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从副驾驶座上转过脸来,“那个,因为天气影响,我们的航班改到了明天起飞了,大家可以回酒店好好休息放松哦!”
毕竟辛苦了整整一夜,嘉宾们立刻举双手欢呼。
车窗外的天光照亮海滩边的珊瑚草,遍地宛如铺上一层赤红绒毯,即便台风会过境,不能下海游玩,在酒店房间里听着风浪声睡觉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谈宁犹豫地拿起手机,R国和华国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一整夜过去,专项行动小组的群聊还是安安静静,一个新消息都没有。
大概昨晚没加班,现在都在睡觉吧。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大巴车一路畅通无阻开回酒店,嘉宾纷纷回到房间补觉。
谈宁只睡了半个小时,就捂着肚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R国食物跟她的胃实在不对付,昨晚就没吃几口,折腾了一夜,这会儿饿得眼都要冒绿光了。
她站在窗边望了一会,视线掠过海滨酒店层层叠叠的屋顶,外面俨然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大团大团的云层压低,远处黑礁石下扑起低沉的白浪。
这里点不到外卖,附近也找不到像样的便利店。
谈宁想了想,工作人员那里应该有不少零食,哪怕是桶最便宜的国产香辣牛肉泡面,也能熨帖异乡人的辘辘饥肠。
她披上乔聿白的卫衣外套,小心将房门关好,在走廊尽头处摁了电梯。
余光便扫到了一丝不对——
角落布草间的房门虚虚掩着,还有一点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响。
五星级酒店用的是长绒棉布草,而这个布料却不一样,像是冲锋衣或者雨衣粗粝的摩擦声。
谈宁耳廓轻轻一动。
……是私生粉,还是?
不对,不是私生粉。眼下他们远在国外,昨天之前,连嘉宾都不知道自己会前往哪个酒店入住,天气又不好,私生粉没这么容易找上来。
难道是冲她着来的?
面前“叮咚”一声脆响,电梯升到这一层,金属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谈宁试探着往电梯的地板上伸出一只脚,眼角余光紧紧盯着布草间的动静。
果然,在她即将踏入电梯内时,两名黑衣男从布草间冲了出来,其中一人手持刀具,另一人拿着绳索,俨然要将她堵进电梯,原地绑架!
谈宁那脚原本就是虚晃一枪,多亏了原身良好的舞蹈基础,她猛地一弯腰,肢体柔韧地从为首黑衣男胳膊底下穿过,逃离围堵圈。
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立即原地转头往走廊方向跑,边跑边大叫:“有人持刀!有人持刀!”
离她最近的那扇门忽地开了,有人伸手,一把将她拉进房间,护在身后。
她看着那个人直接冲了出去,长腿一伸,一脚踢倒了追上来的持刀男,凌厉的视线才调转回来,温声问:“没事吧?”
谈宁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有点惊魂未定,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其他嘉宾也冲出来了,邢牧还穿着睡衣,闻人汪顶着杂乱的鸡窝头,他们将拿绳索的另一名黑衣男子扑倒在地。郜曲嘴上还叼着鸡爪,依然不妨碍他和裴司晨将持刀男的两条胳膊狠狠按住。
眨眼之间,刚才还很嚣张的两名黑衣男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毛雪晴赶紧把刀和绳索通通拿走,闻人汪骑到黑衣男子身上,伸手就是一拳:“你们私生粉泼泼油漆扔扔鸡蛋就算了,难道还想绑架人吗?”
那个黑衣男子嘴里啊啊呜呜地嚷了一句,没人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R国语?”谈宁皱起眉头,“你们不是华国人?”
黑衣男子腮边高高肿起,先是拼命点头,然后又疯狂摇头,艰难地比划了一番,最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现金和谈宁的照片。
闻人汪困惑地抬起眼,“我会一点点R国语,宁姐,他的意思是……好像是有人雇他们来绑架你。”
谈宁一顿,额角直跳。
退圈上岸后她是得罪了不少内娱明星和影视公司,但是行事作风这么大胆卑劣的,除了司徒鸿才,她还真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这时导演带着几名工作人员从备用楼梯冲了上来,见状缓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没有人受伤吧?我们已经报警了,警车马上就到!”
这一带居民不多,警力充沛,又听说是华国的节目组出了事故,其中还涉及一名检察官、一名国际犯罪心理学者,处理不好便会影响两国邦交。
R国警方不敢懈怠,十分钟后,便有十来名警察全副武装地冲了上来。
那两个被闻人汪揍得鼻青眼肿的黑衣男被带上警车,谈宁在翻译的帮助下做了简单记录,警察要求她手机时刻保持畅通,随后便驱车离开了酒店。
出了这件事,大家睡意全无,七个人一人抱着一桶泡面,简单对付完一顿午饭,在闻人汪的热情提议下,大家干脆都去了他的房间,聚在一起吃零食打掼蛋等消息。
台风即将登陆,外面下起雨来,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浇得人人心惶惶。
谈宁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郜曲带来的零食,一边看大家在剧组里练出来的牌技。
闻人汪说自己牌技出神入化,实则运气也不赖,一把牌抓了两个同花顺,炸得对家毛雪晴和裴司晨无语凝噎。
谈宁给闻人汪鼓了鼓掌,此时塞在兜里的手机嗡嗡一振,赶紧丢下零食去擦手:“估计是警局那边来消息了。”
她抽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随后眉心深深蹙起。
这是一条来自老安的微信,只语焉不详地打了三个字:
“司徒知”。
……司徒知?这是什么意思,是司徒鸿才知道他们查点星了吗?
不对,昨天下午他们动身来R国的飞机上,乔聿白就告诉过她了。
结合目前的状况,司徒鸿才更有可能知道……黑衣男绑架她却失败了的事。
谈宁捏了捏鼻梁,反手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没有人接。
她不敢再打,而是拨了彭圆圆的手机号。
还是没有人接。
大家都噤了声,谈宁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然后看着乔聿白沉下声道:“我有预感……老安可能出事了。”
乔聿白立刻站起身看向导演,“我们先改签回国。”
其他几人纷纷站起来,老大哥邢牧发话:“大家是过命的交情,要回国一起回国,万一路上再出事该怎么办,这里还不是华国啊!”
闻人汪一把撒了手上的牌,“对!我要守护我宁姐!”
谈宁摇了摇头,“谢谢各位朋友,但这是我和乔老师的工作,没必要把大家都卷进来。”
毛雪晴郜曲还想再劝两句,导演抱着电脑说:“那个,M市机场已经停航了……我托人搞到了S城直飞的最后两张机票,下午四点,隔壁市机场起飞,如果改签得话,现在就得走。”
谈宁不假思索:“好,麻烦您了。”
就两张票,大家想陪也没法陪了,闻人汪失望地垂下狗狗眼,郜曲拿了一大堆零食塞到谈宁手里。
毛雪晴说:“到机场第一时间跟我们说。”
谈宁重重点了点头。
她没带什么东西,转眼就收拾好了行李。提着箱子到一楼时,导演和乔聿白已经站在门口等车了。
海风把乔聿白的黑色风衣吹得落拓,紧紧贴在后背上,显出利落笔挺的宽肩窄腰。
导演看她推箱子过来,“我本来想让节目组的大巴送你们过去的,但是乔老师说动静太大了,很容易被盯上,所以他专门租了辆SUV,五分钟后就到。”
谈宁说好,“这样确实隐蔽灵活些,就是你们还得在这过一夜,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节目组这么多工作人员呢。”导演拍了拍胸口:“再说警察和酒店保安也打过招呼了,我们逗留这一晚会加紧巡逻,绝对不会让上午的事再次发生。”
一辆黑色越野出现在视野里,司机下来,把钥匙交给乔聿白,导演帮谈宁将行李箱提进了后备箱。
“注意安全啊。”
谈宁点头,在副驾驶上坐定,系好安全带,同一脸忧心忡忡的导演挥手告别。
“这台车是我让家里帮忙联系上的,车况经过改造,可以应对这种天气。”乔聿白看了眼导航,轻轻按了下喇叭,驶出酒店大门,“你可以放心,休息一会吧。”
谈宁往下沉了沉身子,毫无睡意地盯着不太清晰的前路。
乔聿白也没多劝,一打方向盘,转上了主干道。
没有人说话,雷声滚滚,雨刮器在玻璃窗上哗来哗去,海浪拍击沙滩发出巨大声响,乔聿白握着方向盘转过又一道弯,谈宁摩挲着手机。
她此刻内心意外的平静,如果专项组已经在行动中,她再打电话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打扰他们,暴露位置。
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赶回去。
M市的一大半都被长长的海岸线占据,台风像是在追着他们跑,即便开上高速,雨势也越来越大。路上看不见几台车了,两边的树被猛烈急遽的风雨压得东倒西歪,车内开了空调,也还有淡淡的咸腥气味。
谈宁的手机响了一下,她飞快接起,片刻后冷静听完,用流利的口语说:“Okay,Thanks a lot for your help……”
她挂了电话,乔聿白温和平静地问:“R国警方?”
谈宁淡淡“嗯”了声,“跟我们猜测的一样,警察说那两个人是混当地□□的,收钱办事……至于上家是谁,他们也不清楚,只说是通过网络,还转了好几手接上的活。”
现在通过软件改换ip地址的方法太多了,即便是华国的专业人员,也很难通过网络迅速找到对方,更何况他们是在国外。
好在照片上的谈宁看起来就是个很瘦的年轻姑娘,对方也麻痹大意,只派了两名混混,带着一把刀一根绳索就想实施绑架。
这才将他们自己成功送进警局,还给谈宁和乔聿白实实在在提了个醒。
车又开了片刻,乔聿白从容问道:“口语很地道……留过学?”
谈宁有点想笑,穿书前她确实雅思高分,只不过去留学前报了公务员考试,从此留下来建设美好祖国。但是就刚才这么简单的一句感谢,哪儿能听出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看出了乔聿白想换个话题的心思,轻声回答:“没有,没那个条件……就是大学考四级前突击了两句。”
乔聿白“哦”了一声,有点干巴地恭维道:“真的很好。”
谈宁抿了抿唇,拧开车载广播,一首悠长淡雅的爵士飘了出来。
车内气氛变得松泛了些,距离四点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他们平安穿过台风地带,抵达机场。
乔聿白在跟租车公司的人联系,将车泊到指定地点,钥匙存进储物柜,谈宁给节目组和小伙伴发去了报平安的消息。
办理完托运和安检,停机坪上空只剩下尾声的一点小雨,机场电视播报:“台风路径转弯,避开本地,航班即将顺利起飞,请各位旅客朋友准备登机。”
两小时后,飞机平安降落S城机场。
谈宁打开手机的一瞬,彭圆圆拨过来一个电话。
“宁姐,我被专项组拉去开会了,老安失踪足足五个小时了!”
*
司机已经把路虎揽胜开到了机场的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