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有过宠冠后宫成就的宠妃,也有差不多的时候,那是她们的鼎盛时期。按理说,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这时候后妃们应该没那么大反应。然而,实则不然,没有谁想要宫里再出一个宠冠后宫的宠妃。
过去姚贵妃、曹淑妃倾倒一时时,其他人虽然也有喝汤的机会。但要说起来,能吃肉的话,谁又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只喝汤呢?所以还是没有独宠,官家‘雨露均沾’最符合大多数妃嫔的利益!
“如今这样,叫其他姐妹连站脚处都没有了,难道圣人就没有劝劝官家么?”当自己得宠时,没人喜欢圣人开口去劝官家‘雨露均沾’。但如果官家专宠别人,那其他人都希望圣人能做那个‘得罪人’的人。
“圣人如今倒是越发顺从官家了,哪里还敢说这话?大约还是前头林氏之事惊吓到了圣人。虽然明面上圣人什么都不知道,那进献林氏的广南东路转运使也并非是受张家指示,这才有了进献美女的事...但是,谁知道里头的内情呢?水深着呢!”
“这话说的...不过有一样你没说着,便是圣人与张家真的那般清清白白,也不能说毫无干系。毕竟,林氏是被送到了圣人身边,再叫官家宠幸的。而且林氏还一直住在坤宁宫,就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呢!就算圣人不知道林氏私下做了什么,也得落个失察、监护不力的罪过!”
之前郭敞处置林美人可以说是快狠准,可以说不留一点儿情面。不过照着大家对官家的了解,倒是觉得这样正常。官家要真是为了女色,这样的事上轻轻放过,反倒不像了。
当时大家以为处置过了就算完了,谁也没想到郭敞对林美人的事在意的厉害!之后找理由对敬献林美人的官员一贬再贬就不说了,还申饬了张家——说起来,作为勋贵之家,张家不算是最荒唐的,但也说不得谨慎,所以要抓把柄去申饬,只看郭敞想不想而已。
这样的举动自然有些吓到了张皇后,表面上看,郭敞并无责怪张皇后的意思,可张皇后自己多少有些不安。由此,这些日子她与郭敞说话都小心了不少,‘劝说’、‘谏言’之类,自然也暂时没有了。
因为没了圣人这个起头的,后妃虽然对郭敞盛宠素娥不满,希望官家能雨露均沾些,可到底没人真正开口,后宫中保持了一种不自然的‘沉默’。而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金明池开园这一日。
京城之中,每年三月初一,顺天门外金明池开园算得一大盛事。此时不仅有游人如织,更有皇家气派。
金明池每年三月初一要举办龙舟争标的活动,这一活动象征着春天到达鼎盛,也是京城百姓踏春游玩最积极的时候——自古以来,华夏便有春日踏青游玩的传统,到大燕更是兴盛。不只是春日踏青,其他季节也各有出门游玩的说头。比如说此时重阳节大兴,其中未尝没有登高赏景正符合当下的潮流的缘故。
龙舟争标指代的是此时包括‘龙舟争标’在内的,含有水战、水傀儡、水秋千、竞渡等许多和水有关的竞技娱乐活动。照例,这一活动举行时,天子及(部分)后妃、宗亲、大臣也要驾幸金明池与民同乐。
或者倒过来说,金明池龙舟争标先是皇帝和众多贵族的享受,后来才特许士庶都来此游玩的...要知道,金明池作为原本训练水军之地,后来又改为皇家园林,怎么都是一个不好对百姓开放的地界。
金明池开园的时间是每年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金明池这座皇家‘水上世界’就成了一所对所有士庶开放的所在。愿意来此赏春游玩的,悉听尊便。
对于居住在京城内外的百姓来说,金明池开园可是大事件!在最开始的几年之后,金明池早就不是简单的赏春之所了!这里倒是有点儿像大相国寺...大相国寺说是佛寺,但对京城百姓来说,分明更像是个大集市!每到开放的时候,就挤满了各种不同需求的购物者。
金明池也是这样,以各种有趣的竞技活动、娱乐表演吸引来游人后,商人就入驻了。利用这里的人气,哪怕是一个多月,也赚的不少了——这就是个周期和别的集市不太一样的集市。
当然,只是买东西的话就没意思了,京城商业发达,什么东西买不到,偏偏特意来金明池?所以在这里买东西、做饮食之类的,只是让这里更热闹、更充实,而能让金明池真正立起来的,还是开园期间,金明池的各种活动!
除了和水相关的百戏,金明池的东岸、南岸,以及金明池当心的水心五殿,都有大量的彩棚,而这些彩棚中有一些会设有舞台,这就是专门用作表演的了。金明池开园期间,多的是城中瓦子做场的著名艺人来此表演。
不过各种活动中最不可错过的,还是开园第一日的各种水上表演。因为此时官家会驾幸于金明池南岸的宝津楼观看,整天的表演不知道在过去一年里练习、排演过多少次了,力求完美、精彩、新奇,足以给人带来目不暇接的享受!
所以才有人作诗说‘都人只到收灯夜,已向樽前约上池’,正月十五是元宵节,晚上通宵看灯,而这样的灯会会持续到正月十九,所以正月十九晚也被称为收灯夜。诗里所说,刚刚结束了灯会的狂欢,京城的市民就迫不及待约定去金明池的游乐。
虽然在外名气没有元tຊ宵灯会那么大,但对于此时的京城百姓来说,来金明池踏青玩春,尽情享受各种游乐活动,这是可以和元宵灯会相提并论的——元宵节过的是晚上灯火辉煌,金明池过的是白天春光明媚。
三月初一,开园这一日,金明池的阵仗又与平常不同——其他时候官家来不来不知道,但在三月初一这一天,如果没有大的意外,官家都是要驾幸金明池看争标活动的。就算此时上到天子,下到公卿都喜欢‘与民同乐’,也不可能真的一点儿排场都没有。
后世重要的政界人物出行,还必须有一定的安保措施呢!此时国家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出门,看似与民同乐,保全却是不会少的。早在放士庶进园之前,就有禁军处处安排上了,特别是宝津楼周围,看管的死紧!
陪郭敞参加金明池开园,自不可能后宫人人都去,一般也就是四五位官家最喜爱的妃子就是了。其中,皇后还要雷打不动地占据一个名额...不过今年张皇后并没有陪着去,她最近有些风寒,便称病不去了。
最终郭敞是带着孙崇崇、韩春娘、余红云、方采薇和素娥一起出宫参加金明池开园的。
在宝津楼上观看时,郭敞便叫素娥站在自己身边——考虑到今天皇后没来,四妃也没来,只来了三个嫔、两个婕妤。素娥这个嫔站在郭敞最近的地方,倒也说不上有什么问题。
原本只是极近地站着,不知什么时候郭敞悄悄拉住了素娥的手...说是悄悄的,在场一直关注着郭敞动作的人,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不多时,郭敞又带着妃子、宗亲、大臣,离了宝津楼,上了属于皇帝的那艘龙舟。
此时金明池争标也渐渐火热起来,在最开始的水战表演后,接着是水傀儡和水秋千。
当然,最受欢迎、最精彩的还是龙舟争标,别的表演近一点儿、远一点儿的不用在意,唯独这龙舟争标郭敞怎么都不愿意错过,所以郭敞这一行也要乘大龙舟去到金明池里看——这才是真正的尊享位呢!
龙舟争标其实就是赛龙舟,只不过有更多花头。比如说比赛正式开始之前,所有参赛的舟船会有军校挥红旗指挥,做出种种排阵来,其中不乏类似于两条船互相挑衅的‘交头’动作...这些动作一个没把握好,龙舟相撞,发生一些危险也不是没可能呢。
“这金明池争标,照例是该降下些彩头的,众卿如何说?”郭敞笑吟吟扭头看着随从而来的众人,自己先将腰带上系的玉佩放到了内宦捧着的一只托盘上。
站得最近的几个妃子也纷纷要摘首饰,素娥在其中想了想,便要将耳朵上一对珍珠耳环摘下来。这对珍珠耳环的造型相当简单,就是两颗珍珠缀在耳钩下而已。但作为彩头绝对不算差,只因这对珍珠又大又圆,光洁莹润,而且看起来一般无二。
见得素娥要摘这对珍珠耳环,郭敞却阻止了她:“朕替顺仪出彩头罢...这对珠子,一枚是你从那匣子珠子里选出来的,另一个却是从旧冠上拆出来的。要凑成这一对,不容易不说,难得你那样费心费时过,如此拿出去做彩头,到底可惜了些。”
郭敞一面对素娥说后面的话,一面又将袖中的金银香球放到了托盘上。
方采薇在不远处,可以说是清清楚楚看到、听到了全部。不同于其他人,她此时思量更不同些:
她忍不住想,高素娥获得隆宠的时间提前了,别人或许只以为是郭敞的一时兴趣,官家也不少这样的。而方采薇却知道他对素娥不是这样...如今这些不同于‘记忆’中的变化,会是因为她做的事吗?
会不会既定的命运无法改变,越是要改变,反而会成为推动的力量?
方采薇迷茫了,她此时已经比‘未来记忆’中的字迹去到了时间更远处(当初的她只有未来三年的记忆,现在已经超过三年了)。所以,她是要选择过平静生活,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最后试一次,看看能不能除掉高素娥?
第132章 宫廷岁月132
金明池争标的表演颇为精彩, 总共又二十艘小龙船、十艘虎头船、两艘飞鱼船参与其中。争标表演分为了前期的表演和后期带有竞技性质的争标两部分。至于说纯粹的赛龙舟,倒是也有,但那不是金明池争标的主要部分了, 最多算个餐后小点心。
此时的很多体育竞技活动似乎都是这样, 竞技性不高, 着重于技巧表现。像是蹴鞠, 要踢中那么高那么远的‘风流眼’,靠的就是球员的技巧。为了成就这样的技巧,在规则上要极其重视保护球员!如果像现代足球一样主张竞技性,直接对抗就不可或缺了——那样的话, 球员根本没机会制造踢中‘风流眼’的条件!
而且想也知道, 会非常费球员...哪怕是现代社会, 运动医学已经很发达了, 顶级运动员的收入也完全能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但因为运动伤害缺席赛季、表现不佳,甚至报废剩余职业生涯的球员依旧不少, 这就是对抗性带来的‘弊端’。
在古代的话,对抗性那么强, 球员说不定就真成消耗品了。
二十艘小龙船东西分列在前, 十艘虎头船和两艘飞鱼船列在小龙船之后, 又如两军对垒。宝津楼前水殿之上, 有临时搭建的水棚,水棚上有人招摇一面红旗。这面红旗就好比是舞龙时耍的那龙珠,是一个引导龙舟争标的‘指挥棒’。
随着热热闹闹的锣鼓声响起,三十多艘龙舟划动起来, 由之前的‘两军对垒’变为了圆形方阵,这个花样在龙舟争标里叫做‘旋罗’。
待红旗手再次招摇红旗, 圆形方阵又变成了两拨,只不过这次也不是之前两军对垒的样子,而是各自成为一个小的圆形方阵。此种花样也有专门的说法,叫做‘海眼’。
‘海眼’既成,随着锣鼓声越来越响亮,红旗又动。两边‘海眼’便散开,成为两阵,并且还相互穿插。这个动作非常复杂,而且要在相当狭窄的范围内做出来,经常是两船擦舷而过,具有相当的危险性——这就是所谓‘交头’。
‘交头’过头,差不多就叫进入‘争标’的部分了。此时红旗手会再次挥动手中红旗,接到讯号的桨手再划船,三十余艘龙舟便在水殿对面排成整整齐齐两列。
这个时候,又有一艘小船从旁边船坞中出来,船上有一个军士装扮的高大男子,手执一根极长的竹竿。竹竿用彩色绸花装饰,顶端还悬挂着金银器,这就是所谓的‘标杆’。争标、争标,争的就是这根‘标杆’了。
小船划到离水殿不远,但左右居中的位置(也在两列龙舟之间),军士装扮的男子就将手中长长的标杆插在水底——由此看出,标杆确实长,即使是这样,露出水面的部分也不算矮了。
插标杆完毕,红旗再招,锣鼓声也完全更换了一个节奏。
顺着这个节奏两列龙舟才动作起来,朝标杆划去,最快划到标杆附近,摘下标杆顶端金银器的是小龙船中的一艘——见到得标,来观看金明池争标的百姓都手舞足蹈、喝彩不断!
金明池争标不是一次,这样的行动会有三次,三次后就结束了,才有‘赛龙舟’。不过赛龙舟是余兴节目,很多人看过争标后就散了,并不关注赛舟的结果。
“顺仪倒是有些倦怠,难道是今岁的争标不精彩?”郭敞握了握素娥的手,笑着问她。
“争标很精彩,只不过表演重于争竞了,终究叫人不能全神贯注...”其实这是一个个人偏好问题,有人看纯表演,被吸引了一样目不转睛。只不过素娥就是那种比较有胜负欲的,旁观的话,得是对抗性竞技才能叫她认真看下去。
“朕倒不知道,你是个胜负心这般重的...难怪上回说蹴鞠,还说‘风流眼’不该高高在上,应该放到两边地上,一队守一个,成为‘球门’,球门还要做得大些——若真是那样,花样会少不少,可争竞、冲突自然就激烈多了,胜负也会明了的多。”
显然,古人也不傻,素娥只要一说改动哪些规则,郭敞就推测出了会有哪些变化。只不过这样的变化此时的人不见得喜欢就是tຊ了,喜欢技巧性的表演就是大众的审美。虽说激烈的争胜是人类本能会欣赏的,可后天对欣赏癖好的培养和先天本能,还真说不好孰重孰轻。
就像人的口味,人天生就喜欢吃好吃的东西,香的、甜的、酥的,因为远古时先祖留下的‘记忆’告诉后人,这是高热量,吃下一些就能保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存。但在这些‘基础口味’外,各种口味偏好就看当地的饮食习惯了。
所以会出现一个地方的人视若寻常,并且还十分狂热的美食,另一个地方的人看来却非常‘黑暗料理’的情况。昆虫餐、特殊的酱料、生食等等等等,都是例子呢。
“妾更喜爱胜负分明、清爽明了的竞争,不过这也只是妾的喜好罢了。”素娥有一说一道。
郭敞摇了摇头:“表面上看,谁能想到素娥你是个争胜的性子呢?明明是最不计较的一个了。”
郭敞又想到了素娥连吃醋都不会,也不会与其他妃子争抢宠爱...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已经为这个纠结过一回了,甚至‘冷落’了素娥。此时倒不会再想起这个,又来一回,但心里确实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滋味。
素娥有点儿担心自己对龙舟争标的‘冷淡’,让郭敞觉得今天带她出宫参加金明池开园算白瞎了。想了想,便给出了一个‘正反馈’,说道:“说来,臣妾今日看的水上表演,倒是挺喜欢那水秋千的,格外精彩。”
“臣妾可能赏赐那几个演水秋千的百戏人?”这种皇家与民同乐的场合,放赏是很常见的。不只是皇帝能,其他贵人也可以,只不过是声势不同而已。
‘水秋千’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用中等大小船只,船头、船尾个四名桨手,船尾最末处还有一个鼓手——这样的船上,中段便控了出来,会竖一秋千架。百戏人就上秋千表演,荡起秋千后越飞越高,直到飞出。
飞出到半空中,表演的百戏人还会做各种动作,动作很类似后世的跳水、体操,转体、翻跟头等等。
素娥大约也是从这似是而非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一点儿亲切,再加上那也确实惊险、精彩,类似秋千杂技,所以表演水秋千时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呢!所以这个时候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心虚。
“‘水秋千’?也是,方才你观瞧得认真...那几个耍水秋千的百戏人如今还候着么?”郭敞扭头问一旁伺候的王志通。
王志通连忙道:“回官家,自然是都候着的。今日表演者,无论是民间的百戏人,还是军中调拨来的军士,都要候着等赏。”
“素娥你自放赏。”郭敞点了点头,对素娥说道。
素娥想了下,也没必要给什么过头的赏赐,那倒显得她轻浮了。便道:“那耍水秋千的百戏人,每人便赏十匹彩缎,钱二十贯。每船鼓手得六匹彩缎,钱十贯,其余桨手便每人四匹彩缎,钱八贯罢。”
水秋千的船不止一艘,总共有六艘,分作三轮登场。算下来的话,这也是一笔不少的赏赐了——所以说啊,宫里娘娘收入高,花销也同样高呢!凡是要放赏的场合,往往人不少,给的也不能太低,钱就这样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素娥说完自己如何赏之后,郭敞才吩咐道:“你顺仪娘子赏多少,朕便贴补同样的...都算做是顺仪赏的,传出去只教知道是顺仪的恩德,晓得了么?”
王志通应了一声,又吩咐别的宦官去办好这桩放赏的差事。从这里起,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放赏。
此时金明池争标都完了,之后便是还有其他节目,也没什么可看性了。接下来就是士庶百姓的游园时光,来参与开园的皇室,以及跟随皇室的达官显贵就能退场了——游园的娱乐,说起来就是看水心五楼,以及其他地方露天作场的表演,再就是一路吃吃喝喝,还能买些好玩的、好看的。
说起来,这和后世的一些游园会没什么不同...而这样的娱乐活动,显然不适合皇帝后妃们参与。
郭敞一行退场,尤其是妃嫔、宫人们,都随御驾返回宫廷。郭敞没有让素娥回自己的马车,而是拉着她同上了龙车...一路回宫去,竟也没落脚在福宁殿,而是直接去了玉殿。
福宁殿的宫人都带着郭敞的衣服,随时预备着能更衣。另外,玉殿这边因着郭敞来得实在勤快,其实也存了些皇帝的衣物。所以来到玉殿之后,素娥更换家常衣裳,郭敞也能更换一身便服。
“...本位与官家从外头的来的,不知道带了什么尘啊土啊的,先别把红孩儿抱来。”素娥进殿之后,还未洗手擦脸,就先吩咐叮嘱了一声。然后才有洗手擦脸,并进入内室更换衣裳,拆掉冠子、改换发髻。
郭敞换好了衣帽后走进化妆间,素娥此时也换好了衣服,正在重新梳头。一个宫女端着铜盆本打算往外走,见官家来了,便让到了一边去。郭敞随意瞥了一眼,见铜盆里的水白色沉淀居多,一想就知道了,刚刚素娥应该洗去了妆粉。
果然,近前去看,素娥脸上已经一点儿胭脂水粉不见了,回头看他时,只拈了些香膏要涂抹润肤:“官家好了么?燕燕,去叫乳母抱红孩儿来——若是睡着了,就不必了。”
虽然即使是婴幼儿,睡眠时间也有一定规律,但这种事也说不定就是了......
肖燕燕应了,转身就去传话,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两个乳母返回来了。其中一个乳母便抱着一个宝蓝色的襁褓,襁褓里是精神头十足的孩子。
自从孩子出身后郭敞第一时间抱过,他似乎就不觉得抱孩子有什么问题了,完全没有过往不亲近自己孩子的习惯,也没有儒家观念下‘父不抱子’的想法。这时候,也很自然地从乳母手中接过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还抱过去给素娥看。
“红孩儿的精神倒很好,像是才睡醒不久。”
素娥涂抹开香脂,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觉得是比平常的提问稍高,但又不像是发烧。也点点头:“像是才睡醒不久呢...官家将红孩儿放到摇篮里罢,官家不大会抱孩子,到时候红孩儿又要哭闹了。”
‘红孩儿’,或者说郭玺,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哭闹的孩子。但他的需求会非常明确,若没有满足他的需求,他是不会忍耐的,会非常直接用哭声表达自己不满。当然,一旦满足了他后,他的哭声停的也很快,所以至今没有出现过怎么哄都哄不好的地狱场景。
郭敞虽然挺愿意抱郭玺的,但他显然不是一个有带孩子经验的,更不可能‘纡尊降贵’去练习这些。所以抱孩子不熟练、姿势不对都是有的,因此叫‘红孩儿’不舒服了,他也会哭闹出声。
这一点素娥都要比郭敞好,虽然她也不经常抱孩子,觉得手臂撑不住,久了后特别累。但她有抱的姿势不对,孩子会不舒服的‘常识’,所以特意和乳母学过抱孩子的姿势,实践几次之后就能抱对了。
郭敞答应了,但没有立刻放下孩子。而是等到一会儿孩子眉头皱起,有些挣扎的意思,但还没哭时,才将孩子放到了一边一只精美的摇篮中。这摇篮是用木头制成,外表雕刻极其精美,但只涂了一层清漆,并没有艳丽的漆料图画。
这是素娥要求的,此时挺多涂料都是矿石成分,其中不少确实有毒,最典型的大概就是朱砂了。素娥也懒得知道哪些涂料安全,那些涂料不安全,索性就不叫负责打造摇篮的司制司涂彩画了。
因为不能涂彩画,司制司在雕刻上就特别下功夫,看着极为精美。
郭敞推了摇篮几下,才半岁不到的小婴儿就重新有了安稳平和的表情,也不乱动了。见此,郭敞就笑道:“这孩子倒是个有静气的,平常不好动,自有不动如山的气象。”
郭敞倒是不讨厌这孩子哭闹,这大概是源于郭家的男孩儿很多都长不大,自小病歪歪的居多,能这样声音嘹亮地哭,在大人看来也是一种‘健康’的表现。真就是不怕孩子大哭大闹,只怕孩子哭闹的力气都没有。
另外,也有郭玺从不连绵不断地哭有关,他哭起来的原因很容易就能被发现,然后解决了原因,他就不哭了。这给人一种这孩子很‘讲道理’的感觉——说起来,这其实也是因为孩子身体健康,所tຊ以会让他哭的,说来说去不外乎拉了、饿了、抱得不舒服了等小事。
至于说更难以发现的问题,比如说身体内不舒服,但又无法表达,只能哭...这种事还没在他身上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