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她的眼眶有点酸涩,无论是在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都没有收到过这么用心,这么专属她一个人的礼物。
谈宁手指在铭牌上抚过,真心实意地笑了下,“谢谢你,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谈宁。”乔聿白对上她的视线,冷静道:“人是目的,不是纯粹的手段,不要把自己当成纯粹的手段。”
谈宁点点头。
他说得很隐晦,但她听得出来。他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看清她的人,他知道她下基层是为了尽快通过遴选当上检察官,他也知道她本可以慢慢来,享受机关单位朝九晚五的工作节奏,不用每晚加班至深夜,付出那么多心血。
该说的都说完了,要送的礼物也送了。乔聿白喝完牛奶,双手递上马克杯,“谈宁,我该走了。”
“好的,乔老师。”她从满肚子心事里抬起头,双手接过杯子。
因为距离很近,她的小拇指触碰到乔聿白的掌心。
那里干燥而温暖,衬衣的袖口间飘出淡淡的木质香气。
不过乔聿白很有礼节地往后退了一步,拧开门锁,轻声道:“早点休息,晚安。”
香气与温暖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点痒意,谈宁也说:“晚安。”
*
暴雨一连下了三天,S城大小街道都在地图软件上堵成了深红色,每天在食堂吃早饭,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骂娘声。
到了第四日午后,才终于有云歇雨停之势。
谈宁手头工作已经全部交接完毕,要带往静阳县的生活用品也已经收整妥当。下午外面云翳散去,太阳高高挂起,戴主任给她打电话,“回家把东西拿上吧,傍晚我和张欣路文惠送你去静阳县报道。”
谈宁说好。今天是周五,未来两天不用上班,也可以用来收拾房间,游刃有余地出门转转,欣赏辖区的风土人情。
到了下周一,就算是正式上岗了。
公务用车一路向北,路上一派田园风光,景色优美,路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安详。
张欣说:“真好,我这种行政人员都想下基层享受生活了。”
谈宁笑了笑。
“慢生活啊宁宁。”路文惠抱着手臂朝窗外打量,“这里的案子有我们那儿多吗?”
谈宁没说话,戴主任笑道:“你们俩不知道,越往基层,越是各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我以前处了个对象在隔壁县法院当法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加班……”
路文惠八卦地问:“没时间约会,然后就吹啦?”
戴主任性情开朗,连带着整个政治部都没什么上下严明的风气。
戴主任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哪儿能啊!是人赚得比我多,家里条件又比我好,在S城有大房子,不用我出门赚大钱,只需要在家安心当家庭煮夫……”
张欣笑道:“家庭煮夫有什么不好,我要是有钱,也想给自己弄一个。”
路文惠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嗐,我也这么想啊。”戴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敲,“但是她嫌我煮饭煮得太硬,做菜效率又低,切土豆要切半个小时,炒个青菜都能炒焦……唉,后来我就认清自己,这辈子没有在家赋闲的命,老老实实上班吃食堂吧!”
路文惠:“这说明一节更比六节强,王中王,火腿肠,果冻我要喜之郎,戴主任最爱吃食堂!”
车内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谈宁抿着唇,怀里抱着乔聿白送她的双肩包,心想乔老师这种心灵手巧的男人,果然找不出第二个。
县检察院就在中心城区,周围虽然不如静海区高大上,但也很有人间烟火气。金拱门肯德基喜茶瑞幸星爸爸大超市应有尽有,足够满足未来三个月的生活需求。
戴主任跟门卫亮了下证件,把车开进去,那边已经有两名穿制服的男干警站在台阶上等着接待了。
大家一一握手,为首的中年人自我介绍:“我是静阳县检察院政治部主任陶成龙,这是干警小方。”
小方嘴很甜:“戴主任好,谈宁姐好,张欣姐好,文惠姐好。”
陶主任笑眯眯:“没想到谈宁竟然给分到我们院来了,说实话,咱们全院上下都很期待啊!”
小方跟在后面点头如捣蒜。
陶主任带着戴主任一行四人参观完检察院的办公大楼和后面的宿舍,谈宁忍不住问:“陶主任,我会被分到哪个部门呢?”
她实在不想被拉去搞普法直播,或者作为单位的形象代言人,被送去参加演讲比赛和节目录制。
陶主任看了眼戴主任,笑道:“你们主任都跟我叮嘱过啦,就在咱们第一检察部,负责对侦查机关移送依法由本院办理的刑事案件进行审查,任务很重,姑娘你要加油哦。”
这声“姑娘”叫得谈宁心田暖暖的,她点头:“一定不负众望。”
晚高峰快到了,戴主任带着张欣和路文惠乘车离开,谈宁和陶主任小方打过招呼,回宿舍收拾行李。
这边是两人一间,同屋的大概是本地人,偶尔在这这睡个午觉。谈宁把床单被罩铺好,属于自己的桌椅柜子都擦干净,为数不多的衣服挂好,最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大合照,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上。
这是《推理的法则》最后一期录制结束的合影——海面暴雨欲来,沙滩上七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还坚持对着镜头展开笑颜。
谈宁目光温柔地看着照片,自己的人生已经迈进下一个阶段,希望伙伴们也能在内娱继续发光发热。
她这边刚把相框放下,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竟然是裴司晨!
谈宁茫然地接起电话,裴司晨在电话那端大叫:“宁姐!汪汪抑郁割腕了!你快来看看吧!”
第50章 微笑抑郁症
谈宁花了一个多小时, 才赶到闻人汪入住的那家高档私立医院。
医院虽然在S城市中心,但是坐落于一片花园的包围中,出入都要刷卡,隐私性极好。
她按照裴司晨给的地址, 直奔住院部四楼。
这里和她穿越来那次住的公立医院不一样, 四周几乎听不见病人和家属的呼救, 更没有救护车彻夜不停的鸣笛,走廊里灯光雪白, 地面干净整洁, 医生和护士目不斜视, 礼貌带笑。
谈宁很想知道在这儿住一天要多少钱, 她以单位医保报销的水准, 可能一个星期就得打道回府。
裴司晨坐在vip病房门口的长椅上,靠着墙壁抬头望天, 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宁停下脚步,解释道:“我现在在静阳县检察院工作,晚高峰, 路上很堵。”
裴司晨点了点头。
他衣服上还能看出斑驳血痕,谈宁在他身边坐下,迟疑地问:“闻人汪他……”
“没事, 救过来了。”裴司晨哑着嗓子问:“你吃了吗?汪汪助理去买饭了。”
谈宁说吃了,“便利店买了个饭团。”
裴司晨长长地叹了口气,良久才开始说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算是运气好吧, 我今晚临时想请他吃个饭, 打了三个电话没人接。这货从来不会不理我,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还好我跟他住隔壁小区, 直接跑去他家,才发现这个傻逼放了一池子的热水,躺在里面割了手腕……我把淋浴间大门踢开的时候,那一池水都快染红了!”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还留了遗书,让我照顾他养的蜜袋鼯。”
谈宁深吸口气,接过遗书,浏览了一遍。
在所有人心中,闻人汪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狗,但是很多临床病例也表明,越是看起来散发快乐的人,内心的伤痛就没有表达的出口。
“……微笑抑郁症。”谈宁轻声说。
这个心理疾病在艺人中并不少见,极度的痛苦压抑太久,等到爆发出来时,很可能会彻底毁掉一个原本健康快乐的人。
裴司晨捏了捏鼻梁,“心理医生早就请了,但我们这行,每天都可能有新的通告,定期面诊根本不可能……”
谈宁:“汪汪家人呢?”
裴司晨只是摇头。
谈宁垂下眸子,朝身后瞥了一眼,“现在什么状况?”
裴司晨:“医生说他醒了,但这傻逼不想面对世界,就在那装睡……我跟他说话,什么激将法好言相劝讲相声逗他笑都试了,他就像聋了一样……他怎么这么任性,也不替家里父母想想……”
他越说越激动,俨然就要哭了,谈宁摸了摸额角,不好当面批评这种方式存在很大错误,只好在口袋里摸了摸,找了包纸巾塞给他。
“你去……你去试试……”裴司晨擤了个声音巨大的鼻涕,“汪汪对你,还是跟对别人不一样的。”
谈宁没有说话。
闻人汪对她的感情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原本想着,闻人汪并没有主动挑明,而且节目录制完之后大家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时间会冲淡一切,等到他遇见更合适更心动的女孩,自然会忘记她的。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也不是她出言拒绝的时候。
谈宁点了下头,“等下我去试试。”
“……裴哥,宁姐!”
闻人汪的助理虎子提着几个塑料袋走过来,手脚麻利地将便当和奶茶拿给裴司晨和谈宁。
“谢谢,吃过了。”谈宁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裴司晨饿坏了,掀了塑料盖,搓一搓一次性木筷,抱着饭盒埋头扒菜。
谈宁问虎子,“抑郁症突然发作通常有个诱因,汪汪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吗?”
“这个……”虎子为难地看了裴司晨一眼,欲言又止。
谈宁忽然想起来,“闻人汪的经纪人呢?录了这么多次节目,我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裴司晨放下饭盒,长长呼了口气,“这事啊,还就是闻人汪经纪公司引起来的!”
一阵飞快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毛雪晴大长腿迈得飞快,隔着老远朝他们打招呼:“……老裴,宁宁!”
“……别急!”裴司晨赶紧走上去迎接,还不忘抽出纸巾,将长椅上的灰尘掸了掸,恭恭敬敬请自己的女神坐下。
“汪汪怎么样了?”毛雪晴关切地问道。
于是裴司晨和虎子又七嘴八舌地跟毛雪晴解释了一遍。
谈宁坐在旁边翻着微博,没有说话。
裴司晨对毛雪晴和谈宁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饭,给毛雪晴倒了一杯咖啡,又嘘寒问暖:“外面热不热,要不要喝冰美式,我给你打打风吧?”
谈宁:“……”
她干脆一直保持低头的姿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毛雪晴看了眼谈宁,清了清嗓子:“别忙了,我是来看汪汪的。”
裴司晨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谈宁:“啊,是是……”
谈宁翻出了闻人汪前几天的一条热搜,她将手机递到裴司晨眼下,问:“是因为这个吗?”
“不止。”裴司晨又叹了口气,站起身张望一圈:“宁姐,小晴,这样吧,这里交给虎子,我们出去说。”
片刻后,三个人坐在在医院楼下小花园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