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应该能算作工伤吧?
她可是为了保护谢知予才落入险境的。
姜屿苦中作乐地想,万一死后系统直接让她回家了也说不准。
这般想着,她倒也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了。
蛛女吐丝结网,在坑中织了一个巨大的网兜,她正守在坑底,等待猎物落网。
姜屿自知逃不掉了,干脆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在急速下落。
突然间,腰身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
紧接着,耳边的风声停住了,一点清冽冷梅香霎时冲散了周围弥漫的腐烂腥臭味。
谢知予从高处跃下,仅用单手将她稳稳接住,另一只手握着木剑,反手将剑身卡进了石壁的缝隙之中。
“师姐,你心跳得好快。”
坦白来说,姜屿根本没指望谢知予会来救她。
她在掉进坑里之前,当然瞧见了他那冷如冰霜的眼神,心里瞬间就凉了大半截。
这会儿被他接在怀里,不可谓不惊讶,睁着眼睛呆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若不是谢知予及时接住她,她恐怕已经成了蛛女的腹中餐。
姜屿向来心大,之前的不愉快在此刻也被抛到了脑后。
她抱着谢知予,正要开口向他道谢,无意中碰到了他收回的锁链,整个人登时僵住了动作。
只这刹那间,眼前像是被人用布蒙住,除了浓重的黑,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色。
身与心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好似掉进了一片虚无之中,可怖的黑暗笼罩着全身,周围压抑沉闷得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谢知予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将锁链全部收回,好笑地偏过头看她。
“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吓傻了?”
姜屿回过神,缓了一会,仍有些心有余悸。
手心被冷汗浸湿,一片黏腻,她呆呆地望着谢知予。
......方才那是什么?
姜屿动了动唇,心里纠结了一番,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认得这个锁链,没有名字,但在原文中出现过不止一次。
锁链由谢知予的神魂凝练而成,换句话说,这就是他实体化的魂魄。
她方才无意用手触碰到了锁链,差不多相当于碰到了他的魂魄。
所以会不会她感受到那些恐惧和黑暗都是来源谢知予?
但...她是如何能感受到这些的?
原文中没有提到过这个设定,她隐约感觉谢知予对此也不知情,否则他不会这样随意使用锁链。
姜屿虽然有些困惑,但现下明显不是该好奇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向坑底看了一眼,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无意识将谢知予抱得更紧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蛛女正趴在网上,像一个优秀的猎手般静静等在原地,无比耐心地等着他们掉下去。
木剑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剑身已然裂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谢知予冷静地垂下眼眸,开口时没有半点犹豫。
“杀了她。”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杀了蛛女确实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但蛛女全身只有一个弱点,只在腹部藏着妖丹的地方,倘若不能一击必杀,他们一定会被那张大网困住,再无逃脱可能。
“我虽有把握能杀了她,但我看不清坑底的情况。”
谢知予歪了歪头,他看着姜屿,眼底慢慢流露出了笑意。
他缓慢又温和地轻声说着:“若是有什么能帮我确定她的位置,那便好办多了。”
姜屿听着他轻柔的话语,非但没有感到半点放松,反而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偏过头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
“...那个金光的作用好像已经失效了,而且虽然我可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真的很怕蜘蛛,尤其是这么大一个,再说你让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也不太好吧?”
姜屿疯狂明示:“不如,再想过一个办法?”
奈何谢知予根本不吃这一套。
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度松了一些,姜屿想也没想,动作飞快,一把抱紧了他的脖子。
“你要是敢把我扔下去,我跟你没完!”
她像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扒在谢知予身上,又想起被他坑过的经历,莫名一阵委屈。
害怕的同时又将他抱得更紧了,声音颤抖,在他耳边不顾形象地大喊了一句:
“你真的做个人吧!!!”
谢知予觉得她的反应当真是有趣极了。
他从她的反应中取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真这么害怕啊?”
谢知予叹了口气,复又摆出了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那真是没办法了。”
他有些遗憾地说着,听起来像是终于无奈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只是还没等姜屿松一口气,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听上去是相当的轻松愉快,就像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好坏。
“既然没办法确定位置,那只能我们一起去死了。”
随着话音落下,谢知予抽出了卡进缝隙中的木剑,带着“八爪鱼”姜屿,接着做起了之前被他打断的自由落体运动。
“不是,等一等,你,我○——!”
毫无防备的落体运动,吓得姜屿最后一个字不仅破音还拖出了长音。
姜屿在心里狂骂了他八百句,却碍于求生的本能,手上只能紧紧抱着他,不然高低得对着他脑门上来几下。
守在底下的蛛女单眼放光,像苍蝇搓手一样兴奋地搓起了前肢。
虽然她对姜屿没兴趣,但买一送一,这等好事碰上了不要是傻子。
下落的速度很快,距离坑底大约只有不到两米时,姜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蛛女快乐地做好了开饭的准备。
她甚至往旁边爬了几步,特意给掉下来的两人空出了位置。
却在这时——
“师姐,麻烦替我扔一下木牌。”
谢知予的声音仿若一块干净清透的冰融化而成的水,冷清却又柔和,竟让姜屿觉得莫名心安。
她瞬间明白了谢知予的想法,艰难松开一只手扯下他腰间的木牌,折断后准确无误地扔在了蛛女腹部。
一点烁亮金光从断处飞出,谢知予踩在蛛丝上借力跃起,他单手抱着姜屿,另一只手握剑。
剑尖一甩,剑气荡开。
少年天才,白衣猎猎,身后乌黑的发丝随风吹起,发梢扫过肩头。
被他抱在怀里的姜屿看着他漂亮流畅的下颌线愣了会神,眨了眨眼。
谢知予目光飘然轻落在那一束金光之上,少年容色如雪,眸色漆黑,神情从容淡漠,嘴角敛着几分笑意。
他提剑循光而去,剑光飒沓如流星,剑过之处如雪落无声,一剑无痕。
只听见“噗呲”一声,姜屿循声望去,谢知予手中木剑已然刺穿了蛛女。
她甚至没来得及挣扎,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只独眼,茫然地看着谢知予。
二人平稳落地,谢知予这才松开姜屿,走上前去拔出木剑,笑意吟吟。
他语气自然得就像在和朋友聊天一样:“啊呀,你的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体内的妖丹被一击刺穿,蛛女已是强弩之末。
她眸中恨意难消,仍旧不死心地想要吐出蛛丝,却不想呕出一大口脓血,因腹部疼痛难耐,嘴里不停地发出“嗬嗬”气声。
谢知予微微蹙眉,往后退开两步,叹息着摇了摇头。
“真是可怜啊。”
他俯视着蛛女,目光悲悯,好似庙中供奉的慈悲神像,只是手中的剑却悄然裹上了一层剑气。
“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你放心,我这就送你上路。”
话音刚落,扬手一剑,如切菜一般,蛛女坚硬如铁的脖颈就这样被一把木剑轻松砍断。
血液喷溅而出,在地面泼洒出一条扇形弧线,空气中腥臭味愈浓。
“咕噜噜”一阵响,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滚到姜屿脚边,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姜屿低头和她对视一眼:“......”
不出意外,又是某人故意的。
拳头硬了。
姜屿提起裙角,面无表情地将这颗脑袋踢了回去。
又是“咕噜噜”一阵响,蛛女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滚回了谢知予脚边。
周围满地血污,唯独谢知予一身白衣,干净皎洁如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