父不信,便信誓旦旦地要领他去看。
乔父将信将疑地开车过去,房子离故宫不远。
停好车后,乔珍珍拉着乔父往胡同里钻。里面道路狭窄,弯弯绕绕, 四通八达。
乔珍珍走在前面, 连续三次找错路,转悠了七八分钟, 才总算找到地方。
乔珍珍指着面前红漆脱落的大门,大松一口气,朝乔父道:“爹,就是这了!”
乔父抬头一看,脑瓜子都疼,门头破烂不堪,大门摇摇欲坠,走进去更是不成样子,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
也不知道里面住了多少户人家,院子里全是私自搭建的棚子,明显的大杂院。
正值饭点,家家户户都忙着做午饭,看到乔珍珍,纷纷跟她打招呼。
乔珍珍领着乔父走了一圈,沾沾自喜道:“房子虽破了点,但这面积,这位置,挑不出毛病吧?”
乔父深呼吸:“花了多少钱?”
一说到这,乔珍珍更是得意:“7000!去年房主要价8000,一直没卖出去,今年房主急用钱,倒是便宜我了!”
乔珍珍继续介绍:“别看是个一进的院子,占地可不小。三间北房,西房南房各两间,因为东边开了门,所以东房只有一间。统共八间房,一个月能租五十多呢!”
乔珍珍从窗沿下摸出一把钥匙,开了东厢房的门:“这间原先是房主亲戚在住,前几日搬走了,我打算再找一个租客。本就是老房子,再不住人,破败得就更快了。”
关于房子后续的安排,乔珍珍说得头头是道。
乔父听得却是眼前一黑,这可是要做婚房的,现在该怎么跟亲家交代?
乔父焦头烂额地盘算起家里的存款,从前借出去的钱得快些收回来,另外还得再找几个老战友借一点。
乔父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跟乔珍珍商量:“闺女啊,这房子做婚房真不合适,不然咱再重新买一套,这套看看能不能转出去?”
乔珍珍猛摇头:“不行,周围像这么大的四合院,价格都在一万左右,我这次真是捡漏啦。”
乔父:“那你以后跟小贺结婚,就住这?这里可连厕所都没有!”
乔珍珍顿住,含糊不清道:“离结婚还早着呢……”
乔父还是不赞同:“你看这院墙都歪了,我都怕这房子撑不到你们结婚……”
“哪有这么夸张?修缮一下就好了。”乔珍珍振振有词道,“要不是房子太破,也不会是这个价。”
乔父叹气:“那你买得也太急了,跟家里商量一下也好。”
乔珍珍:“我这不是怕被别人给抢了吗?”
乔父哑然,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他走进唯一空置的东厢房,仔细查看屋内的状况。
自租户搬走后,东厢房就没收拾过,里面乱糟糟的,家具也都被带走了,只剩下一个靠墙的土炕,还有几件缺胳膊少腿的烂家具。
乔父主要是看房梁,房梁的情况倒还可以,只是要换一下屋顶破损的瓦片,免得哪天掉下来砸伤人。
看完东厢房,乔父又去看了其他几间已经租出去的厢房,问题大同小异,除了屋顶,就是几个墙角得拿砖头和水泥修补一下。
乔父正四处排查安全问题时,乔珍珍就去了门口,晃了晃松动的大门。
里面都要修了,这里作为门面,肯定也要好好收拾一下。
乔珍珍正琢磨着是换还是修,居委会的李大妈就带着一个黑瘦中年人过来了。
李大妈手上还端着饭碗,边走边吃:“咱们这个胡同,就找不到比这家还便宜的了!一间东厢房,再加一间做饭的棚屋,一个月才7块。”
这倒不是假话,周边的四合院一间厢房至少能租8块钱,只有乔珍珍的这套因为房子太破,这才租不起价。
乔珍珍听到动静,跟人打招呼:“李大妈,吃饭呢。”
李大妈看见她:“你在呀,那正好,租客我给你找来了。”
因乔珍珍平日要上学,找租客的事肯定不能亲力亲为,便提了两包点心,托住在附近的李大妈帮忙把房子给租出去。
乔珍珍闻言,点了点头,朝李大妈道:“行,不耽搁你吃饭了,我先领他进去看看房子。”
李大妈也没有客气,端着碗就走了。
乔珍珍带人进院子,实话实说道:“环境比较糟糕,你自个看看要不要租?”
一穿过门头就是东厢房,房门大敞着,一眼就能看全,附带的棚屋就在旁边。
看房途中,中年人十分沉默,并不为了压价,对房子挑挑拣拣。直到最后,才试探性地问了句能不能短租。
乔珍珍见他上衣皱皱巴巴,一脸风尘仆仆,问:“你是外地的吧?来首都做什么?”
中年人抿紧干涩的唇:“江省的,带闺女来看病。”
乔珍珍顿时反应过来,从这个胡同出去,走个十分钟,就是首都有名的大医院。
中年人担心乔珍珍不愿意租,补充道:“先租两个月,不,三个月,只要我能在首都找到活,就再续租。”
乔珍珍当然是更偏向于稳定的租客,况且想在首都找个工作可不简单,每个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原房主之前着急卖房,就是为了给儿女安排工作。
但乔珍珍并未一口否决,她观察中年人虽然黑瘦,但眼神内敛坚韧,莫名有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
她问:“你以前当过兵吧?”
中年人错愕地点了点头:“复员快十年了。”
乔珍珍顿时好感倍增,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爽快道:“短租就短租吧,也不一定非要几个月,按天算钱也行,多退少补。”
说完,乔珍珍直接将东厢房的钥匙交给了他:“你先收拾屋子,我去写个租房合同。”
中年人原以为自己还要继续碰壁,他一个外地人,想要在首都落脚绝非易事,更何况他还带着病人。
今日能顺利租到房,他知道自己是碰上好心人了,由衷感谢道:“太谢谢您了。”
乔珍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正打算去找租户借用纸笔,一扭头,乔父过来了。
乔父粗略地算了下修缮四合院要用的砖头和瓦片,安排道:“珍珍,等吃完饭,咱们就去砖瓦厂拉点砖头水泥回来,还得再找个砖瓦工……”
他要是有空,这点活他自己就能干了,可他下午就得回军区,今日过来接乔珍珍,还是特意把时间腾出来的。
乔父话音未落,中年人神色大变,惊呼道:“首长!你怎么在这?”
乔父目光落在中年人的脸上:“邹勇?”
邹勇激动地点了点头:“是我呀!”
乔父:“你去年十一月来家属院找我,我当时在外地开会,让你多等我两天,谁知你一听说我不在,撂下一袋山货就走了。”
乔珍珍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对那袋山货很有印象,里面装满了榛子、松子、核桃、野生榛蘑、猴头菇等等,整整一大袋,压得紧紧的。
乔珍珍后来用这些菌菇煲汤,味道极其鲜美,吃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乔父也想起了这回事:“倒是让你破费了。”
邹勇面上微微发红:“不值几个钱,都是我自个上山采的。”
乔珍珍爽朗道:“邹叔送来的那些山货,可是让我们大饱口福了。”
邹勇这才发现,自己租房子,竟然租到了老首长的闺女这。
这也太巧了,三人一聊起来,皆是啧啧称奇。
既然认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租房了。正好到了饭点,大家都还饿着肚子,一致决定先出去吃饭。
饭馆里,乔父问起了邹勇来首都的原因。
原来邹勇8岁的闺女心脏出现了问题,来首都是为了动手术,只不过孩子太过体弱,暂时还未达到动手术的条件,邹勇夫妻俩也没法带着孩子回老家。
出门在外,哪哪都需要钱。
这些天,邹勇晚上都是睡在医院的走廊里,媳妇则是陪着闺女在病床上挤一挤,勉强算是解决了住的问题。可在吃这方面,大人可以随便对付一口,孩子却不能糊弄。
夫妻俩一商量,一家三口全耗在医院里显然不划算,还得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其一是省钱,其二也是医院里人来人往,环境嘈杂,孩子生病了,需要静养。
乔父一听孩子现在就在医院里住着,是邹勇的媳妇在陪,忙叫服务员打包几个清淡的饭菜,待会好跟邹勇一块去医院看看孩子。
说到这里,乔父想起了邹勇的工作,问:“你和弟妹都来了首都,老家的工作怎么办?”
邹勇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前两年把工作给我大儿子了。”
乔父皱眉,工作一没,邹勇就得伸手向儿子要钱,况且……还是给同父异母的妹妹治病。
邹勇当年复员,是因为老家的妻子突然病逝,留下两个儿子和老母亲没人照顾,现在生病的这个闺女,显然是他后面生的。
邹勇:“这也没办法,为了这个病,我们从县里转到了市里,最后在省城做完检查,才指了条明路,让我们来首都看看。这些年,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工作,再加上我大儿子要娶媳妇,我老娘临终前又……”
邹勇没再说下去,只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就家里这么点事,一说起来没完没了。现在想来,还是首长你有先见之明,就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千金,不知省了多少心。”
当年部队里上上下下都在劝首长再娶一个,说孩子多才热闹。现在他孩子倒是不少,却没感受到孩子多的好处,只切切实实体会到了难处。为了钱、工作、几间老屋,家里吵得是不可开交。
“她省心?”乔父瞅了乔珍珍一眼,“儿女就是前世的债,各有各的法子磋磨咱们这些做父母的。”
乔珍珍噘着嘴,不服气地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