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被周围人若有若无,或直白或隐晦的视线打量着就心情有些烦躁的男人,在看到林一一将脖子和手臂遮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想到下面暧昧的痕迹脸色更沉了。
林一一对视线十分敏感,此时还没开始比赛,她正在场外做热身运动,感觉到了观众席上有人在看自己,起初以为是其他同学也没太在意,在感受到那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后,她这才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
结果好巧不巧和盛嚣的视线撞了正着。
她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对于盛嚣会来看她比赛的事情林一一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以为对方也就是随口一提,不想他竟然真的来了。
林一一其实并不缺观众,从小到大的运动会,因为出众的外貌和发达的运动神经,只要她在场总是人群中最为瞩目的焦点。
可这些观众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一直以来都很希望林父能来看她的比赛,看她的表演,只是男人的身体太虚弱,需要静养,在这样嘈杂吵闹,气息混杂的环境里他的腺体会很不舒服,很容易受到刺激。
之前她高中的时候林父来看过她的文艺汇演,她表演了个诗朗诵。
本来老师想让她上去当领读的,可她实在没有朗读的天赋,怎么练都是没有感情的棒读,老师没法就把她打发到大部队里去了。
混在大部队里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林父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可他还是站在台下老老实实听完了全程。
那时候是晚上,本来就有点冷,又下了点毛毛雨,alpha皮糙肉厚的没什么事,林父这个病秧子站了那么不过十来分钟回去后就发烧了,养了好几天才好全。
那次表演还不是林一一央他来看的,是他听她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她文艺晚会上有个表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暗暗记下了时间也没通知她一声就跑来了。
因此后来林一一担心这种事情再发生,于是之后再也没有将她在学校参加什么的事情告诉过她,问起来她只说太累了没意思没报名,一开始他将信将疑,甚至还私底下打电话问过班主任,好在知父莫若女,班主任那里她也提前打了招呼,对方得知了男人的身体情况也帮忙掩护了她,做了善意的欺骗。
只是林一一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遗憾,上一世的自己就是个孤儿,挺缺爱的,尤其是这种亲情上的,每次看到班上同学都有亲朋好友过来看他们比赛或是表演,给他们加油助威的时候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羡慕的。
这一次林一一依旧像林父隐瞒了比赛和表演的事情,正是因为她知道对方不会来,所以在抬头瞧见观众席上盛嚣的时候才这样惊喜。
不知道盛嚣是怎么看她的,至少在她心里对方既算半个长辈,也算她的朋友,有这样一个关系亲近的人来看她的比赛她心下一暖,在盛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要移开视线的时候,林一一朝着他很轻地弯了下唇角。
她抬手笑着对观众席上青年所在的方向挥了挥。
盛嚣一愣,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回应林一一的时候,手刚抬起一半,身后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一一,你在和我打招呼吗?!一一,我在这里!我来给你加油助威了!”
这个声音不光盛嚣熟悉,一旁的陆星舟听后也猛地回头看了过去,那人不是许时京是谁?
他误以为林一一是在朝着他打招呼,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一一,我带了一整个摄影团队来,保证一会儿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一个不漏把你在球场上的英姿全部捕捉到!还有,我还带了应援横幅!”
许时京从旁边的摄像师那里接过横幅,展开举高给她看。
上面白底粉字,字迹歪歪斜斜,一看就是青年手写的。
“绝世猛1林一一!绝世美女林一一!一一勇敢飞,京京永相随!加油加油,在她们头上暴扣,打爆她们的狗头!”
他不仅写了,还这么大声喊出来了。
陆星舟沉默了一瞬,将有些下滑的墨镜扶好,装作不认识青年的样子。
一旁的盛嚣和他是一样的想法,趁着对方注意力都在林一一身上没有发现他的时候,忙将头扭了过来,不去看他。
“这谁啊?不是我们学校的,隔壁B大的?”
“呸,你们少乱说,我是B大的我可没见过他。再说了他看着岁数可不小,怎么可能还是学生,估计是林一一的哥哥吧。”
“不像哥哥。这么狂热,大概率是追求者。”
“管他是林一一什么人呢,这也太丢人了,简直无异于当众社死的程度。要是我是林一一,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陆星舟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尽管他是觉得对方这样张扬跟饭圈追星一样的做法让他是觉得有点羞耻,可是许时京再怎么说也是他朋友,他可以笑话他,其他人可不行。
他很是恼怒,忍无可忍要发作的时候,前一秒还议论纷纷的观众席,似摁了暂停键一般突然安静了下来。
陆星舟很是莫名,尤其是看到一旁的盛嚣神情怔然看着场内的时候,他心下一动顺着看去。
林一一并没有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觉得丢人,或是装作不认识许时京。
她笑了。
夏日阳光明媚,少女站在其中,似沐了一层圣光,笑靥如花,漂亮得让人心悸。
第八十四章
陆星舟盯着林一一的笑容半晌,直到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的时候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刚才是笑了吗?因为许时京在帮她加油助威所以高兴地笑了吗?
明明亲眼看到了,他还是为这似昙花一瞬的笑容感到很不真实。
这并不是林一一第一次笑,准确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是一个很爱笑的姑娘。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他笑过,那笑容是礼貌的,客气的,点到即止的。在杀青宴的时候她对他笑过,是收敛的,是感谢的。
前段时间在温泉山庄的时候她也对他笑过,清清淡淡的,温温柔柔的,就像山风一样平静温和。
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喜形于色的笑容陆星舟是头一次见,没有隔阂,没有距离,简单纯粹的就这样笑了。
之前陆星舟并不觉得林一一是个冷淡的人,反而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然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少女并没有对外表现得那么亲和,有了前后这样的对比,陆星舟才后知后觉感觉出她先前对他的态度有多疏远,有多敷衍。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密无间,至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结果并不是,林一一只把他当成一个搭过戏的前辈,一个她老板的前好友,许时京的朋友,因着这些间接的关系她对他的态度才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儿。
而且更糟糕的是本来就是这么一点沾亲带故的微末关系,在发生医院那件事之后估摸着也耗费殆尽了。
是了,她明明已经说过以后断绝往来了,是他没有太在意,觉得这只是她被迫卷入他和盛嚣事情之中,又被他给引诱,激将着标记了他,这让她身为顶级alpha,尤其还让她作为alpha引导师,让她自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他这里破了功,这才导致她恼羞成怒下说了这样的气话。
所以……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从没有把他当回事,对他哪怕一丁点儿的好感都没有,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是许时京的朋友才留给他的这么一点体面。
这是陆星舟从没有想过的,他太骄傲,甚至可以说是傲慢了。他的身世,他的相貌,让他自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乏alpha的殷勤讨好,他自认为对alpha了若指掌,拿捏自如。
他以为所有的alpha都抵挡不了他的信息素,以为和自己信息素匹配率那么高的林一一更是如此。
所以他一直这样有恃无恐,娇纵傲慢。
直到此时陆星舟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有多愚蠢,林一一明明自始至终就和他说过了,说得很清楚了,她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信息素,但是这都代表不了什么,这不是喜欢。
她说过喜欢的前提不是漂亮。
她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他所有的引以为傲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盛夏的天,炎热异常,尤其他还包裹得这么严实,可此刻陆星舟只觉得似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浑身血液都冻结了一般,彻寒刺骨的凉。
陆星舟一时之间如坐针毡的难受,他想要离开,离开这里。
林一一并不期待他来,是他自作多情,恬不知耻非要过来。尽管他伪装得很好,好到许时京和盛嚣这样熟悉他的人这样近距离都看不出分毫来,可是万一呢,万一林一一看出来,认出自己来了呢?
他一想到前一秒还对许时京笑得那样灿烂的少女在看到自己后,冷若冰霜,面露嫌恶的样子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一般,一抽一抽地疼。
他是又被信息素影响了吗?标记应该已经快消退了,他应该已经完全能够保持清醒了啊,为什么他还会那么难受?
陆星舟脸色煞白,这让他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面无血色的病态。
他想要起身离开的,离开,躲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曾来过这里,可是陆星舟发现自己双腿似灌铅了一样动不了。
不仅如此,他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很轻微,在臃肿的运动服下,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又在林一一身上的时候并没有人觉察到他的异常。
除了盛嚣。
盛嚣其实并不是有多关注陆星舟,只是两人坐在一块儿,他的五感一向敏锐,余光随意瞥了一眼就发现他在发抖,光洁的额头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白如纸,唇色也白得吓人。
他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或是中暑了的话可以去那边的应急站,那里有医护人员。”
A大每年运动会的时候,都会在比赛区域搭建几个临时应急站,以防止学生在比赛中受伤或是中暑之类的情况。
盛嚣突然出声将陆星舟从自己杂乱的思绪中猛地抽回,要是之前青年和他搭话他肯定会吓一跳,可现在陆星舟一点都没有害怕被对方发现或是对其愤怒的失控情绪,他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他反应很慢,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他该提醒的也已经提醒了,至于其他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盛嚣这么淡淡扫了陆星舟一眼,然后移开视线。
陆星舟坐在观众席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有了点力气,能够勉强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咬了咬嘴唇,手撑着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惊呼。
陆星舟身子一顿,还是没忍住往球场内看了过去。
只见上半场还游刃有余,连夺几十分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被三四个人严防死守,逼得她一时之间寸步难行。
其实要突破防守于林一一并不算困难,只是其中防守她的那个beta反应很快,她一动对方的手就过来了。
这也没什么,主要是那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好几次都差点碰到她的胸。
这个世界的alpha和她上一世所在的世界的男性很像,袒胸露乳什么的于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常态。
alpha之间小打小闹碰到一些私密部位也没什么所谓,可是林一一实在接受不了。
要是知道单纯心理接受不了也就算了,偏偏林一一都有条件反射了,别的alpha被碰了腺体才会被刺激到动手,但是她被碰了这种私密部位的话也会习惯性动手的。
这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先不说动手是犯规,主要对面人是个beta,alpha皮糙肉厚还好,打一拳踹一脚也没什么大事,可beta就不一样了,她真怕自己没轻没重把人给伤到。
于是这就导致林一一从先前的进退有度,变成了一味的防守,很是被动了。一时之间僵持着都没办法从中突围出去。
而更狡猾的是对面的人也看出她不知怎么对那个beta有所忌惮,用这一点拿捏着她。
“不是,林一一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打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不动了?冲啊,突围啊,别放水啊!”
“你们omega是不是对她太无脑滤镜了,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在放水了,分明是技术有限,体力不支,突围不了好吧。我早说了林一一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哪次打球打了全场,就打那么一小会儿就走了。估计就是说什么忙着兼职都是借口,是怕久了露馅儿丢人。”
“呸!你少胡说八道,自己不行就以为别人也不行!林一一要是真的不行之前也可不可能跟盛总打的有来有回,她肯定是怕把对面打的太狠,比分拉开太大太难看了才放水的。”
“呜呜,我们家一一就是温柔,这么温柔的宝宝是要被我们亲死的。呜呜。”
“啧,你们真的没救了,睁眼说瞎话自己骗自己就算了,别把别人也给骗了。你们没脑子吗,好好看看拦着她的那个人是谁?是个beta,她过不了alpha也就算了,连个beta都过不了真不知道这样你们是这么昧着良心夸上天的。”
“我之前就想说了,这大热的天,还是打比赛,林一一穿的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防晒袖套又是围丝巾,她以为她是omega吗?虚成这样,别是身体有问题吧。”
说到体虚和身体有问题的时候,那个alpha对着一旁她的朋友挤眉弄眼了一下,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之间周遭都发出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猥琐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