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过了一遍,反应过来官家是在说高美人后,王志通一下就明白了官家的意思——这是因为他惯于揣摩官家心思,也是因为一直以来他是看着官家在高美人的事上如何踟蹰、矛盾的,都有经验了。
郭敞这话说出来不知是褒是贬,甚至还带着一点儿阴阳怪气、怅然若失。但王志通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官家是对高美人动了真心了,这世间男男女女都一个样,若动了真心,便不会喜欢对方和自己分的太清楚,态度太客气规矩。
高美人这样规规矩矩的,早早和皇后通报,也没有越过皇后,先和他说。这固然堪称后妃模范,可落在郭敞这里,却是有些别扭了...照规矩,是该这样没错,但宫里凡是怀孕的妃嫔,一半以上都没有遵守这条规矩!越是有宠的,越是如此。
恃宠而骄么,不难理解。
不过,虽然能理解官家的想法,王志通却还是赞同高美人如今的表现。官家如今心爱高美人,自然没的说,怎样都好。哪怕恃宠而骄了,在官家这里,怕也是亲近的表现,还更受用了。可今后呢?若官家的偏爱不在了,如今种种怕都是‘污点’。
说‘污点’或许有些过分了,但想起来的确很可能不喜。
王志通讪笑了一声,便道:“官家,这也是高美人的品格,向来是这样善解人意、守规矩的。若高美人是个受宠便得意忘形,怀上龙裔就坏规矩的,那也不是她了,官家也不至于如此偏爱。”
其实这话没什么正确性,郭敞难道是因为素娥品行高尚、守规矩,所以喜欢她的吗?若真是这样,这宫里之前得宠的就不该是姚贵妃、曹淑妃、孙崇崇等人了,应该是一个赛一个堪称模范的‘贤德后妃’。
只是郭敞如今喜欢素娥,素娥的那些‘优点’才能说是优点。
王志通很清楚这一点,沉浸其中的郭敞却是有些‘忘了’,听王志通这样说就点了点头——若是喜欢一个人,就很容易这样,特别喜欢将对方当成是出色的、特别的。哪怕没甚出奇的,也能整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说法出来。如果对方真有什么地方足够好,那更不用说了。
这大概也是王志通并不随着郭敞的话说,而是‘称赞’素娥的原因...这种时候,顺着郭敞话说,他倒是更可能不满。
果然,听王志通这样说,郭敞也是跟着点头:“素娥是素来懂事。”
但也跟着说:“只是太懂事了,有时不知该说她谨慎稳妥好,还是怜爱她...如今也是‘美人’了,有朕在,还是这样小心翼翼。”
一般来说,正经妃嫔中,妃、嫔会被认为是高位妃嫔,婕妤是中间的,才人是就算是小妃妾之流了。只有‘美人’这个位份,相当模糊。要说是小妃妾,那不会,多数美人都能做一殿之主了,如何还说小妃妾?
可要说到到了中间婕妤那样,好像也没有,更多时候还是会把它和‘才人’归为一类。
但不管怎么说,偌大后宫,别看妃啊嫔的才能说得上‘地位’tຊ,实际上‘美人’已经很厉害了。不知多少个宫娥中才能出一个穿红霞帔、紫霞帔的,这些穿霞帔的宫女里,又只有一小部分能得到‘名份’,成为贵人。
至于无品的‘贵人’要成为正经妃嫔,也是自身素质、运气等缺一不可才能成功的。毕竟,正经妃嫔的话,每一个品级上都人数有限,真不是随便能许出去的。
换个说法,只要成为正经妃嫔,就是这个宫廷中真正的‘主子’了。常常听说宫人刁钻,怠慢敷衍无品贵人的,但从没听说有哪个正经妃嫔也会被那样对待。哪怕不得宠,该有的待遇也是有保证的。
才人或许还稍弱一些,可多半能做一殿之主的美人,实在不能说弱了。
这些‘美人们’,对下可是很有架势的!若是再有宠,对上也能强硬起来。
对于郭敞的说法,王志通只是垂着头,谦卑地笑着,不做任何评价——他是知道官家特意压了高美人的位份的,不然以官家对高美人的真心,婕妤、嫔之类的位份唾手可得,妃位上若不是没得空位,也能轻易封出去。
官家压高美人位份的原因很‘别致’:大约是过去有太多‘前车之鉴’了,叫官家担心,高美人位份高了,也会如其他后妃一样‘改变’。
官家无法接受高美人改变,不再是最初见到的样子,甚至到了畏惧的程度...对此,王志通真的不知如何评价。如此消极应对,软弱游移,实在是不像官家了。
这样的官家,若是高美人真的大胆起来,不是过去的样子。第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难道不该是官家自己?
御辇不慢,这话说完后没过多久,就到了玉殿外头。郭敞一贯没叫人提前通传,而是到了地方后,径直往里去了——玉殿宫人真没想到官家会天都黑了,突然来访,退到一边叉手行礼后,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官家怎么此时来了...啊,难道是为美人如今怀了龙裔?”
郭敞注意到了玉殿的灯笼,是喜庆的红色,装饰的也华丽。玉殿很少挂这样的灯笼,风格上就和玉殿不搭...玉殿当初是作为一个赏景的地方修建的,还有这么多‘玉梅’,应当是文雅清丽,没什么宫廷风的地方。
而这灯笼,属实是太宫廷风格了!
郭敞意识到挂这个灯笼只能是为了素娥的身孕,脚步一下顿住。顿住的那一下郭敞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觉得那些灯笼着实刺眼,很不适合玉殿。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并不讨人厌。
顿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郭敞又继续穿过前院,往正殿走去。正殿卧房外守着的宫女见到郭敞,就要叉手行礼、道‘万福’。然而郭敞听到帘子后卧房里有说话声,便对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志通上前,对宫女使了眼色,又往后扇了扇手。那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照意思退了下去。
卧房中,素娥确实在和今晚要在卧室守夜的何小福说话。
素娥此时已经上床了,比平时还要早一些(主要是侍女们劝说的,说她如今该更注意休息)。但她的生物钟是很顽固的,哪里是说上床就能睡的?连休息都很难。于是她就坐在床上,摆了一盘棋,一边打棋谱,一边和何小福说些闲话,消磨时光。
“...要我来说,你们实在是太提着小心了。韩太医不是也说了,我身体康健,这胎如今瞧着也好,十分稳固。如是这般,平常就不该太小心,太小心了就容易紧张,反而对胎儿不利。就譬如说今日,这么早叫我上床歇息做什么?我又睡不着?”
“便是真能早早睡下,也不会比过去多睡,睡到四个时辰,我是怎么都该醒了。”
“到时候起的太早,反倒是不好了。”
“娘子说的也是。”何小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奴婢们刚刚得知娘子怀有龙裔之事,又无人伺候过怀孕的妃嫔,总有些忧虑的,难免过头...这也不是奴婢找借口,实在是、实在是,唉!还是奴婢们太不稳重了,娘子责罚奴婢罢!”
“你们是为我好,我如何会责罚?左不过就是这几日了,过了这几日,便是燕燕也该回过神来了。”素娥摇摇头,又低头摆上一枚棋子,继续打棋谱。
听得素娥这样说,郭敞的心里已经在摇头了,但又有一种不出所料之感——素娥对下还是太宽宥了!明明此时她也是第一回 怀孕,却得照顾这些宫娥的心思,由着她们失了分寸。如此不算,连个责罚都无......
这样御下,往好听了说是‘宽和慈悯’,往不好听了说就是‘管教无方’了。如此,往往会把人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能做出什么事简直不敢想——宫里就是这样的,不怕一个人笨一些,就怕一个人胆子忒大!
但郭敞又无法责备素娥什么,寻常妃嫔如何御下,郭敞才不在乎呢!最后是好是坏都是她们自作自受而已。可是素娥如此,他是一边看不过眼,一边又不想去改变她...这也是她最初性情里的一部分。
她就是这般性子,打心眼里悯下,不会因为自己身份不同了,就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更不必说,如某些人一样,一旦地位提高,就迫不及待掩盖曾经不那么好的出身来历——其实这也谈不上什么好坏高低,后者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
只不过郭敞个人来说,喜欢素娥这种‘圣质如初’。
“...肖姐姐确实是最忧虑的那个,毕竟她管着咱们殿中人事,如何安排服侍娘子,也要她看着办呢。”何小福提到肖燕燕,为她说了一句话,然后又道:“如今娘子怀上龙胎,外头还不怎么知道,可这事儿只要圣人和官家知道了,传开也就是几日辰光。”
“到时候上门贺喜的少不了,又是一桩事儿。”
“娘子到时候不好拒绝,不然倒是不近人情了。但也别太当真了,得学会偷懒...如今娘子怀胎不上三月,胎都没坐稳呢。虽然有韩太医说娘子身体康健,胎儿也稳当,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劳累还是要避免的......”
絮絮叨叨了挺多之后,忽然,何小福认真对素娥道:“其实奴婢知道娘子心思,娘子的性情最怕麻烦,也不爱出头。便是在宫中,也只要能混日子便满足了。但如今有了身孕实在是大好事,奴婢打心眼儿里为娘子高兴,如此一来,娘子至少未来有靠了。”
这话实在是太过‘真心’了,以至于卧房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素娥别说应答了,就是手上要摆的棋子都没有放下去,一直捏在手心不自觉摩挲着。
“我知道小福你的意思,说来不怕你心里笑话,这样浅显的道理,我是没想过的...所谓‘未来有靠’,那得是多久以后的事儿了?我暂且还想不了那么远。如今我想着的尽是生孩子太难...另外,也怕这个孩子生不下来,又或者生下来,却养不住。”
素娥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必说明何小福,以及外头听着的人都知道...如果素娥腹中是个男孩儿,就是会有这样的难处。
郭敞平常很不愿意听这个,这是郭敞的痛处。虽然事实如此,可真的有人去戳这个痛处,他也不会高兴——严重的话,甚至会因此迁怒说这个话的人。
然而,这一次他听着素娥说这个,却只是心里沉重...素娥的忧虑是人之常情。而想到素娥可能和后宫不少妃嫔一样,要经历丧子之痛,郭敞很不愿意。
其实从刚刚在坤宁宫,听张皇后说素娥怀孕起,郭敞的心绪就没有落到实处。他是冲动之下就来了,但到现在为止,他都对素娥怀孕没有实感——心情谈不上好坏,既不为此狂喜,却也没有往常听说后妃怀孕的忧虑、后退。
当然,换个说法就是两种情绪都有一些。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素娥的担心与迷茫,他才有了一点儿素娥怀有身孕,要做一个皇子或者皇女的母亲的真实感...原来是这样的,原来素娥真的要生育一个孩儿。
郭敞又想到那个叫‘小福’的侍女的说辞,‘未来有靠’...他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这后宫之中,妃嫔们总想着生儿育女,大多也是为了这个。相比起未来有靠,凭借生育之功晋升位份都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皇帝的宠爱捉摸不定,高一级的位份也不见得能在tຊ新帝登基后提供太大好处。只有一日一日长大的孩子是不同的,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倚仗’。哪怕是个皇女,生下来不能指望继承皇位、得享王爵,那也有自己的公主府,出宫奉养母妃绰绰有余。
后宫是属于皇帝妃嫔的地方,先帝的女人,除了太后外,在宫廷可不会太舒服。
郭敞其实不太喜欢后宫的人提这种话,除了因为他还年轻,总觉得那些事离他还很远,远到好像不会到来。也是因为这种‘找后路’的行为,多少冒犯到了他那颗有些拧巴的心。
与此同时,他也很不喜欢后妃们抱着这样的想法侍奉他...仿佛他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孩子——郭敞早就被宠坏了,在一段关系中他总要占据绝对的主动权,绝对的优越地位,显然很难接受自己变得没那么重要。
一想到素娥也可能那样,他甚至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于是再也听不下去,一手撂开了帘子,道:“...素娥,朕听圣人说,你这是怀有身孕了——多穿些衣裳!怎么能只披着呢?”
第112章 宫廷岁月112
午后的福宁殿很安静, 郭敞是有午睡习惯的,但只在日头够长的夏天。现在还没正式入夏,不过天气越来越暖和, 白日越来越长, 他有时也会在围榻上小憩两刻左右...这种时候, 福宁殿就会安静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
小睡了大约两刻后, 郭敞自然就醒来了。立刻有早候着的宫人,端来洗脸水,郭敞擦了擦脸,又喝了半盏茶, 这才真的清醒。
想到这么小睡一会儿, 居然就梦到了两三天前的事儿, 郭敞眉毛就动了动——他梦到了知道素娥怀孕, 去玉殿那晚的事, 仿佛耳边又听到了那句‘未来有靠’。
其实当时的他并没有那么在意那句话,虽然他不喜欢别人说这个, 但也没到否认事实的地步。现实如此,人之常情, 如之奈何?他还不至于现实都不肯面对。
只是郭敞没有想到, 事情过去了几日, 他却是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句话。那句话还越来越清晰, 直到出现在他的梦里,一丝一毫不差...这仿佛是一个提示,提示他自己,他真的很在意这个, 即使他也说不上原因。
“王志通,你说这宫里的女子, 都是想生下孩子,叫未来有靠的,对么?”郭敞忽然问道。
王志通揣度着官家的意思,谨慎道:“回官家的话,这是不错,生儿育女本就是天下女子的本职。若一个女子没有生儿育女,便好比只开花不结果,终究不圆满。再者,替天家绵延子嗣,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至于未来有靠,这原是人之常情。就好比民间生子,也是为了养儿防老、香火绵延。后宫的娘娘们,身份尊贵,倒不用担心养老。可只是吃喝不愁,与等死又有什么分别呢?到底还是有子女承欢膝下,才能心满意足。”
“素娥倒不像是在乎那样事的人。”郭敞含糊了一句。
这不是他瞎说的,而是过往观察到的。后宫女子听闻有妃嫔怀孕生子,总是会有一些羡慕、嫉妒的情绪表露出来。面对孩子,一个个也是向往的。只有素娥,实在是太平静了,很多时候还会流露出一丝害怕。
郭敞并不奇怪她会害怕,都说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会害怕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人大多是往好处想的,会忘记其中的风险,下意识想好处——而在皇家生孩子,好处可太多了,就更不容易在意其中风险。
但素娥的性情,总是会把一件事好的坏的都想到,自然不会漏掉明摆着的风险。
“这......”王志通打了个等儿,很快又往下说道:“高美人性情纯质,有时比别的女子要周全纯熟的多,有时又似个孩子。这样的事儿,说不得高美人都没有多想过。”
郭敞笑了一声后道:“像个孩子?是啊,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朕。素娥的性子有时是孩子气极了,只不过因为她许多事上比世人都游刃有余,倒使人忘了这个了——但没有多想过,也说明她的确没有其他女子那样在乎。”
“但...她不想‘未来有靠’么?居然说自己‘没想过’。”随着和王志通谈话,郭敞才一步步发现,原来自己在意的不是宫女那一句‘未来有靠’,而是素娥说自己‘没想过’。也是,一个宫女老生常谈的话,他做什么那样在意?在意的自然只能是素娥。
郭敞想了想说:“宫里老太妃们如何过活呢?”
王志通没有伺候过老太妃,具体的也不知道,只能说:“回官家的话,老太妃们多在角落里住着,但也有得太后娘娘喜爱的,能在宝寿宫住。要说如何过活,太妃们也自有俸禄,伺候的人也是定量的...总归能过下去。”
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谁会在乎宫里的老太妃?她们都无儿无女,不管先帝时是多么受宠,在宫廷里何等受趋奉,此时也像是个用坏了的旧物,扔到一边无人问津了。就连郭敞,他过去难道在意过太妃们的生活?
只要没有闹出虐待太妃的丑闻,哪有人会管——太妃们生活不会太好,这有点儿像是无宠、位份又不高的妃妾,处处碰壁总少不了。不过宫廷里尊卑有别,太妃总归是‘主’,是‘尊’,不会太出格。
郭敞听王志通说的太简单了,他说的难道自己想不到?索性便起身抬脚往外走:“走,去太妃们的住处瞧瞧。”
王志通大约明白郭敞为什么要去看太妃,忙忙地跟上...因为太妃们大多安排在宫廷的角落里居住,御辇还走了挺久才到。
郭敞下了御辇,已经有住在这里的两位太妃出来迎接了。郭敞自然尊重她们身份高一辈,格外客气一些,寒暄了几句才入内说话。
郭敞仔细打量了这两位太妃,努力想了想才想起她们年轻时的样子——无儿无女,却能留在宫廷颐养天年的,都是品级较高的妃子了。而品级高,要么是出身好,要么是得宠,再不然就是两者兼而有之了。
这样的先帝妃子,即使郭敞当初避嫌,除了必要的请安,绝不去后宫,应当也是见过的...在坤宁宫请安时,又或者一些宫宴上,她们经常非常引人注目。多见几次,总能有一些印象(也有郭敞记忆力很好的原因)。
面前这两位太妃就是如此,一位曾经多少算得宠冠后宫,就算没有曹淑妃的样儿,也有孙修容的谱儿。另一位,则说起来还是先帝的表妹,是先帝亲生母亲的侄女...非要说,也是郭敞的表姨了。
先帝去世时,两人都是嫔位上的人。
这样的资历绝对不算差了,但因为无儿无女,如今也只好在宫廷做个太妃。两人一起住在这一处小殿——这不是后宫常见的那种有规制的宫殿,就连玉殿那种都比不上,玉殿说是不成规制,但最主要的前殿、正殿都齐全着呢!
这处小殿,并不比寻常宫殿后的楼阁来的宽敞,住两位太妃不能说住不下,但肯定不舒服。
郭敞看了看伺候的宫人,两位太妃都只有两名侍女,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往往是当初做妃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心腹,小的大约是缺人了,新分配来的。分配给老太妃的宫女么,往往不会当用)。
再有,住处的一应布置,也是看着还好,有宫廷的体面。可仔细观瞧,却是暮气沉沉不说,细节处透露着不用心——两位太妃过去是那个样子,手头上肯定是有钱的,不至于不能花钱过得精细些。但是,宫人们用心不用心,有时不只是钱的问题。
更不要说,本人这种情况下,也可能没心气了。而人一旦没心气,过日子也会随便很多。
看着两位已然毫无棱角,面对自己些微局促的太妃,郭敞模模糊糊记起她们也曾经光彩照人——这不只是因为年华老去,郭敞见过不少年老贵妇,从皇家的那些公主,郭敞的姑姑、姑婆们,再到能进宫的诰命夫人,她们的精气神是没有少的!
就连他的嫡母,如今的向太后。即使经常生病、缠绵病榻,做太后装扮出现时,也让人不能忽视。
这些太妃们更像是被人遗忘久tຊ了,于是连自己也忘了自己。
郭敞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还会同情这些老太妃。但他会想到素娥,如果素娥没有孩子,未来他不在了,也会如此么?不,如果素娥一直只是个美人,说不定连这样的日子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