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娜交给秦溪带后,刘科三五不时地会带些吃喝送到秦家。
两家人走动自然而然频繁了起来。
“是猪脚。”刘娜一看秦溪端的碗,小脸就笑得皱成一团。
刘科夫妻也没客气,碗一放下就往女儿的方向挪了挪,笑眯眯夹了块放小碗里。
乔珊则关切地问起刚才秦家爆发出的争吵声。
在家里吵架,声音传得整个大杂院都听着了。
“少跟包家人来往是对的,这种人只会记得你的坏,根本不会想起你的好。”
听秦溪说罢,刘科摇头叹息道。
“他们胆子可真大,这要放在几年前那可是得劳改的。”乔珊说,随即放下筷子不由好奇道:“你做饭这手艺哪学的?”
被秦溪家饭菜香影响的不止是李秀兰一家,就是住得较远的乔珊家里也天天能闻到香味飘来。
就是几分钱一个的南瓜在她手里也能变成糕点和各种吃食。
“菜站有个老师傅教的,我就学了点皮毛。”秦溪信口胡诌。
“难怪,我们家娜娜多亏你照看的仔细,我和她爸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乔珊说,刘科也跟着道:“我们办公室的强子昨天还问我孩子是送谁家照看?养得胖乎乎的真好。”
大院里多得是职工家属帮忙照看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有些收粮食,有些收钱票。
只管一顿的五块,管早午的六块。
价钱虽说便宜,可除了吃喝其他一概都是随便看管,乔珊就经常瞧见那些孩子在巷子里玩泥巴全身脏兮兮的。
秦溪这姑娘识字,性子还好。
女儿在秦家才两个月,回家都能给他们夫妻讲故事,还能认识简单的几个字。
哪家家长看了不喜欢啊……
“要不我让强子媳妇来找你?也让他们出八块钱。”刘科试着问。
就带三四个孩子,这都能赶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秦溪笑着摇了摇头:“我打算学别人晚上去电影院门口摆摊卖吃食。”
“你要摆摊?”
“叔叔阿姨可千万别跟我妈说,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具体的还得多看看。”
“是得多看看。”刘科沉思。
如果是三年前,他肯定会劝秦溪找找个安稳工作。
但这两年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城市和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从集体到个人都将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今年厂子效益翻倍,就是因为经营自主权扩大,接到了来自国外的订单。
厂子都力求突破,秦溪又为什么不能找到另一种赚钱法子呢!
乔珊不管那么多,光是看着女儿吃得香喷喷的样,心里就幸福得快要冒泡。
“妈妈,我还想吃一个。”
刘娜竖起油汪汪的食指,奶声奶气地恳求道。
包志明见状,也跟着舔起了嘴唇,抱紧秦溪撒娇:“三姨,我也要吃猪脚。”
秦溪见状,忙起身抱起孩子:“我先带孩子家去,他可不能再吃了。”
回到家里,秦梅已经挨完骂回了自己屋子。
本来想告大姐夫的状,但一看秦海怒气还未消,秦溪识相地闭上了嘴。
刚回到自己屋里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秦涛,你们睡了吗?”
“没睡呢。”
秦溪和秦雪都还没睡着,听到大姐的喊声,两人立刻坐起来拉开了帘子。
“大姐怎么了?”
刚从被窝里出来,秦溪就立刻被寒意冻得一个激灵,又嗖地跳上了秦雪的床。
两姐妹披着被窝,齐齐看向满脸通红的秦梅。
只听秦涛又冲屋外喊了声:“大姐夫”
包亮在外等了片刻才走进来。
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就是晚上睡觉也要穿毛线裤,秦溪随意披了件棉袄靠坐在墙边。
包亮轻咳两声,秦梅这才开口。
“三妹,我们……我们想把钱放你这。”
秦溪疑惑。
秦梅从兜里拿出手绢,直接递给了秦溪。
“放我这干什么?你们的钱该自己保管啊!”
秦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伸着手重复:“你先帮我们保管。”
“这些钱是我们两口子这几年存下来的钱,我怕……怕放家里被我……被我给糟蹋了。”
包亮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识,一把拿过秦梅手里的钱递给秦溪:“放你那我们放心。”
其实这钱是从大姐结婚起,秦海勒令秦梅每个月交五块钱回家不知不觉存起来的。
先前包亮以为这钱是给岳父岳母每个月的孝敬钱,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多说过。
没想到刚才秦海教训完了一通秦梅后就让张翠芬把钱全拿出来还给了他们。
那时候包亮才知道,这些钱是岳父岳母担心女儿有个麻烦专门帮她存的。
每个月五块钱,整整存了五年。
“加上今天大嫂刚赔的三百,整整有六百块。”
包亮说着说着都有些哽咽起来,不知是感动于岳父母的关心还是与自己家人有了对比。
昏黄灯光下,秦溪看见他眼眶逐渐泛红,虽然笑着眼底却满是悲伤。
都是三百块,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却天差地别。
秦溪接过钱,把手绢展开。
果真有大叠五块摞在一起,甚至带了丝淡淡的霉味。
“我怕管不住自己,你也知道你大姐……钱在她那不成。”
包亮不仅了解自个儿,也了解毫无主见的妻子。
就怕哪天他妈和大嫂说上几句好话,秦梅就被哄得把钱送出去。
两人商量之下,还是最相信秦溪,所以连夜都不过就把钱送了过来。
“钱先暂时放我这,过几天爸气消了我就把钱送过去。”秦溪说。
那可是六百块巨款,秦溪他们住的屋子用手都能拍掉锁头,哪敢放屋里。
秦溪自己那八十块还藏在床底,每天都得看一回才能放心,哪能再多六百块。
“成,那我们先回去了。”
不管在谁那,反正只要不在他们夫妻手里就成。
***
市第一人名医院。
“黎医生,该下班了吧!”
五点半刚到,黎书青的办公室门口突然有个脑袋探了进来,嬉皮笑脸地拖长了语调。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快说。”
黎书青整理完病案,起身把资料放进文件柜,声音一如往常那般冷冷淡淡。
不过霍云早已习惯,吊儿郎当地摇晃到桌前坐下,抬抬下巴:“晚上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
“我为什么要和你去看电影?”
“瞧你这话说得,咱们好歹是发小,你陪我看个电影怎么了。”
“看电影是小,就怕甑姨明天来问我今天你有没有和相亲对象去看电影。”黎书青说。
也只有面对霍云,惜字如金的黎大医生才舍得一口气说出长长一句话。
霍云烦恼地直皱眉:“你说我妈怎么没完没了。”
黎书青脱下白大褂,换上呢子大衣,又不紧不慢地裹紧围巾,就是没回话。
霍云自己先等不及,顿了下又接着道:“咱俩都二十六,怎么傅爷爷和黄奶奶不见催你!”
要说没对象,军区大院里他和黎书青那可都是有名的光棍。
但两家家长的态度却天差地别。
老妈成天变着花样的给他介绍对象,黎书青家倒好,两个长辈不动如山从来没说担心孙子娶不上媳妇儿。
“你说呢?”黎书青薄唇微微翘起,透着股若隐若现的讥消之意。
霍云摸了摸鼻尖不吭声了。
黎妈妈在黎书青七岁时跳河自尽,黎爸爸没过多久就娶了个新妻子。
黎书青搬到军区大院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霍云就是那时认识的他。
反正院里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无一不都说黎爸是个负心汉,黎妈死得冤。
黎书青是他们大院里最争气的孩子。
读书连跳多级,二十一岁就已经读完医科大学,后又接受国家安排出国深造。
二十五岁回国,已经享受正科级待遇,可谓是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