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看看,到底没针对林美人说什么。三人都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哪怕是苏妙真,外头人说她性子清高刻薄, 那也是讲她不合群、不近人情, 而不是那种字面意义上的刻薄——她看不上宫里汲汲营营的一干俗人, 可对于林美人这么个可怜人, 她也不会奚落。
林美人就是当初素娥在清辉殿见过的主位娘娘林顺英, 郭敞就是在她那里看中素娥的。因为这个事,平常像个隐形人一般的林美人倒是被宫里人多提起了几次。当然, 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话,多有说她命不好的, 难得官家去她那儿一次, 偏偏还遇到了素娥这样的。
这样的命格, 哪怕是天上掉馅饼, 也只有替他人作嫁衣裳的呢!
林美人说起来也才三十几岁,容貌在宫里寻常,可真要说起来至少也是个小美女。真个一点儿姿色都没有,当初也不会让她给身为太子的过程‘启蒙’了 。身负这样任务的宫女, 往往不会太出挑,怕叫皇子因此耽溺, 移了性情。但也不能没有可观之处,不然哪里能顺利完成任务呢?
皇子们和这种负责启蒙的宫女又没有感情基础,还不是看外表?
如果是在后世,林美人这个年纪,底子不错,只要稍有保养,都可以说是美艳大姐姐,根本不必这般黯淡。但谁让这是古代,还是在皇宫里呢?宫里最多的就是女人,新鲜的漂亮女人,皇帝眼里都是最新鲜好看的花朵。
三十几岁给人的感觉就是太‘老’了,老到不像是妃子,更像是太妃。便是在后妃之列,也该做个端庄的木偶,争宠求上进什么的,实不是这个年纪的后妃该做的。
一般情况下,林美人也确实给大家这个感觉,她在后宫中几乎是完全隐形的。她很少主动参与什么,大家有什么事当然也不会想到她——但这其实只是因为郭敞讲她彻底抛到脑后,造成的附带结果。
一个比皇帝年长,无子无宠无家世,年华已逝的平常妃子,还能如何呢?
但素娥知道,林美人并不是心如死灰,甘心就那样结束自己的人生,往后余生日复一日——这一点,从素娥当初去清辉殿时就知道了。她刚走进清辉殿时觉得殿里住的人没多少生机,可郭敞一出现,仅剩的一点儿生机一下就冲了上去。
更不要说,当郭敞注意到素娥时她的痛苦...如果真的心如死灰,反而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说到底,她还有指望,她还有期待。
这宫里多数女子大约都是这样,说是已经放弃了,日日只拜神礼佛打发,人看着是活着,实际已经死了。可真实情况是,她们就如同灰烬里的阴火,看似熄灭了,只有一点儿热意还在底下。然而只要吹开表面上的灰烬,随便拿点儿可燃烧的,就能引燃。
“这徐才人怕是有些不安...”陆美人笑了笑说。既然林美人不好说,能说的也就是徐青红了。
“是啊,不过她没必要担心。官家去岁叫圣人清理了一番后宫,为的就是铲除方氏的余根。若徐才人真的牵涉其中,如今......”素娥没有往下说,再往下说就太露骨了。
方采薇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但她做的那些事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很多人都在她编织的网络上做了帮手才对。郭敞对此愤怒极了,命王志通清理出那些人来——当然,表面上还是让张皇后负责的,只不过张皇后也要借助下头人办事,其中也包括王志通而已。
徐青红作为方采薇抬举起来的人,当初两人还亲密无间过,自然是头号怀疑对象。只不过作为重点查来查去,始终没查到什么疑点,反倒是证明了她这个人真正清白。
但清白又如何呢?一来郭敞厌弃极了方采薇,连带和她关联格外深的一些人也受连累。那之后,徐青红就完全冷下来了,到如今数月,别说侍寝了,宫里有什么赏赐之类的好事,郭敞也是一次没想起她来。
二来么,宫里的人也是捧高踩低,墙倒众人推的。徐青红归于方采薇一系,还是这一系的核心成员,领头的方采薇倒台的这般厉害,她能有什么好?应该说第二点对徐青红的生活影响更大,毕竟如今宫里的情形,素娥独得宠爱,其他人都谈不到什么恩宠了。
“徐才人之心我倒是能理解,后宫的日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到你跟前得些好,也是她如今不多的出路了。”陆美人就比素娥露骨多了。
许是因为这个话题实在不得苏妙真的喜欢,她都别过脸去假装没听见了。但到底不是真的听不见,所以她最后索性截住了话头说道:“说到献藕煤之功,你不在意是真,但听说官家有心就此做文章......”
见素娥面露不解,苏妙真就知道她是真没听说过这事得风声。当下轻轻摇头:“都说你是个关起门来过日子,消息极不灵通的,果然是了,便是我也比你强...你前头献藕煤是好大一个功劳,就没想过这个功劳能得什么?官家可没以此赏你。”
“这...说句托大的话,都到我这份上,还说什么赏呢?就仿佛是前朝的臣子,真是封无可封。今后的日子,只要不走下坡路,或者下坡路不要走得太快,就是上上大吉了。”素娥其实嘴上还是留情了,实际就是不可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她只希望这个过程不要那么剧烈,自己慢慢失宠归慢慢失宠,却不要恶了郭敞,如当初的尚淑妃那样没个好结果。如今的冯贤妃、龚德妃,甚至曹淑妃,都属于是她可以接受的结局了。
反正儿子也生了,未来的退路也有。只要不惹怒郭敞,有那么一点儿情分在,郭敞这一朝她日子总有得过。至于郭敞以后,以这年月的说法,她就是老来靠儿子,说不得出宫做老王妃,还能更舒服自在呢。
“你却是比我想的还冷情些...”苏妙真轻轻摇头。而说是这样说,看她样子也不像是很意外。
一旁陆美人大约是觉得这氛围不对劲,笑着tຊ接过话头道:“怎么就这样说了?什么叫做封无可封?你才到哪里,就封无可封了?”
其实从大面上看,还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封无可封。如今素娥已经是嫔位上的顺仪了,她之上无非就是正一品的妃和超品的皇后。皇后基本没可能的,张皇后虽然不出色,但她是世家之女,出身高贵,做皇后以来也没什么错处,怎么取而代之?
要么郭敞是个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的,就拿正宫皇后也如玩物一般,说替换也就替换了。然而,郭敞不是那样人,他一直很看重皇后。即使张皇后不如前头那位康皇后叫他满意,他也给了张皇后基本的体面。
要么就得是素娥使劲儿了,就如同历史上记载过的那些宠妃一样,多在皇帝耳边吹风,再加上一些别的手段,说不得就成了——替代皇后或许不成,但替代四妃中的一个还是有操作余地的。
倒不是说郭敞就会随便撸掉四妃,只不过若素娥精通挑拨离间,叫郭敞先厌弃哪一个也不是不可能。说起来,当初郭敞不就厌弃了尚淑妃了吗?虽然那是尚淑妃自己自毁长城,最后让曹淑妃得了妃位,但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说明了事情有可行性。
然而,素娥不是那样的人,一切也就休了。大约只有一种可能素娥能再往上封了——她上头一后四妃有人意外去世,又或者像当初的尚淑妃一般情境。
“我知道顺仪的意思,不过这是顺仪你想得太难了。”陆美人神秘地挑了挑眉:“官家还真有借着献藕煤的功劳,给你封妃的意思,如今正试探着前朝口风。所以我才说你消息闭塞,连这样的大事也一点儿也不知情。”
“即使官家未有大张旗鼓,可这真真是你的大事啊!”
“可是......”素娥还是不能理解,不是不能理解郭敞想给她封妃。以郭敞对她的宠爱,还有当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执着,不封妃固然没什么可说的。可真要是想到封妃一道上了。也没甚可惊讶的。
她不能理解的是,皇后尚在、四妃无错,郭敞不是乱来的皇帝(虽然恋爱脑了),她怎么封妃?拿头封妃吗?
陆美人笑着摇摇头,一开始还不肯说。她不说,素娥也不问,实在没有后妃遇到这种事的坐立不安。要知道,即使是苏妙真这样的清高人,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她是清高,又不是超脱人世了。
素娥其实也未超脱,只不过这些年下来,她依旧未对这个世界有归属感...表面看着就超脱了。
最后还是陆美人自己忍不住,还是说了。只听她叹口气道:“到底是你呢,这样的事儿也这般有静气、坐得住,换做别人,不知道该如何形于色了——我实在与你说了吧,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
“后宫封妃之事,看着是条条框框,大家都是照着祖上制度做事,官家也难得自由。你瞧,每年封正经妃嫔是有数就是一条,哪一年前头封了,下半年就不好再封,哪怕官家喜欢也不行。”
“可是,条条框框中总有例外,前朝的相公们不也防备着官家‘任性’,偶尔例外都是有预备的?”
“祖宗制度是只有四妃,可这样的事谁说就钉死了?我实在与你说了吧,官家是打着四妃之外再加一妃的主意呢!”
第167章 宫廷岁月167
郭敞的确有给素娥封妃的念头。
至于说眼下四妃乃是祖制, 不好更改——这话是没错,却有一条,天底下都是人定的规矩, 而不是规矩定死了人, 至少对有足够权力的人是这样。自古以来坏了规矩的皇帝还少吗?说到底, 都是‘权力的小小任性’而已, 大家甚至某种程度上习惯了。
当然,这不是说改规矩这件事是容易的,作为封建社会规矩的最大得益者,有脑子的皇帝一般也不会自己坏规矩。除非是原本的规矩已经侵害到自身利益了, 不然费那么大事和其他人勾心斗角, 实在无必要。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 譬如郭敞此时想要在妃位上再增加一名的想法...原本他显然是无所谓四妃的, 增加一妃对他也谈不到实际利益。但这种事偏偏又是朝臣特别愿意较真的——这无关朝廷, 完全就是皇帝的‘家事’,说起来就是单纯的‘私心’了。
这对于朝野来说, 就很容易上升到道德问题,皇帝是不是有沉溺于女色的情况?是不是听信妇人之言, 就要更改祖制?更改祖制其实不是大问题, 只不过多数时候大家不会摆到明面上说, 而摆到明面上说的, 其实就是大家反对的。
“你瞧瞧,朕就说此事有的是官司要打,这才放出些许风声,就有流言纷扰了。”郭敞听了内宦汇报最近一些后宫风声, 就对一旁的王志通说道。
其实不只是后宫对郭敞要在四妃的基础上增加一妃,从而封素娥为妃的‘小道消息’议论纷纷。前朝也有些言语, 只不过当下只是‘小道消息’,没有正式公开的事,要怎么劝谏?最多就是旁敲侧击他这个官家要遵循祖制、勿要为妇人所乱等等。
这就像是没表白之前,被喜欢的那个人也不好拒绝。
王志通感觉郭敞并不为前朝后宫的不满生气,当下也心安了,笑着说道:“说起来,此系官家家事,有什么可说的呢?官家也不必多虑,后宫不必说了,就是前朝,不过是相公们一时置气。到底官家是官家,这等事做什么一直和官家过不去?”
这话说的也不错,历史上的皇帝只要不是完全被架空了,决心下定,后宫之事很少不能如愿的——如唐高宗和武则天那样,接进宫是一重阻碍,封昭仪这样的高位又是一重阻碍,最后让武则天做皇后更是阻碍中的阻碍!
其中还混合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权力斗争,以及对一些望族的打压,强度更是一般不能比。然而还不是做成了?相比起来,郭敞不过是想给素娥封妃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到底,前朝臣子会不满这种事,更多还是因为担心皇帝完全不受控,什么事都肆意妄为起来。阻碍劝谏什么的,做做也就算了,成功阻止了皇帝一次是不错。要是没成功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让皇帝意识到这事情做起来麻烦,轻易不会做一次也就够了。
郭敞也是意识到了这些,所以才能这样轻松的。甚至他提前放出一些‘小道消息’,原因也很明确,一来可以试探大家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方便后续调整策略。其次,也是先让大家议论起来——这时候不满就会发泄一部分,等到事情公布出来,反对力度反而不会那么大。
“这个道理朕哪里不知道?”郭敞笑着摇了摇头。
王志通瞧着郭敞情绪很不错,刻意趁机问道:“官家今次给了高顺仪天大的恩典,怎么官家就不给高顺仪说一声?也好叫高顺仪感念陛下。如今这般不言语,怕是高顺仪听人说起这事儿,还觉得这是假的呢!”
一般人听到一条流言,正常是持怀疑态度。要分析现有的情报,以及事情的逻辑性来判断真假可能性。但关键是,素娥作为事情的当事人之一,她从未听过郭敞提这件事,自然更容易觉得这是假新闻。
当然,王志通其实并不是为这个原因才说这话的。之后郭敞果就和他猜的那样,有些奇异的高兴,道:“这就是你所不知的了,素娥性情最怕麻烦。朕自做了决定,她面上会说好,心里却发愁。”
“索性她愁来愁去也无用,不如叫她不知道此事,或者以为此事是假的,心里放宽些。再者,这算什么恩典,也值得特意叫她感念?真要大张旗鼓地与她说了,反而叫我们都不自在。”
王志通如今是瞧出来了,官家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高顺仪什么都是好的,哪怕有些东西官家会不高兴,但那其实是另一种好——所谓‘任是无情也动人’,‘无情’难道是什么好词吗?不过是放在这个人身上另有一种动人,所以好罢了。关键是这个人,而不是‘无情’。
郭敞并不觉得给素娥封妃这件事会有实质上的困难,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在一开tຊ始就遇到了阻碍。
阻碍来自于王志通都忽略了的地方(至少口头上是忽略了),即张皇后...王志通认为在封素娥为妃这件事上,于后宫是‘不必说’,这是因为后宫唯有皇后这个‘正妻’有资格对这件事发表意见。而以张皇后如今的处境,其实不应该反对的。
张皇后以皇后来说,没有原则性的错误或别的大错,但她也没有保障其特殊地位的优势。她出身是不错,可没有不错到被保送皇后之位,实际上当初的皇后候选人可不止她一个!就单纯比出身的话,宫里也不是没有比她更高的。
而出身之外,她甚至劣势多多,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无宠且无子。单纯的无宠或者无子,问题还不大,历朝历代也不少无宠或无子的皇后,不耽误她们坐稳皇后宝座。只不过无宠且无子,那就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了。
很多以‘无子’之罪被废掉的皇后,根本问题其实不是无子,而是她们无子的同时还无宠!
张皇后过去虽然时不时会不满,甚至反对郭敞的一些决定,但总的来说是配合的。郭敞对此也没什么不能接受,毕竟是皇后呢,怎么可能真的就是皇帝的应声虫。事事顺从的只有婢妾,哪里是妻子的样子?
张皇后的配合,既是对皇权的服从,使她相比起普通的妻子更容易屈服。也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境况是有认知的,打铁还需自身硬,不是霍光那种级别权臣的女儿,同时还无宠无子的皇后,有几个敢和皇帝硬抗?
所以,郭敞和王志通都想到了张皇后会发发脾气,或许还会和郭敞不满抱怨,但最终总会接受。
但超出预计的是,张皇后对这件事的反抗情绪高的惊人!当郭敞将这件事与张皇后说开,她就明确表示了反对。
这一次她并没有发脾气,没有和郭敞口头上争辩,她是一言不发的,但就是不配合。这种‘软对抗’其实更难搞,郭敞又没有废后的想法,皇后硬是不愿意配合,他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好下手——这就如民间,稍讲究些的人家里,大娘子不点头,做丈夫的也很难纳妾。
是的,此时要求妻子不能嫉妒,否则就是‘善妒’,身为天子女子表率,母仪天下的皇后更不能犯这个错。但‘善妒’并不是指不让丈夫纳某个女子,而是不允许丈夫纳任何一个女子,这是有很大区别的。
毕竟,如果是某个不合适的人选,丈夫又执意,妻子还有劝谏的义务呢!这是受褒奖的。
另外,郭敞也不得不顾忌外界的言语,之前不在意是因为可控,些许流言不重要。而如果张皇后非要和他硬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怕是就连前朝朝臣也会更加反对——这里的重点并不在张皇后,张皇后家在朝廷并无特殊影响力,张皇后自己也没有‘贤名’或者‘太子’这类能让朝臣帮她的筹码。
这里的重点还是郭敞,郭敞表现出的皇后极力反对,也一定要抬举某个宠妃的倾向,这是更‘危险’的...至少那可不是明君该有的样子。
尤其是在这件事上,郭敞确实‘理亏’,虽然他自己不这样觉得——正常的晋封后妃,皇后也没理由阻止,找不到皇帝和妃子的错,那就真成撒泼了。但具体到郭敞想封素娥,只当下四妃俱全,就足够张皇后站在更有优势的位置了。
贵德贤淑四妃无错,郭敞也的确没有贬她们哪个的想法。这时候要封素娥,就得增加一个妃位名额,这显然是破坏制度的行为啊!
而破坏制度这种事儿,向来很微妙,或许是一件小事,但当事人在道德上会面临极大危机。换个说法就是,其他人都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反对他了。
“圣人这又是何必,有什么事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它过去?到时候还乐得轻松!”张皇后的心腹郑姑姑轻声细语地劝慰张皇后。
自从郭敞对张皇后说了要给素娥封妃的打算后,张皇后并未直接反对,郭敞走后她也没对宫人发怒。但这种‘平静’,以及硬抗到底的举动,更让她身边的人担心。既担心她这样气坏了身体,也担心她触怒了官家,最后更不得好。
郑姑姑见张皇后依旧不言不语,又继续给她‘分析’:“圣人,民间还有俗语‘不聋不哑不当家’,圣人既当着后宫的家,更不好太计较官家那些事儿了。其实圣人很不必如此,如今高顺仪风头正盛,就随她去吧。”
“您想想过去姚贵妃如何,曹淑妃如何?不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过吗?而今又如何?”
“官家向来就是这样,宠爱的时候极为盛大,但有了新人忘旧人也是极快的。想当初,官家答应过曹淑妃要给她一个妃位,若不是尚淑妃‘及时’下去了,说不得早就添一个妃位了。然而纵使是那样的曹淑妃,说淡也就淡了...而只要圣人无错,稳稳当当坐镇中宫,那些妃嫔纵使风光一时,也无法威胁到圣人您。”
听到这里,张皇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出声道:“...你们这般瞧着高氏,觉着她与过去得宠的妃嫔并无两样,本宫却不能。本宫总觉得官家待她是不一般的,那是在姚贵妃、曹淑妃身上都未曾得见的。”
“先前姚贵妃、曹淑妃得宠,本宫也忧虑。尤其是刚做了皇后那会儿,还逢着宫里有姚贵妃这个官家自东宫时就十分宠爱的妃子,她还是皇后之下第一的贵妃,心里更担心了。但时间久了,本宫也品出来了...”
“咱们这位官家算得上是无情的,宠爱归宠爱,意思并不大,所以不会出现后宫乱了规矩的事儿。本宫这个皇后,虽不如先头康皇后得官家的心,也能坐稳。这些年,本宫与官家争执那些小事,说到底还是心里不甘心。”
“凭什么那些婢妾之流也能...本宫却......”剖析到这里的张皇后已经很平静了,至少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静,但那股子不甘不忿还是从眼睛里、嘴角上泄露出了一丝丝。
当然了,这剖析自我的言语在此时是次要的,所以张皇后也就是随意说说,很快就道:“...这次本宫也不是和官家逞一时之气,是真的看不过去!眼下没得妃位,官家也要给高氏一个妃位。等到了妃位,若觉得这妃位也不配她了,是不是还要叫本宫让位?”
“妃位尚且可以添一个,虽说是坏了祖上制度,可到底不是大事。但后位呢?可没有两个皇后的说法...过去本宫也看不过那些妃嫔太得意了,不像样子——呵呵,天家本来就是最不讲究这些的,民间哪有这般?”
“但终归本宫心里并不觉得那些妃嫔再得宠、再是受晋封,就能取代本宫。只有高氏这回不同,我是真觉得那事是有可能发生的。”这算是张皇后的直觉,没什么道理可讲。不过直觉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潜意识集合了过往经验做出的判断,也不能说是‘无稽之谈’了。
张皇后话都说到这份上,郑姑姑也不知道如何劝了。只不过她也不能看自家主子和官家这般硬抗,便思忖了一番道:“圣人若是这样说,也是有理。高顺仪这一步步走来,放在宠妃之中虽不至于惊世骇俗,却又比旁人多一些稳重......”
素娥原本只是一个私身宫女,这样的出身真的很低了。一般私身宫女得宠,哪怕是想象,也很难想到能做到正二品的嫔,更不说‘妃’了。不过总有一些人是例外,凡是宠冠一时的宠妃,都在此列。
这些人的晋升速度、受宠程度都会突破常规,如果放在这个群体内比较,素娥的种种又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问题是素娥给人的感觉太‘稳’、太低调了,相比起寻常宠妃的得意、存在感,她更无声无息一些。在她还没起来时,会让人觉得这是安分。可当她都处在现在的位置了,仔细想想反而本能觉得更危险一些。
“更不必说,高顺仪膝下还有六皇子,那样得官家喜爱...不过圣人还是不好和官家拧巴,这反倒更叫那起子人渔翁得利了。”
在大燕后宫里头,有儿子已经是大杀器了。而要是本身得宠、位分高,再加有个受皇帝喜欢的儿子,那更是绝杀tຊ!
当初素娥生下郭玺,虽然大家也会将‘郭玺’这个因素考虑在内,但参考此时皇室男丁的夭折率,大家都是极大低估这个因素的,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不过,如今随着郭玺一日大过一日,而且始终健健康康,大家也不得不慎重考量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