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敞又一次来到玉殿,看到素娥起身迎他,摆了摆手。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虑,温和笑道:“别忙了,每回都说,每回还是不听...朕几日没来了,听太医说你有些胃口不好...难道是今岁热得太早了?”
说是几日,其实也就是三日而已。而且这些天前朝有些事,郭敞不是没来玉殿,而是根本没空踏入后宫!眼下其实也没忙完,但听说素娥胃口不好,到底赶了赶进度,在晚膳前结束了政务,立时来了玉殿。
如今玉殿里的事,无论大小都是要报到郭敞那里的。王志通也清楚这一点,不敢丝毫怠慢,每天这些事他甚至要先过一遍,然后呈送到郭敞面前——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非常有用的。每回郭敞问及素娥的事,他都对答如流,竟是愈发满意了。
“官家实在是...”素娥眨了眨眼,等郭敞擦脸擦手完了,与她挨着坐到三围榻上,才道:“官家难道不知道太医们的话头子?左右无事都要开平安方的,总不能请一回脉,全都说好,一点儿事也无罢?”
这就像是后世一些东西,哪怕没有副作用,也要编一个无伤大雅的副作用出来。这样更能取信于人,毕竟要接受世上真有完美无缺的存在,真的很难。
素娥最近确实因为气候转热吃的少了些,但绝对没到胃口不好的程度,完全就是正常的换季反应。
郭敞听着素娥说的,先点头又摇头:“太医确实有这毛病,不过这也是他们职责所在,要防微杜渐。朕知道你的身子一贯好得很,这上头不需要太过虑...但你也不能全不放在心上,许多事都是从小处来的,不可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久随性起来。”
其实郭敞这些‘告诫’都是老生常谈了,素娥是真不知道这些道理吗?他不知道素娥知道吗?答案不言自明。但即使是这样,郭敞依旧要说,不是他没话找话,而是面对素娥,他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郭敞与素娥挨得很紧,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下抓住了素娥的手。反应过来了也不放,握的紧紧的,都能感受到水汽了,汗津津的依旧不放。他和素娥说话,凑得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屋子里虽然还有人,但除了素娥外,其他宫人也是听不清了。
“...你今日在宫中做了些什么...”郭敞离得近了,素娥身上的气味就更清晰了,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香味(各种香味物质将素娥腌透了,混合出了独一无二的味道)。这种与素娥越来越近的感觉让郭敞着迷,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满足,只能越来越近。
“...读了一册志怪故事,准备明日过吕仙诞日的事儿,上官姐姐还来了,与她说了一会儿话...”素娥一件一件说过,观察着郭敞的神情,判断他可能会对哪件事感兴趣,再往详细了说。然而郭敞虽然问了这个问题,但他似乎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事实上,素娥觉得郭敞可能更想直接‘进入正题’...但问题是,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且不能‘乱来’。
如果郭敞知道素娥是怎么想自己的,恐怕会打觉‘冤枉’——他确实有些想‘进入正题’,但绝对没有到迫不及待,不顾素娥体面的地步。甚至,在他那里,和素娥说话、吃饭并不比和素娥睡觉来的差!
不过,他当下这种状态,确实有些‘急’了。不说素娥有这种误会,就是屋里其他人也有,已经打量着要不要避开了。
但郭敞到底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揽着素娥说话。过了一会儿,晚膳上来了,两人也就分开了。
用过了晚膳,郭敞和素娥才洗漱了去卧房。这时素娥穿了一件豆绿色的寝衣,说到这件寝衣,其实很是‘平平无奇’。既没有颜色鲜艳寝衣的夺目显眼,又没有白的、浅蓝的这些颜色的清纯。至少在此时的‘色谱’里,真的一点不显眼!
毕竟整个绿色谱系,总体在古代都算是最廉价的,这也能带来某种刻板印象呢。
然而,此时在素娥身上的寝衣却不是这样的,素娥这件寝衣不知道哪里来的料子,染出了一种格外温柔的绿色——这甚至可能不是特意染成的!考虑到此时手工作业,可以说每一匹布料都是非标准品呢!谁知道这匹布料是不是意外之下的产物?
郭敞瞧了一眼,只觉得素娥携带来了这个初夏夜晚的生机与温柔...只看了一眼,便生出无限的柔情。
当然,事实上也可能和这件寝衣完全无关,他只是已经完全被这个人迷住了而已。
是的,被迷住了...郭敞自己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tຊ一日比一日更沉迷,完全不能从素娥身上挪开注意力了。郭敞尚且能‘察觉’,作为旁观者的其他人就看的更清楚了!说实在的,这都让一些人不安了,生怕大燕也要来一回‘红颜祸水’的故事。
好在前朝的人看不到后宫具体情况,最多就只知道官家如今专宠高顺仪——这种事其实不算什么,郭敞之前又不是没有专宠过!之前姚贵妃、曹淑妃不都有过差不多的势头么?当初还有前朝大臣劝过郭敞呢!
不过看着郭敞专宠了又毫不留恋地走开,大臣们如今也不会轻易跳出来惹人烦了...官家最上心的时候说这些,不是找不自在么?
但即使是这样,后宫也有不少闲话传出来了。
第149章 宫廷岁月149
王志通忙着四处送官家赐给后宫的赏赐。
一般来说, 这样的活儿落不到他这个大红人身上,都有跑腿的裹头阿监或者小宦官来负责。不过,总有一些重要的赏赐, 以及重要的人是不一样的。这一回原是外邦进贡了一批难得的宝石——华夏自古以来崇尚的是‘玉’, 还诞生了玉文化, 仿佛与玉相比, 宝石是小众的,格调上也低了一层。
事实却不是这样,宝石确实相对小众,但格调可一点儿不低。只不过是因为华夏很少有宝石出产, 基本只能靠进口, 这才造成了缺乏宝石文化底蕴的现状。
但单论‘价值’的话, 宝石并不比玉差, 同档次之内甚至更高。这一点从历朝历代代表品级的一些物品就能看出来了(前提是这个朝代有稳定的渠道进口宝石), 如明代,帽顶帽珠的规定, 官居一品、二品才可用金玉,五品至三品只可用金, 不能用玉, 九品至六品则是银质的。至于庶民不能用帽顶帽珠, 是为僭越。
听起来这里没有宝石的事儿, 其实还有比官居一品更高一级的——皇帝及诸王的帽顶往往使用金镶宝石。
宫里不缺好东西,即使是宝石这种舶来品,也有最顶级的货色供应。可以说,大燕宫廷里的贵人们得到的宝石, 丝毫不比宝石产地的贵族差...毕竟华夏富庶,这里能为好的宝石开出天价, 商人自然逐利而来。
不,应该说宝石这种重量轻而价值高的商品本来就是长途贸易的第一选择。此时长途贸易的成本极高、风险极大,因此贩运的本来就是利润高,重量也相对较轻的商品。丝绸、香料、染料、药材等,莫不如是。
从这个角度来说,宝石真是天选商品——还是那句话,华夏富庶,难得有需要进口的商品。而商人总不空手而来,买了华夏的商品带回去就满足了。一次做两回,甚至更多回买卖才好!这就需要找到华夏也喜欢的商品。
翻开此时市舶司的‘进口目录’,除了香料外,就是各种宝石和半宝石了:珠宝、琥珀、珊瑚、象牙、犀角、玳瑁、玛瑙、水晶...(象牙、犀角、玳瑁等,在此时从作用上来说其实和宝石无差别,都是做饰品的)
不过,有供应不代表供应充足,真正的上品宝石在宫廷中也不是贵人都能得到的。于后妃而言,这不是份例内的东西,只能靠赏赐。而赏赐的话,还是要看宠爱来,甚至品级什么的,也只是一个参考。
这回也是极难得的,有一批上等的宝石送来。郭敞将其中一些收入内库,其他的自然要赏赐内外,‘外’先不说,‘内’主要就是后宫了。
因着难得,所以才有王志通四处带人送东西的事儿。
“这狮子国也不大,却是个宝地啊!听外头相公们说,他们那儿各种出色的宝石都有,旁边的海里还有上色的珍珠,这些好东西不只是打东边贩到咱们这儿,也去西边卖给极西之地的贵人。这回暹罗送来的几箱子宝石,除了红宝外,大多也是自狮子国来,他们不过是转一道手罢了。”
“暹罗?也是,他们到底比咱们大燕方便弄到西边的东西...不过,此回进贡这些,其中不乏极品,不是一时能得到的。应当是暹罗王室不止几代人贸易积累,属于王室内藏,这就送来了?”
“嗐!这等外邦,大多也不见多少忠义,进贡好东西也罢了,到底是一国之地,对于他们的国主而言算不得什么。可要是如今次这般,舍下血本,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大约是有事求于上邦了......”
“是极是极!有些事不过是官家发话而已,对那等外邦来说却是极大的助益!”
从张皇后处出来,送完了一些宝石的宦官轻松了一些,也说起了这些闲话。主要是四处送赏赐总是好事,各处走一走基本不会有为难人的,都是给些赏钱打发。就算有些后妃心里因为比较和嫉妒不满,也没有对福宁殿的人摆脸色的。
王志通人在前头,也没有制止他们,宫里说是忌口舌,可实际这些怎么禁得住呢?眼下说的是‘外邦’这个极为安全的话题,他自然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出面制止。
就这样,之后一行人又按照贵、德、贤、淑的顺序去给‘四妃’送赏赐的宝石。四妃之中,除了贵妃隐约高出半品外,其他三位倒是没有明显的上下之分。一般来说,各种待遇只看在位的妃子实际情况而已。
“师父,咱们这就往德妃处去?”一边随着王志通的年轻宦官忍不住道:“贤妃住的也不远,不如先送贤妃罢。”
送过姚贵妃那儿,见着王志通领人往龚德妃的宫苑而去,跟随的小徒弟就有些不解了。要知道以如今四妃情况,最先送冯贤妃也是应当的!不过贵妃到底是贵妃,所以王志通先送姚贵妃那里,到底有个说法,至少明面上无人能说不对,所以没人提出问题。
可到了第二个,总该是冯贤妃了吧?哪怕王志通是官宦里头的天字第一号红人,也不该忽略这种细节啊?是,冯贤妃不可能为了这等小事与他发作,可他这样的谨慎人,越不会在这种事上疏忽才对。
宫里很多事就是这样的,眼下不发作,看似是因为是对方性格宽宏,事情也不足挂齿,并无很多隐患。实际不过是不到时候...宫里这些贵人,日常其实很无聊的,在一些小事上较真也难免。王志通当红,自己也没有足够的权势时不当回事只是表面,未来就天知道了。
王志通却只是道:“无事,贤妃娘娘这儿近些,更顺路。”
王志通没有解释太多,照他的说法也说得通,但也只是说得通罢了。这其实就是后宫或者宅斗题材小说里常见的桥段,给这么多人送东西的话是要讲究一个先后的。不是说因为顺路,怎么方便就怎么来,而有相当的说法。
而且这还真不是后世的小说作者想的太多,对古代后宫后宅生活的臆想。就如同《红楼梦》里展现出来的一样,一盒十二支的宫花,给到处送,如果没有一定的先后说法,林妹妹何必那样怼人呢?
林妹妹小性儿只不过是书中人的一面之词,实际上她是那个时代相当标准的大家闺秀,无理取闹这种事是不至于的。
虽然不少人都心中疑惑,但这时候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不知,就随着王志通先送龚德妃处了。
王志通笑呵呵地送过了龚德妃处,这才往冯贤妃处送东西。冯贤妃也像是根本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乎一样,相当和气地接待了王志通。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叫宫人放了赏赐,这才叫王志通能告辞离开。
至于之后送曹淑妃那里,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四妃之中只曹淑妃资历最低,也因此她做一宫主位时,宫里与福宁殿一样在福宁宫内的宫苑已经都有主了。后来曹淑妃即使盛宠,也只是比别的普通妃嫔住的更好、地段更佳,本质上却没什么不同。
所以从‘顺路’的角度来说,最后送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虽然若是她最得宠时,顺路不顺路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这就是外邦进贡的珠宝了?”曹淑妃看了送来的东西,轻轻哼了一声:“这些东西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当然,也看和谁比,和前两年比,这次的东西倒还算过得去,但还是没法儿和先帝,还有官家刚登基时相提并论。”
曹淑妃当然没赶上过先帝在tຊ位,或者郭敞刚登基时的‘好时光’,但那时候的东西她是见过、得过的。毕竟她也是盛宠一时的妃嫔,最鼎盛的时候,官家私库里的好东西,她什么弄不到手?
对于曹淑妃这般说法,王志通等人能说什么呢?不过是笑着奉承几句,将之应付过去而已。
离了曹淑妃的漱芳殿,才有人道:“淑妃娘娘的性情倒是与之前没什么不同...都说宫里人心易变,可到底有些人不同。”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甚至有些褒义。毕竟宫里的人大多势利,因此是有多副面孔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的时候一套坏的时候一套、对上一套对下一套等等,再常见不过了。若是有人能一直如一,那真是难得的‘赤诚君子’了。
但对应刚刚曹淑妃挑剔的表现,装腔作势的姿态,显然不是夸人的。这是在内涵曹淑妃已经大不如前了,架子却不倒,仿佛自己依旧是后宫第一的宠妃呢!
只能说,曹淑妃先前红的时候高高在上,对下随意,确实得罪了不少人,这个时候可不是让人说这样的‘刻薄话’?另外,这也是宫里的常事儿了,就是曹淑妃之前没有得罪人,宫里也少不了势利眼偏要落井下石。
这样的闲话就不是先前那种了,王志通清了清嗓子提示...刚刚说话的人立刻就闭了嘴。
有人似乎是想给个台阶下,跟着转移话题道:“都知这是往玉殿去罢?也是,应当先给高顺仪送去!”
皇后和四妃送完了,就该给嫔位上的贵人送了。不过不同于皇后和四妃,这种规模比较大的放赏总少不了,她们之下的妃嫔有没有份儿就得看个人情况了。虽说品级高的,得赏的可能性更大,但世事无绝对。
比方说这次嫔位上,就只有不到一半的后妃能得赏。至于之后的婕妤、美人、才人,能得赏的,更是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当然了,不管别人有没有,总少不了‘高顺仪’的。如今宫中谁不知道,这位是真正的当红!以这次赏赐珠宝为例,真要说的话,四妃也不见得比她得到的东西更好——表面上,她所得的珠宝数量、品类都与曹淑妃、龚德妃一般,略少于姚贵妃、冯贤妃。考虑到她位份低一级,但膝下有皇子,还特别得宠,这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实际上,数量、品类算什么呢?是写在纸上,到时候要用来留档记录的,至于东西实在好坏,只有经手的人能看到。给‘高顺仪’的东西是官家一样一样看过定下来的,可以说件件都是这批珠宝中的极品。
珠宝这种东西,向来是好上一等,价值就要指数提升的!特别是到了极品那一等。
大概也只有给张皇后的那些,才能从总体价值上超过给素娥的,但从平均价值上来说还是不如。更不要说有没有用心,其实是看得出来的——给张皇后的,郭敞也只是按照价值指了足够的量就是了,给素娥的却是都看了,拣着她会喜欢的来的。
王志通一行人来到玉殿,稍等片刻就见到了素娥。素娥不是那种自傲自矜,又或者因为身份不够,反而更要强调排场的后妃。所以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出来了,将原本过于家常的褙子换成一领轻薄大袖衫,头发又抿了抿,如此也就算了。
见了礼后,赏赐就摆到了素娥面前。宫人给王志通等人拿了茶水和果子招待,素娥便与王志通说话。
“这是暹罗产的珠宝?暹罗有这许多好宝石么?怎么瞧着,品质忒好了些。”素娥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像。暹罗在后世虽然也是世界彩宝交易中心之一,但所产宝石其实没那么齐全,也就是红宝石最为出名了。
“顺仪好眼力。”王志通笑了笑:“这里头也只有红宝大多是暹罗产的,其他各色珠宝,多是从狮子国而来。”
“狮子国?”素娥一下没想到是哪里,甚至觉得这可能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国家。
可能就是华夏人道听途说来的,所以才有这样不正式的名称。就好像《西游记》里许多国名,很多听着像虚构的,其实都是有本而来,或者有古籍记载,或者人们口耳相传。但这不能说历史上就真的有那些国家——所以还是虚构的。
“回顺仪,‘狮子国’是旧唐时的称呼,如今四方馆的通译翻译了许多外邦文字,各国名也规矩了起来,不再是狮子国、女人国这样不成体统的了。就像这‘狮子国’,按照大食人的记载,便被翻译成了‘细兰’。不过这也是从音而来,并不表意...”
说‘细兰’素娥就完全明白了,点了点头道:“细兰国?那儿倒是盛产宝石的,不只是咱们这,西边的‘欧罗巴’也从细兰国获取珠宝——自然,这些珠宝也不只是细兰所产,那儿可以说是集散了东西方最好的珠宝。”
细兰就是‘锡兰’,也就是斯里兰卡嘛!后世斯里兰卡最出名的就是旅游、锡兰红茶和宝石了。
“顺仪明见,细兰国自来产上等珠宝,旧唐时大食商人便携带这些珠宝来朝...”王志通不急不忙地讲起了古。他虽然只是个宦官,自小受到的教育有限,但坐到如今的位置上,一向也是以善于学习闻名的。不说成为学究吧,至少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知道。
‘大食’便是华夏古代对阿拉伯人的普遍称呼,自古以来就是东西方商道上的‘使者’,这一点素娥知道,当下顺耳就听了不少如今外头大食商人的事儿。
说了一会儿话后,王志通再次告辞。素娥也知道他作为郭敞身边头号人物,不比她这个后妃再得宠也忙的有限,要告辞就是真的有事,不必去留的。便笑着点点头:“王都知且去忙罢,别在我这里耽搁了。”
离了玉殿,有人便说道:“到底是高顺仪呢!再是得宠也一如往昔,前头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不是瞧着高顺仪当红,咱们私下里说奉承话,不一样是真不一样!”
后宫中多的是会装、会演的妃子,但再会表演的也无法全无纰漏。上头的人也就罢了,下头的人焉能不知?毕竟贵人们表演很少会用到寻常宫人身上,而且真想要那样演也几乎做不到,那意味着凡是行动就不能松懈,毕竟主子跟前总是有人的!
如冯贤妃,她在宫里的风评够好的了,依旧有不少人不以为意呢!
所以一开始时素娥对下宽和慈爱,对同等地位以及地位不如自己的人从不摆架子什么的,大家并未当回事。这样的情况在宫里其实并不少见,所谓‘王莽谦恭未篡时’,不少后妃位置还没那么高、宠爱还没那么盛时,也是能小心谨慎,挑不出什么错来的,
但随着时间流逝,素娥一直如此,甚至如今郭敞对她的宠爱到达了顶点,她还是对下和善,从来没有看不起人的样子。大家才信了她本性如此,之前种种并非‘表演’。
“高顺仪么,的确是难得...唉,别说这些了,被人听了去,还当是指桑骂槐。”宫里前后不一、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听这话确实可能会心里不自在。
“对了,之后还有几位娘娘要送?”有人问道。
“咱们只随着都知再送过四位娘娘就是了,其他的自有别人去送。”
虽然这次是比较重要的赏赐,但显然也不是所有后妃都有‘面子’叫王志通亲自送上门的。而就在差不多的时候,另一路送赏赐的也顺利进行着,直到最后完成工作——这一天结束后,这一次赏赐花落谁家,赏赐的名目也就传开了。
没有得到赏赐的自怨自艾,得到了的也会暗自比较,以此确定自己如今在后宫的位置。
在这些人之中,要说最心态失衡的,大约是那种有得到赏赐的可能,最终却没得到的吧。重点不是赏赐的价值,而是这份赏赐背后代表的东西。
比如清新殿,方采薇等了一天,没有等到送赏赐来的人。表面上没什么,内心却是相当焦虑的...她如今是婕妤位份,膝下养着一个皇女,说来也很是得宠过一段时间,如今形势也不能算差——差与不差也是对比出来的。
但即使是这样,方采薇也和这后宫之中多数妃嫔一样,无法眼睁睁看着宠爱一点点流失、稀薄。相比起和不如自己的人比较,从而获得一定宽慰,这种状况中tຊ,还是更无法接受自身地位的滑落,以及一旦滑落几乎无法重新上位的现实。
后宫太多年轻的、漂亮的、吸引人的新人了,‘注意力’移开后想要再吸引回来,可以说是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