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棠其实是个心思很细腻，很敏感的孩子，她刚才那么说无非看少女神情凝重，意识到陆星舟可能情况不妙，为了调节气氛这才这样插科打诨说了一句俏皮话。
也多亏了这么个小插曲，林一一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点儿。
她抬眸看了一眼山洞外的天色，天已经马上要暗下来了，晚上下山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是陆星舟的情况也不能拖了。
不光是他体内信息素难以交融的问题，他还处于发热期，封闭环阻隔在腺体，导致林一一无法给他做信息素安抚更无法标记。
林一一让小海棠多吃几个果子补充体力和水分，也给陆星舟递到嘴边。
后者难受地哼咛了一声，拒绝进食，林一一依旧拿着果子，柔声细语哄道：“你多少吃点儿，之后还不知道多久能下山呢。”
在林一一的诱哄下，陆星舟艰难地咬了小口，又艰难吞咽下去，之后无论说什么也不再张嘴了。
林一一叹了口气也没勉强他，将另一半他没有咬过的地方三两下啃了个干净，然后才蹲下来把人背着出了山洞。
因为小海棠在后面走，所以林一一让她拿着电筒照路。
不光如此，为了防止滑倒摔倒，她还把登山棍给了小姑娘。
陆星舟被林一一背着，他迷迷糊糊间将脑袋从后面埋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滚烫的呼吸让她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别乱动。”
他听话的不动了，只是那双眼睛比呼吸更为灼热，就这样偏头直勾勾盯着林一一。
林一一只能竭力忽视他的目光，乃至于他的存在，全神贯注的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还有身后的小海棠上面。
陆星舟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像个痴汉，可是没办法，他觉得昨天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就像是一个泡沫，稍微一碰就碎了。
他真的属于她了。
他是她的omega了。
陆星舟没忍住低低地笑了，胸腔微微震动，引得林一一嗔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她想让他安分点，老实点，可没想到的是她一回头，一个吻就落到了她的眼睛上。
也是小海棠个头儿矮，又一直盯着路面，这才没有看到陆星舟这个胆大包天的动作。
“你！”
陆星舟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抿了抿嘴唇，红着脸小声辩解：“这不能怪我，谁叫你用那种眼神看我，这谁忍得住……”
在没有认识林一一之前，尽管陆星舟很讨厌alpha，在生活中不免会被问到自己的理想型，喜欢什么样的alpha之类的问题。
对于这种无聊的问题他向来都是敷衍了事，或是直接无视，可这并不代表陆星舟内心里没有答案。
他毕竟也是个正常性取向的omega。
陆星舟当时想着的是自己这么好看，要是他的alpha不说比他好看，怎么着也不能是个丑比。
所以她必须长得好，腰细腿长肤白貌美，身材也不能差。
其次这个alpha还必须得专一，不乱搞AO关系，温柔体贴那是基操，还得尊重omega，不能说一套做一套，要表里如一。
经济条件呢也没必要比他好，能自食其力的同时还能养家糊口就成。
这放到林一一那个世界其实是很正常的择偶标准，然而在这个ABO世界，A权独大，omega多是alpha的附属品里，陆星舟想要找的这种alpha就凤毛麟角的稀有了。
当然，陆星舟也不是因为林一一满足他的各种要求而喜欢她的，相反，少女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的，顶多是比普通人要好上那么一点。
而且还是他上赶着在反向追求她。
要是放在以前，陆星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这么死乞白赖缠着一个alpha，还是一个对自己这么爱搭不理的alpha。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身为omega的身份不允许。
但是现在陆星舟狠狠被打脸了。
不仅如此，他还挺喜欢林一一对她生气的样子，因为那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而不是蒙着礼貌多礼的假面的疏远。
这也是为什么陆星舟刚才没忍住亲吻她眼睛的理由。
林一一永远不会知道她生气时候盛着怒意的眼眸有多漂亮，多让人心动。
离得这么近，青年的嘟囔就在耳畔，她哪里听不见？
只不过假装没听到罢了。
她背着陆星舟小心的往山下去，后面的陆星舟也没有再做什么小动作来扰乱她的注意力了。
他刚才其实也是情难自禁，他虽然没被标记，可发热期的时候的omega是很难控制住自己对alpha的渴求的，况且这个alpha还是他喜欢的alpha。
只是陆星舟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分神会很危险，后面就算他再难受，再想要去骚扰林一一寻求疏解也咬着嘴唇忍耐着没有乱动分毫。
林一一能够觉察到青年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重了，于是在保证安全和小海棠能够跟得上的前提下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等到他们走到山腰位置的时候，小海棠有点儿吃力了，她这才停下。
她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陆星舟轻轻放下，又去检查了下小海棠的脚，果然，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的脚因为走路又红肿了起来。
“没事的一一阿姨，不疼的，就是看着唬人。再说了我可是alpha，这点小伤对我来说问题不大……嘶。”
林一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别逞强了，稍微休息下再走。”
小海棠摇了摇头：“我没事，陆叔叔的情况才严重，刚才一路上我看到他脸色特别难看，浑身都在打颤，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一一阿姨，陆叔叔是不是发热期到了？”
小海棠见过小松发热，当时还是他突然晕倒，是她帮着他去村里卫生所拿的抑制剂呢。
陆星舟的情况和小松当时很像，所以她这么猜测道。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林一一点头。
“我还当是突发什么急症呢这么严重，原来只是单纯的发热期到了啊。那简单啊，一一阿姨你给他做个标记不就成了，这样他就不会难受了吧？”
小海棠一派天真地这么说道。
或者在这个ABO的世界里给发热的omega做个标记什么的是理所当然，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但林一一却对这种事情很慎重，而且陆星舟的情况也不能做。
可林一一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海棠解释，最后只干巴巴说道：“马上要下山了，现在做没必要。”
“啊？这不才到半山腰吗？要下去估计至少还要两三个小时吧，而且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小海棠虽然不怎么喜欢陆星舟，可受到的教育让她没办法对一个发热的omega视而不见。
“一一阿姨，你就帮帮他吧，你看他这样子，他都要碎掉了。”
林一一：“……不行，不能趁O之危。”
小海棠一听乐了：“哎呀，一一阿姨，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什么叫趁O之危？这个陆叔叔一看就是喜欢你，不然你想哪个omega会不顾自己安危大晚上下着雨还往山上跑？他喜欢你喜欢的连命都不要了，这种恋爱脑你标记他对他这不叫趁O之危，这叫求之不得，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林一一用一种很羞窘又很微妙的眼神看着小海棠：“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这一次就算了，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哦，好吧。”
她答应得干脆，随即又回归到了最初的话题：“那你到底帮不帮他标记？”
林一一闭了闭眼睛，说道：“不帮。”
小海棠确认林一一不是在不好意思，也不是口是心非，而是真的不愿意，她用一种“你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的表情看着她。
在小海棠，或者所有alpha受到的教育里，放任发热的omega不管不顾是一件很过分，甚至令人发指的事情。
她看着躺在林一一腿上，眼神迷离，意识都混沌不清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咬了咬牙艰难做了决定。
“好，你不帮我帮，我给他标记。”
林一一一愣：“什么？”
不是，你一个腺体都没发育完全，连信息素都感知不到的家伙说要标记？
她给气笑了，眼看着小姑娘一副要舍己为人的视死如归样子，朝着陆星舟扑过去，在后者要垂死病中惊坐起动手打人的时候，林一一先一步提溜住了小姑娘的后衣领，把人从陆星舟旁边扒拉开。
“你这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标记，在怎么标记吗？什么都不知道还乱来，小心人告你性骚扰。”
林一一戳了戳小海棠的额头，警告道：“不许胡闹，听到了吗？”
小海棠摸着自己被戳红的额头，不服气地反驳道：“我不是胡闹，我是在帮他！再说了谁说我不知道怎么标记了，不就是咬他的腺体吗，然后再……哦哦，再把信息素渡进去，然后这样那样之后，他就好了！对，就是这样！”
她说完骄傲地挺起胸脯，一副我厉害吧，夸我吧的表情。
林一一失笑地摇了摇头，正要去习惯性把手放到陆星舟脸上给予他安抚，谁知道她手刚碰触到青年，“咔嚓”一声，前面有什么枯枝断了。
不是被风吹断的声音，而是被什么踩断的声音。
紧接着她感知到了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做贼心虚般地收回了手。
陆星舟正要去蹭少女温热的掌心寻求短暂的疏解，发现蹭了个空。
“嗯？”
他眼神迷蒙，鼻音很重，听得林一一耳根酥麻发痒。
“一一，你干什么突然收手？我好难受……”
陆星舟闷哼着试图将脑袋搭在少女的手上，想要她像之前那样温柔地抚摸自己，可下一秒，一旁的小海棠惊喜的声音让他骤然顿住了动作。
“齐叔叔！”
她一边激动地朝着不远处那个清瘦纤细的身影挥手，一边高兴的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林一一。
“一一阿姨，你看，是齐叔叔！他也来上山找我们了！”
林一一哪里不知道那是齐溯，甚至是在小海棠看到他之前她就感知到了。
她看着不远处逆着月光站在山林中的少年，一身白衣沾染着泥污，头发凌乱，脸上也有些脏污，整个人狼狈极了。
齐溯也在看她，准确来说是在看躺在她腿上的陆星舟。
黑暗中他的脸晦暗明灭，那双向来都温润平和眼眸头一次染上阴沉的郁色，比昨日阴霾雷雨还要可怖森然。
意识到来人是齐溯后，陆星舟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过他也只是保持意识的清明，没有坐起来，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到来而像是之前那样方寸大乱，感到措手不及。
陆星舟用一种极为从容，可以说是极为有恃无恐的傲慢姿态，躺在林一一的腿上和齐溯对视。
在昏暗的夜里，月光皎洁，将青年的神情映照清晰可见。
他在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