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刚才她问起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齐溯回答说是因为训练，可这样程度这样面积的伤，omega和beta是很难造成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齐溯十有八九找的是alpha对练。
准确来说或许不是他主动找的，而是他们，像今天周希一样，借着对练的由头来找他的麻烦。
怪不得齐溯的身手短时间提升这么快，在这种高压高强度的被迫训练下，他想不进步飞速都难。
越是清楚齐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遭遇了什么，林一一心里就越发沉闷。
“……你感谢我干什么？你自己清者自清，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溯敏锐觉察到了少女情绪不大好，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在仔细回想了下也没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了对方不快后，他顺着少女的视线，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身体看。
他身子一僵，以为林一一是嫌自己压着她身上太重，忙从她怀里离开。
只是齐溯刚一动，林一一便把人重新摁了回来。
和刚才虚扶着的动作不同，少女的手切实覆上了他的肩头，掌心温热，带着少有的强势和霸道。
“别动，都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
林一一问道：“还能走吗？”
齐溯的神情有那么一瞬的错愕，以前的林一一对他也很好，她温柔，善良，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而并非因为他于她眼中有多独特，多被优待。
正是因为林一一对谁都很好，却又对谁都客气又疏离，从不会逾越那条界限，所以齐溯才会因为少女主动的碰触这样怔然。
他眼睫微颤，前一秒还由于少女所说的那句“朋友”而黯然伤神，此刻齐溯发现，朋友这个身份于他现在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时齐溯得知林一一喜欢自己只是一个乌龙的时候，他当时觉得难堪的同时，心底更多的是害怕。
对，他在害怕，害怕误会说开了后少女会疏远自己，怕他再“讹上”她，对自己敬而远之。
所以齐溯才提出想和她做朋友。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他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喜欢林一一，他怎么只能甘心和她做朋友？这只不过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因为齐溯不想和她连朋友都没法做。
而一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料准了林一一在自己那样难堪后不会拒绝自己。
哪怕这个朋友来的并不单纯，是他别有居心，可是那又如何？
他既然已经迈出一步，比所有人都先一步走到了林一一的身边，被她纳入了她的圈子里，为什么不再试着走进她的心里？
齐溯突然发现这些天自己畏首畏尾很可笑，他在逃避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他什么难堪的样子林一一没有看过，为什么非要那么顾虑重重，非要觉得只有自己等到做得最好了，足够优秀了才能再次鼓起勇气面对林一一？
他这样只是在和自己较劲儿，他其实还是在自卑，为自己分化成beta自卑。
他产生了和世俗一样的误区，觉得beta是不配喜欢alpha的，只有他变得足够优秀林一一才有可能多看他一眼。
可是他忘了，林一一和其他alpha不一样，她不在乎这些，他优秀她会为他高兴，他不优秀她也不会因此轻视自己。
反而自己这样躲着她，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才是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就像今天的周希一样。
想明白这一点的齐溯努力放松僵硬的身体，试探着，轻轻靠在了林一一的怀里。
他红着脸，声音细如蚊音：“抱歉，我刚才那一下摔得有点重，现在还有点站不稳，可能要再麻烦你扶我一会儿。”
林一一皱了皱眉：“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们是朋友，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说着她又捏着齐溯的胳膊，动作轻柔地抬起看了下，发现那片淤青更大了，沁出的血珠也不知什么时候干涸凝在上面，宛若红梅落雪，漂亮却又碍眼。
“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再去开点药膏什么的，你身上的伤太多了，不涂药的话很容易留疤。”
齐溯听后心下一暖，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想说他现在又不是omega了，留疤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可话刚到嘴巴，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是不在乎，但是林一一在乎啊，哪个alpha会喜欢身上有疤痕的omega，更何况是身上有疤痕的beta了。
齐溯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加训加练，加上beta虽然没有腺体，但是他的身体素质明显比omega的时候好上不知多少，完全没把身上的伤放在心上，现在听到林一一这么说了，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以她刚才盯着他看了那么久不是因为他太重，是在看他身上的伤，她是不是觉得很丑，很嫌弃？
齐溯心下一慌，后知后觉想起他脸上也有伤痕，忙低下头：“好，我，我这就去，这就去拿药，你别担心，我不是那种易留痕的体质，只要好好涂药很快能恢复如初的。”
林一一有些莫名，不明白齐溯为什么要让她别担心自己不会留疤痕，该担心的不该是他自己吗？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是少年口误。
林一一带齐溯到医务室的时候，医生一看到他们，神情很是意外。
医生虽然只在之前齐溯被白羽清信息素刺激的时候，林一一带他过来的时候见过他们一面，可由于两人的相貌实在出众，让人印象深刻，时隔快两个月了，此时在看到他们，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可他惊讶的不是再次看到两人，而是齐溯。
他记得上一次少年来的时候还是omega，现在竟成了beta。
医生脸上的惊讶毫不掩饰，尽管不掺杂丝毫恶意，齐溯还是不大自在地垂下了眼眸。
一旁的林一一注意到了，不动声色上前挡住了医生的视线。
“医生，我朋友受伤了，麻烦你帮忙看看。”
医生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不大礼貌，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收敛了情绪让齐溯坐到床上，他好查看伤口。
“你把衣服脱一下，我看看。”
齐溯听后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抬眸欲言又止地看向林一一。
林一一：“怎么了？”
“你可以先出去吗？”
林一一一愣，看着少年攥着衣领，面红耳赤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抱歉，我，我这就出去。”
其实这种事情换作以前，林一一根本不用齐溯提醒，在医生给少年看伤口之前她就会自觉避开。
可是如今齐溯分化成了beta，尽管她一直都觉得无论是omega还是beta都一样，在她眼里没什么区别，然而她刚才却还是下意识忽略了对方的性别。
林一一前脚刚走，后脚少年脸上的羞赧荡然无存。
他干脆利落将衣服褪下，哪有先前的腼腆忸怩？
这川剧变脸的样子让医生瞠目结舌。
齐溯只脱了外套，露出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似宣纸晕上的点点墨团，看上去很是碍眼。
“你刚才不是因为害羞才让她出去的吧，你是怕她看到觉得难看？”
医生一边给少年检查伤口，一边调侃道：“你喜欢那姑娘？”
齐溯听后并没有少年人被戳穿心事的羞恼，他甚至没有一点反应，神情淡淡反问道：“不可以吗？”
医生也没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一下子给愣住了：“啊可以倒是可以，只是她是个alpha，你们……”
其实齐溯喜欢谁不喜欢谁，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过多评判什么，只是他也是beta，怕齐溯这种半路出家的beta还停留在自己之前身为omega的优越感和自信中，以为自己现在也能和他是omega的时候那样轻易吸引alpha。
所以他没忍住，还是出言提醒了一句。
意外的是听到这话的少年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黯然和落寞，他只是微微弯了下唇角。
“我知道，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医生被他这话给噎了一下，他很想告诉他这和努力不努力没有任何关系，beta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对alpha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的努力只是徒劳，AO才是本能吸引，双向选择，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是人力无法更改的。
齐溯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之前他也曾这样绝望的认为，认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被她喜欢。
可是就在刚才，尽管林一一没有在他脱衣服的时候第一时间回避，但是她的反应却并不像其他alpha那样无所谓，觉得他现在又不是omega了，有什么好回避的。
然而在被他提醒后她的反应就像alpha面对omega时候一样，红着脸，尴尬得近乎是同手同脚离开的。
在医生看来齐溯刚才让她回避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伤口，的确，他是不希望自己丑陋的样子被她瞧见。
可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他更多的是想要试探，试探林一一有没有依旧把他当成一个异性看待。
结果是肯定的，这个认知给了齐溯莫大的安慰。
只要林一一不是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只要有，哪怕只是一点，就说明他不是毫无希望，毫无机会。
齐溯这么想着，将目光落在了医生身上。
“医生，大家都是beta，你也知道beta要让一个alpha喜欢上自己很不容易吧。”
“所以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医生眼皮一跳：“什么忙？要是做变性手术从B变O的话我们帮不了你。”
齐溯沉默了一瞬，无视了他的话，说道：“一会儿要是她问起来，你能把我的伤说严重点，可以吗？”
齐溯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是皮外伤，擦点药过几天就能好，只是他皮肤太白，一点伤口在他身上都十分明显，一分伤都能显出四五分来。
这也是为什么林一一一直都觉得是有人欺负了他，而不是他自己训练时候不小心受伤弄出来的。
医生挑了挑眉：“你是想要让她心疼你？”
齐溯不置可否。
于omega来说他没有一点优势，他如今能做到的就是让林一一心疼他，怜惜他。
他也知道这样做很无耻，同样的，齐溯自己也很难受。
齐溯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以前他最害怕也最排斥的就是自己分化成了beta后，周围人对他的同情甚至怜悯，这于他不是善意，而是羞辱。
但是现在他别无他法，为了让林一一注意到他，让她的目光为他停留，哪怕只比常人多出那么一秒的时间也好。
他甘愿放下自尊，放低姿态，卑微地祈求那么一点怜惜和偏爱。
可能是因为同为beta，也可能只是单纯出于同情，最终医生答应了他的请求。
然而就在齐溯刚躺下没多久，门突然被推开了。
林一一神情慌张地走了进来，齐溯还没开口询问，少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齐溯，你没事吧？医生说你浑身都是伤没一块好肉，而且还断了三根肋骨！你，要不要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齐溯听后噎住了，尤其是在看到门外医生朝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后心下更是一梗。
他原本还想着把伤势说重点，让林一一心疼下自己，这样她就能留下来多陪陪他了，可瞧见她这么担心紧张的样子后，他突然又后悔了。
齐溯连忙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休养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