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哎哎哎, 你是……你是招娣她男人对吧！”

　　大喇喇的声音，配上这口音，顾立冬立刻转头看了。就看到一个背着孩子, 大概三十出头的女人，正站在垂花门那朝他们热情招手。

　　见到他们看过去，更是一脸热切地盯着胡文理。加上对方又喊招娣的男人。顾立冬估摸着这人是蔡招娣娘家那边的亲戚。

　　果然, 胡文理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 点头：“你是招娣娘家大嫂对吧！”

　　胡文理不太会这些亲戚间的往来。见到对方点头后，转头就喊他妈过来接待岳家的人。

　　“哎哟, 亲家你可终于来了。我家招娣念叨了你们好久了。你来了就好了, 我家元宝终于可以喝顿饱奶了。”

　　说着, 朱大妈隐晦地瞪了边上的顾立冬一眼。就急哄哄地拉着人朝屋里走。那动作，颠得这女人背着的孩子, 都不舒服地哭了好几声。

　　顾立冬见状，十分无语。朱大妈不对着他说些难听的话, 估计是因为胡文理在场。怕儿子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了。

　　胡文理也被亲妈的动作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这段时间都在第一机床厂忙碌。好不容易回来, 心里十分轻松。

　　跟顾立冬说了两句后，胡文理就朝前院走去。应该是去邀请前院的人, 明天过来参加满月宴了。

　　这个时候, 胡家传来了朱大妈夸张的笑声。以及那个刚来的女人声音。听得顾立冬耸耸肩，转身回家去了。

　　“外头是来了什么人吗？”

　　何玉燕这些天都在屋里呆着，大部分时候不是睡觉就是躺着。反正没怎么出屋, 人就有点无聊。刚听到院子那夸张的声音, 让她都好奇来的人到底是谁。

　　顾立冬随手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口中回答：“蔡招娣的娘家大嫂来了。背着个孩子就过来了。我瞅着估计要在这里常住。”

　　接着, 顾立冬就把刚刚朱大妈那炫耀一般的话说了出来。

　　何玉燕听得咋舌。这……这是特意把娘家人喊过来奶孩子。这可真是……难评！

　　如果何玉燕知道，自己在朱大妈口中就是个奶妈子。说不得会更加恶心。

　　不过, 这会儿她也只是惊讶于朱大妈的操作而已。

　　如果真的为了有人奶孩子，就把蔡招娣的大嫂，以及对方带过来的小孩一起养。那这负担不比买奶粉更加大吗？而且，还得搭上人情。

　　当然，这些都是何玉燕私下里说说而已。具体人家要怎么做，那是老胡家的事情了。

　　她一个外人看个热闹就好了。

　　不止何玉燕，大杂院有些精明的。一看到蔡招娣娘家来的，是个正在奶孩子的女人。马上就明白了他家的盘算。

　　但大伙儿也不吭声。之前朱大妈那惊天一跪，可是吓到不少人。为了孩子都能跪下去，这要是他们说啥闲话。把这奶孩子的人吓跑了，朱大妈怕要跟他们拼命。

　　老胡家，这会儿确实正在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大嫂，你可来了。再不来，我家娃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蔡招娣见到进门的大嫂，上去就开始诉苦。然后就把人拉着坐下，直接让对方给自己的儿子喂奶。

　　屋里正在休息的胡大爷见状，立刻尴尬地避了出来。

　　林大爷在自家门口收拾着钓竿。看到老胡的动静，冷笑地把人喊了过去：“老胡，老胡。啥站在那干嘛？刚进过来。”

　　胡大爷走了过去，羡慕说道：“啊，还是你的日子好过啊！”

　　林大爷不屑地回了句：“老子十年前不还在岗位上发光发热。还有，你都那么老了。干啥干活那么拼。本职工作拼命就算了。还学人家小年轻去接什么援助任务。可真是不要命。”

　　这种话听着难听，但里面蕴含的关心，胡大爷却是听出来了。

　　“我不拼能怎么办？家里之前儿媳妇生病，把钱都耗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生出个好手好脚的孩子。听说要喝奶粉才能养好。我这当爷爷的，也只能拼一把了。”

　　之前医生说孩子有问题的时候，他是赞同不要这个孩子的。但儿媳妇坚持要生。他那个时候说不管。但看自己儿子坡着脚还要去接任务。他这个当爹的能不管吗？

　　“嗨，说得你好像不稀罕孙子似的。”

　　林大爷一辈子就有一个女儿。最见不得那些觉得重男轻女的事情。不过，老胡这人还行。他就给他提个醒儿：“你那媳妇跟儿媳妇，好像都有点魔愣了。之前……”

　　旁人不好说朱大妈那惊天一跪，但林大爷可不怕。

　　他要不说，哪天这院儿的人，怕都要讨厌老胡一家子了。

　　听完林大爷的话，胡大爷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我完全没想到这老婆子居然这样……不行，我得去找立冬道歉。”

　　林大爷一听，无语：“你这是要去添乱才对。趁着放假好好跟你媳妇谈谈才是真的。”

　　朱大妈可不知道林大爷正在说她干的那些事儿。

　　见到这亲家大嫂，给孙子喂奶那个麻溜劲儿，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大孙子这都满月了，第一次喝上人奶。看那股喝奶的劲头，以后铁定是个有出息的。

　　“大嫂，你这次来了就别走了。帮我把孩子奶-大再说。”

　　蔡大嫂满脸含笑地点头：“收到你的信儿，我就马上过来了。你大哥送我出了山，上了车才回去的。听说你家缺个奶妈子，你大哥比我还着急。”

　　蔡招娣一听，脸上的笑容就灿烂起来。

　　她家一共有五个兄弟姐妹。最大的是大哥，还有个姐姐嫁到更加山的山区里面。换到的彩礼留着给弟弟娶媳妇。另外，她还有两个弟弟。

　　蔡招娣跟娘家的关系一般。跟大哥、大嫂的关系是最好的。就是嫁到胡家，当初也是大嫂帮她牵线搭桥的。所以当时她妈要把收了她的彩礼时。她就大喊着她的彩礼只能给大哥大嫂。

　　结婚后她就回去过一次娘家。娘家人也没来过这里。但是，她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大嫂的信。每次大嫂都让她不要买那么多东西寄回家。但她心里对大嫂是很感激的。所以，大嫂客气，她却不能小气。

　　在知道何玉燕不愿意给她奶孩子后。蔡招娣就给娘家发了个加急的电报。花了好几块钱，总算是盼到大嫂来了。

　　“对了，大嫂。你这次过来花了多少钱，我得把钱给回你。”

　　蔡大嫂有点不好意：“不多，就坐车的钱你给我就好了。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次出来还带着孩子。没给你带什么东西……”

　　蔡招娣不在意地摆手：“这有啥。咱家一个山窝窝能有啥好东西。你放心，在这里帮我奶孩子。等孩子大了你再回去。这段时间吃喝我家都给管着。保证不让大嫂你吃亏。”

　　于是，当天大杂院的住户们，就都知道蔡招娣的娘家大嫂来了。这大嫂子人看着爽利，一进门就帮着小姑子奶孩子。

　　何玉燕也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有点好笑。这奶孩子在蔡招娣那，好像是什么好事儿一般。

　　“呀呀呀……”

　　圆圆跟丹丹刚好醒过来，好像感受到了妈妈的笑容。挥舞着小手在那一起凑热闹。弄得何玉燕又想笑了。当然，这一次的笑是开心的笑容。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胡家满月酒的日子。一大早大杂院就十分热闹。

　　胡家邀请的人不多，就大杂院的邻居，还有胡大爷、朱大妈那边的亲戚。蔡招娣娘家就来了她大嫂一个人。剩下的就都是大杂院的邻居，还有胡大爷在厂里带的徒弟。

　　没错，锅炉工也是有徒弟要带的。胡大爷一个经验丰富的锅炉工小队长，手底下也有喊他师傅的人。

　　这些人一大早就跑到胡家，帮忙准备满月酒的食物。

　　这满月酒不是大摆宴席的那种。就是邀请亲朋好友聚到一起，吃两个花馒头，嗑点瓜子就算过去了。

　　过去还有抓周。但现在风气紧张，没人敢干这个事情。

　　胡大爷的徒弟一来就帮忙蒸花馒头。面粉是昨天醒好的，顶顶好的富强粉，掺上一半的玉米粉，味道香喷喷得紧。

　　外面热热闹闹，蒸馒头又是在院子蒸的。何玉燕都能看到自家里屋窗户，都被水蒸气蒸腾的出现水雾。

　　虽然她对于参加胡家满月酒没有兴趣。但听着这种热闹的声音，也觉得挺让人放松的。

　　怀里的圆圆在喝奶，顾立冬则是在边上抱着小丹丹，跟她说道：“妈说今天爸跟大哥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就在家里吃饭。肉我早上去排队买回来了。妈还说，爸肯定早盼着过来了。”

　　“等爸看到圆圆、丹丹，肯定会很高兴。”

　　她爸是个喜欢孩子的，虽然老头不会说话有点木楞，但对孩子是真的好。家里的宝声、宝珠，宝玲三个孩子，最宠她们的就是她爸了。

　　“明天厂里有个货要出，人手不够。我得出一趟车。不远就在北城。”

　　因为家里的事情，顾立冬这个当科长的，已经有三个月没出过车了。要不是这趟车是临时加塞进来的。他肯定会安排司机接手。

　　“我现在就盼着那三个脱产学习的司机，赶紧考到证儿。”

　　听出了男人的意思，何玉燕把脑袋放到男人的肩窝，垂头看着对方怀里的小丹丹，觉得十分满足。

　　时间来到九点多的时候，外面的热闹更加大了。

　　顾立冬想着要不干脆先把给老胡家的礼送过去。就听到自家丈母娘，乐呵呵地拉着老丈人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的大舅子，肩膀上直接挂着个扁担过来。扁担的两头，是两个满满当当的箩筐。

　　这阵仗，直接把正在热闹的人给弄懵了。

　　等何大哥走进顾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小声议论：“这立冬媳妇还没出月子吧！娘家居然就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啧啧，这家人可真疼闺女。”

　　这种议论声音此起彼伏，让抱着儿子站在廊下跟亲戚说话的蔡招娣，瞬间脸色骤变。

　　这该死的何玉燕。至于吗？

　　两人前后脚怀孕，对方的娘家人经常大包小包给她送吃喝。

　　生娃的时候，自己生得艰难。人家住在市医院这样的大医院。

　　现在，自己生了个儿子。对方生了两个赔钱货。

　　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而对方居然就让娘家人带那么多礼上门。简直就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脸。

　　气得手一个用力，弄疼了怀中的孩子。哇哇的哭声让蔡招娣恢复了神智，立刻开始哄孩子。

　　但是，她的心里仿佛有一根刺，越扎越深。每次都扎得她生疼。

　　为什么？要是之前是何玉燕喝符水就好了。那样就轮到对方没有奶水，求爹爹告奶奶要奶了。

　　“招娣，是嫂子没用。空手来你家，害得你丢面子！”

　　蔡大嫂背着自己的孩子出来，一听到外面的议论，连忙个小姑子解释起来。

　　这人嗓门大，昨天一来大伙儿就都知道了。听到她这样说话，大伙儿都在心里说这嫂子看着不错。

　　边上跟亲戚说话的胡大爷，眼里则是充满了纠结。

　　昨天老林跟他说的那些，晚上他就找老伴确认过了。但老伴的话让他十分自责。无论是去顾家要奶粉，还是求人家奶孩子。又或者现在儿媳妇的娘家大嫂上门。这都是为了孙子能填饱肚子。

　　要是他老头子再能干点，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所以，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让儿媳妇的大嫂住在家里的这件事情。

　　反正第一机床厂的工作还要忙活半个月。半个月后再看看能不能有别的任务可以接。好歹能给家里都添一些进项。

　　外头人的惊呼声，顾家屋里的众人都听到了。

　　但他们挑着担子过来，就是来给闺女做脸的。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些人的议论。

　　屋里，何母仔细看过扁担里面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