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考不过?怎么就考不过了?是不是你没有努力,我不是都告诉你了让你先别上班,以考试为重,你非要边上班边考试,显得你能耐是吧?你怎么就不知道争口气呢,你……”
“闭嘴!”
“你跟我说什么?”刘向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刘伟娟?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可是你妈!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刘伟娟崩溃的大喊,将桌上的碗筷一扫而空。
在母亲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刘伟娟直视着这个将她养大的女人,一字一句说出冰冷的话语。
“丫鬟的女儿怎么可能赢得过小姐的儿子呢?就像奴才永远也成为不了主子,您说是吧?妈、妈。”
刘向党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石化,半晌,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因为僵硬而像是在抽搐。
“你说什么?”
“您知道的,对吗?妈妈。”刘伟娟嘲讽一笑。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重要吗?您只用告诉我,真相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你为了自己的前途,诬告了对你们一家恩重如山的主子,是也不是?”
“他们一家是封建余孽,罪有应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为了祖国,我没有做错!”刘向党理直气壮的说。
“呵,所以一切都是真的了?”刘伟娟冷笑。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我爸是不是沈柱,是不是你害死的?”
骤然听到这个久未听闻的名字,刘向党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随后又变成了冷漠。
快的刘伟娟以为自己看错了。
“谁跟你说的?”
“许则明。”
“你,你说谁?”
看着这个始终保持冷漠的女人,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情绪,刘伟娟再次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许则明,你的姘头,我说错了吗?哦不对,不是姘头,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准确的说,应该是你求而不得的……”
“啪!”的一声,打断了刘伟娟近乎自虐的话语。
母女多年,她们都知道怎么伤害彼此是最疼的,但也因血肉至亲,成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刘向党的巴掌毫不收力,好像一下子打断了十几年来的母女情。
直到刘伟娟跑出了门,刘向党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刚刚,打跑了自己的女儿。
刘伟娟一口气跑出了门,外面天已经擦黑,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尽管她打扮的一板一眼,行为处事还有些老道,都改变不了她虚岁才20岁的年纪。
跟唯一的亲人闹掰以后,她也会慌乱无措,无处可去。
远处的车灯亮起,照的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车窗降下,露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上车。”
尽管男人没有对她此刻的狼狈报以异样的眼光,刘伟娟还是臊的底下了头,脚步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这里荒郊野岭的,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刘伟娟闻言看了下四周,她一气之下跑出来也没看路,原来已经走到了通往县城的大路上。
或许是男人的眼神和语气过于和缓与温柔,也或许是她确实无处可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男人的副驾。
以他的职位出行都是有司机的,这次却只有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来这边做什么?难道是有公务?
“送你回家?”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刘伟娟纷乱的思绪,急忙摇头道:“不,我不回家!”
车内昏暗的灯光将她脸上的五指印照的分明,许则明体贴的当没看见,“那你有地方去吗?”
许则明瞬间意会了女孩儿沉默,没说什么,直接启动车子。
“我在县里的招待所里有一间房,要是你暂时没地方去,就先去那里落个脚,最起码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这是这个陌生的男人第二次提到了她的安全问题,才愈发显得心寒,从小到大跟着母亲长大的她,却没有感受过多少母爱。
就连她这么晚出门,母亲甚至都没有出来寻过她,就这么放心她真的不会出事吗?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呢?
不想继续沉浸在痛苦的情绪里,刘伟娟将脸偏向一侧,闭上了眼睛假装小憩,结果一个放松居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子也早已停了下来。
看到陌生的环境先是一怔,接着慌忙的看向驾驶座,空无一人的环境让她心里一颤,好在下一秒就看见了站在路灯下抽烟的男人,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
路灯昏黄,男人侧身站在路灯旁,食指上夹着一支烟,偶尔抬头抽一口,金丝边眼镜下的眸子深邃神秘,好似藏了许多的故事,莫名的吸引着他人去一探究竟。
他好像……也很孤独。
突然生出了推开车门的勇气,男人见她过来,直接将未抽完的香烟踩熄,散了散烟味,才道:“刚睡醒就下车,小心着凉。”
熟悉的关心,让她心里一暖,“那您呢?外面不冷吗?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挺香的,多难得,是不是感觉没那么伤心了?”
“嗯。”刘伟娟低下了头。
“先上车吧,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招待所。”
刘伟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不远处的招待所走去。
进去之前本以为会被盘问一番,她出来的急,连身份证都没有带出来,自然心虚害怕。
结果向来头昂在天上的前台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恭敬的弯腰鞠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甚至没敢多看她一眼。
招待所的房间环境干净整洁,没被人睡过的样子。
“里面洗漱用品什么都有,要是需要什么直接联系前台,她会帮你配齐的,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许则明道:“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见她呆呆的点头,才勾唇一笑,“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咔呲一声,房门关上,刘伟娟眨了眨眼,没挨打的那半边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等她继续呆愣愣的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那颗飘在空中的心脏才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镜子里的女人,齐耳的短发,老气的黑框眼镜,更惨不忍睹的是红肿的双眼,和有着五个红指印的左脸。
第一次如此在意自己的相貌,也是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的相貌。
忽略掉自己内心这奇异的变化,刘伟娟胡乱的把水拍在脸上,用力的搓洗。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刘伟娟身体一震,赶紧扯过毛巾将脸擦干,下意识的拿起一边的梳子梳了下凌乱的短发,又怕外面的人久等。
“来了!”
“你……”刘伟娟笑意一僵,来人是招待所的前台。
“同志,这是药膏,徐会长让我给你的,他让你记得涂药。”
“噢,噢,好的,谢谢。”
“不客气,你好好休息,晚安。”
房门关上,刘伟娟再次呆愣楞的走进房间,砰的一下倒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那快要咧到后脑勺的嘴角。
第五十四章
刘伟娟是被外面保洁员的说话声吵醒的, 再看到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的时候,零星的睡意更是直接散了个干净。
“我怎么会睡到这么晚的?”刘伟娟烦躁的揉了把短发。
昨晚翻来覆去好晚才睡,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 本以为她的生物钟一向准时, 结果却睡到日上三竿。
这让人家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懒货?
“啪啪啪”
浴室里,刘伟娟一捧水扑在脸上,或许是没收力, 加上一夜好眠的原因, 又或许是心态的变化,镜子里的女孩好似变得没有那么死气沉沉的味道, 反而有种枯木逢春的感觉。
在镜子前摆弄的许久, 但怎么摆弄都是那个土气的样子, 刘伟娟叹了口气,挪开了镜子里的视线, 推门出去。
“同志,您醒了,许会长让您醒了以后去餐厅。”门外的服务员笑容亲和的跟她打招呼。
“您请跟我来。”
服务员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领路,说是餐厅, 其实是一间独立的包间, 装修风格高雅大方,感觉像是专门用来接待贵宾的地方。
许则明就坐在桌边的沙发椅上专注的看着报纸,面前放着煮茶的工具,一室茶香。
察觉来人, 男人不慌不忙的放下报纸,因是坐姿, 视线看过来的时候顺手推了下眼镜,轻抬下颌示意道:“来了, 请坐。”
“可以上菜了。”
“是。”对待他的时候,服务员的眼里更多了一份慎重。
不到五分钟,菜就全上了上来,服务员很有眼色的关上了门,给两人留了单独的说话空间。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安排了特色菜,要是不合你胃口,可以再点。”
“不,不会,很好。”或者可以说是非常好了,是他们过年都吃不到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