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早逝,年幼的林容并不懂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何如此嫌恶她,林容也曾笨拙地讨好过成帝,可只引来成帝更严厉的苛责。
林容是在她皇祖母的称赞与宠爱中长大的, 她连发稍的弯曲弧度都会被她皇祖母连赞可爱,她是大宁国唯一的公主, 她怎么可能不如林馨儿?怎么可能她都努力讨好了,还不得到夸赞?
那只能说明,是成帝错了。
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 林容从那时起就不想要了。林容也是从那时起就对成帝的皇位有了兴趣,一个瞎了心的平庸男人都靠着皇位的加持,得到别人的趋炎讨好,让他的喜恶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
而且,帝王的服制如此好看, 年幼的林容很喜欢, 她很想试一试。林容觉得她穿上那身帝王的服制,肯定比成帝合适。
若不是上辈子有剧情束缚, 林容不该那么晚才穿上那身帝王的服制。
哪怕被禁足在寝宫中,林容也有许多事可做。当中最要紧的事,就是为太后调养身体。根据太后的脉案,林容用雪灵芝为太后调制了养身药丸。因为剧情要林容治好叶轩之的眼睛,于是林容顺着剧情趁机学了医术。林容的药丸才调制好,太后就赶来看她,抱着她哭了好一阵心肝肉,就要牵着林容的手出殿门。由于太后的疼宠,先前成帝对林容的几次禁足,都从未关到期满过。
但林容这次没有出去,她笑着哄了太后一阵,然后再让太后服下她刚调制好的药丸。
太后得了药,都不问林容从哪里来的,就立即服下了。刚一用了药,太后便欣慰笑道:“果然见好了,我的容容果真最孝顺最乖巧了。”
林容伏在太后膝头,忍不住哽咽着小声道:“皇祖母……容容想你了……”
太后忙抚着林容的背哄道:“容容可是受委屈了?是因你父皇又骂你了?容容别哭,等皇祖母去给你出气。你不要听那些要立林馨儿为皇太女的传言,你父皇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且就算要立皇太女,也该是容容。若是立了旁人,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皇太女的位置给容容抢过来。”
太后的话也不全是哄着林容的,成帝虽宠着林馨儿,但先前从未想过将林馨儿立为皇太女。成帝也知道皇储之位,不能儿戏。
若不是林容将林馨儿早早拉入局中,林馨儿就与皇储根本就不沾边。林容之所以拉林馨儿入局,就是为了让她自己尽早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为了让皇太女这一说法,尽早成为众人的议题。林容也是为了那些想要有从龙之功的人着想,让他们不用再费心去找不知道流落在何处的林家子孙。女子既能作为皇储,谁能比林容更名正言顺呢?
林容被太后的话逗笑,擦了下眼睛,歪在太后怀里躺下:“皇祖母,容容就是想你了。我出去了一趟,也懂事了,不会为禁足这点事就哭鼻子的。皇祖母不必为了护着我,去和父皇争吵。每次与父皇争吵过后,皇祖母都会难过的。”
林容知道她这皇祖母最是溺爱孩子的,如今太后宠着她,当初太后也曾这般宠着成帝。
据说魏太后早先性子更为和软,若不是当年年幼的成帝差点被人给害了,魏太后是绝对不会生出与人相争的心。如今若不是为了护着林容这个孙女,太后怎会与成帝争吵,坏了母子情分?
“还是容容最孝顺最心疼我,但我得为容容争。我若不争,容容就真没立足之地了,那往后可怎么办啊?”太后含泪轻抚着林容的头。
林容转身抱住太后,低声道:“皇祖母放心,容容长大了,容容不用皇祖母再费心了。”
太后离开不久,林馨儿就与叶轩之找来了。林馨儿虽早就到了宫中,但因为畏惧太后,却等着太后离开后才敢来找林容。
林容翻了个白眼,懒得见他们,他们过来找她能有什么好事?总不能是突然发现与林容义气相同,来找她结拜的。
按照剧情中林容的性格,林容听到林馨儿与叶轩之一同来找她,早就压不住脾气,去与林馨儿争吵了。然后林馨儿就会躲在叶轩之身后,露出一副委屈模样。而叶轩之则会指责林容恃强凌弱,欺负林馨儿,再说一通林容无论如何都不及林馨儿的话。
林容想到往事,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便就让太监给她传几句话给他们。
传话太监听了林容的话后,强忍着笑回到了殿门前,对林馨儿与叶轩之恭敬行礼,然后笑道:“回禀郡主、叶三公子,公主真在殿中静思己过,不大方便见人。但两位身份特殊,公主生怕慢待了两位,让奴才传几句话给两位贵客。”
太监口齿伶俐的继续道:“公主说若两位是来喝茶叙旧的,那她不知道两位的口味,还请两位自备瓜果茶点过来。若是两位找公主要治疗叶三公子双眼的雪灵芝,那应该去邕州附近的某处山崖寻,说不定还能寻到翠屏那个婢子的尸骨。翠屏虽有窃取雪灵芝的过错,但终究主仆一场,公主也想翠屏能入土为难……”
太监说着,看向叶轩之,谄媚笑道:“若是叶三公子此次前来,是要对公主表白心意,因为害羞才扯着郡主来做个见证。公主说了,这门婚事她同意了,让叶三公子只管大胆回去准备聘礼,然后上奏折秉明陛下后,就可定了!叶三公子只管养好身体,做公主的驸马就是。”
林馨儿与叶轩之过来找林容,确实是为了雪灵芝。之所以拖到如今才来找林容,是因为叶轩之厌恶林容为人,不肯用林容寻到的药物。是林馨儿劝说叶轩之,说林容虽然可恶,但是药材总没有错处,叶轩之才答应用林容寻回来的东西。叶轩之愿意用药后,林馨儿又开始哭哭啼啼,说若是那药确实有用,林容必然会挟恩以报,到时候林容肯定会逼迫叶轩之娶她。
叶轩之就又是发誓,他心中只有林馨儿一人。又是说若是他双眼复明是用林馨儿伤心换来的,那他宁可瞎一辈子,才让林馨儿破涕为笑。
如此拖拖拉拉的,两人做了好几天的戏,没等到林容来给叶轩之送药,才纡尊降贵地来找林容。
上一世,也有这样的戏码。当是叶轩之还是当着林容的面说出得那句:“我宁可瞎一辈子,也绝不用你的药!”
林容当初在心里想着:那你这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就瞎一辈子吧!
可被剧情控制的林容却哭着求叶轩之:“轩哥哥,求求你,求你用药吧。”
上一世,也是林馨儿劝了叶轩之,叶轩之才同意用药。药是林容四处寻到的,也是林容制出来的,但备受夸赞的却是林馨儿和叶轩之。那些人说先前叶轩之不肯用药的举动是高洁,说林馨儿大度,竟然容忍心上人用情敌的药,而林容依旧是妄图挟恩以报的恶毒女配。
这一世,林容不会再挟恩以报,也希望叶轩之真能高洁一辈子。
林馨儿与叶轩之还从未见过林容在剧情控制外的另一面,如今听了林容吩咐太监说的这份话,林馨儿与叶轩之竟呆了许久,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不知是气死羞,竟都涨红了脸。随后,林馨儿红了眼圈儿,转身就跑开了。还是守着林容宫门的太监提醒双目失明的叶轩之,叶轩之才跌跌拌拌地去找林馨儿。
但叶轩之仿佛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摸索着走了几步,就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
黑暗包裹着他,没有一丝光亮。
叶轩之失明多年,他早该适应了黑暗。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叶轩之再一次对黑暗恐惧起来,就像他再一次失去了双眼,又失明了一次。
这一次,林容禁满了一个月的足。虽然林容足不出宫,却还是挨了成帝几番训斥。先是因为林馨儿在林容的宫门口哭着抛开,林容就被成帝训斥,说林容欺负了林馨儿。之后就是因为林馨儿释放呼延昊的事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民间宣扬开,闷着肚子火的成帝就故意拿林容出气。
成帝为了护住林馨儿的名声也是尽了力,在罢免几个官员后,让官场封了口。于是成帝在斩杀了几个人后,也以为能封住百姓的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父皇……”林容在听了亲信回禀的最新消息后,轻声叹道。
第232章 这个陪衬我不当了5
林容在解除禁足之后, 便去看了裴璟。
当初,裴璟因为阻拦叶馨儿带走呼延昊,挨了二十板子。虽然裴璟得太后庇护,执刑的人也手下留情, 伤得并不重。但因那时成帝震怒, 即便裴璟受伤不重, 裴夫人为平息圣怒,仍然押着裴璟在府中养了一个月的“伤”。如今“伤”快养好,裴璟两日后就要返回邕州了。
裴夫人是个聪慧通透的人,这些年裴家父子在外征战, 裴夫人则留在京城维系各方人脉。上一世,宁国边防布局图的罪名扣在林容身上,也曾有人怂恿丈夫与儿子们都阵亡于邕州的裴夫人为难林容。但裴夫人却没有被人利用,她将愿意改嫁的儿媳放回各自的娘家后, 就带着余下的儿媳与年幼的孙子孙女回到了家乡。
如今京城择立皇太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无论自身立场, 还是对当下时局的揣度,裴夫人知道裴家不能置身事外,裴家必须做出抉择。于是待裴夫人听得林容是来看裴璟的, 裴夫人未做犹豫,就吩咐人安排下去。
裴璟在府中闷了一个月,本有许多话要对林容说。但见了林容,裴璟却呆看着面前的娇贵少女,不知该说什么。少女似乎也不急着与他说话, 她懒懒窝在椅子里, 放松自在的仿佛在自己的寝宫中。少女身边的宫女太监小心服侍着她,不必她开口, 就知道是该将双手捧着点心送到她嘴边,让她咬上一小口,还是应该喂她吃上一口清茶。少女一贯是这样会享受的,哪怕是在邕州时,她也是极娇贵的。
裴璟自小长在京中,听说过林容刁蛮任性的名声,知道林容迷恋叶家三公子的事,也曾在幼时远远见过林容一面。林容虽不得成帝宠爱,但身份贵重。当她不想与旁人亲近时,寻常人根本没办法到她的身边去。
“裴小将军,本公主想想吃梅子,你不给我拿一枚么?”林容笑着开口说道。
裴璟忙自己面前的那碟梅子,送到林容面前。
林容歪头笑道:“一枚就可以了……”
裴璟略微有些慌乱,犹豫了片刻,才拿起一枚梅子。他蹲在林容面前,将梅子向林容嘴边送了过去。
林容看着裴璟因为紧张有些微微发抖的指尖,还有他紧抿起的嘴角。好可爱,喜欢她的人都好可爱啊,可爱的人就应该有奖励。
林容直起身,抬手捧住裴璟的脸,轻轻亲了一下裴璟的嘴角,低声说:“裴璟,我不喜欢叶轩之了。你比他更好,我现在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然后林容在裴璟呆愣的时候,伸手捻起裴璟拿着那枚梅子,放入自己口中。裴璟是她林容看中的人,可不能让叶轩之那种东西影响了他们的关系。
“你如今是本公主的人了,回到邕州后,可不许受伤。”林容说着,便笑着站起身。
裴璟轻扯住了林容的袖子,将一块玉佩塞进林容手里,笑道:“公主有眼光,本将军确实比叶轩之更好。”
裴璟的话说得恣意,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这块玉佩是对本公主眼光变好的奖励?”
“是信物……”
那是裴家儿郎们自小佩戴的玉佩,待成亲时,裴家儿郎就会将玉佩交给他们的妻子。
裴璟明显比他的哥哥们更心急一些,这份心急,让林容心情愉悦。
躺在寝宫的软塌上,林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笑着问宫女:“裴璟走了?”
宫女恭顺回道:“裴小将军已经离京,返回邕州了。”
“哦……”林容笑着继续问,“那呼延昊的手脚也被林馨儿治好了?”
宫女垂眸道:“虽然经太医署竭力医治,但呼延昊伤得太重,如今也就好了五六分。嘉宁郡主新近听闻神医张广益云游至京城郊外,说是明天要带着呼延昊去寻访张神医呢。”
嘉宁郡主便是林馨儿的封号。
林容叹道:“我的堂妹还是这么善良啊,不止为了呼延昊费心,还要为叶轩之那双眼睛难过。她还在对别人埋怨本公主没有保管好雪灵芝,才让叶轩之意志消沉么?”
宫女低声回道:“是的,嘉宁郡主与叶三公子最近的关系也冷淡了许多。”
啧,看来和上辈子一样,他们也是有个人意识的。只是贴合剧情的行为,符合他们自己的本心,所以他们不想改变罢了。这些人对林馨儿的宠爱,也是因为宠着林馨儿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一旦触及他们自己的核心利益,他们就会做出改变了。
林容瞟了眼窗外,轻声笑道:“明天若是下雨就更好了,既然是我们把呼延昊送到林馨儿身边的,那他的最后价值也应该被我们好好利用才行啊……”
第二日,晴空万里。林容上马车前,抬头看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轻啧了一声:老天爷还真是不懂得配合。
林容的马车缓缓行进了闹市,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正与林馨儿的马车撞个对面。自从林馨儿要被立为皇太女的消息传扬开,尽管林馨儿一直对外表示的丝毫不在意皇太女的位置,但林馨儿身边的人却因此越发张狂。林馨儿的侍卫们明明已看出马车是林容的,却仍高喝着:“把路让开!”
马车停下,林容从马车上走出来。今天,林容穿了一身素锦衣裙,头上只用珍珠发簪点缀,她左手拿剑,腰间别着自禹霖处重金买下的鞭子。
林馨儿的侍卫敷衍地对林容行了个礼:“哦,是荣华公主啊,还请公主把路让一让。我们家主子有要事去办!你若是耽误了,怕是要又要受陛下责罚了。”
侍卫的语气轻蔑,在认为林馨儿可能成为皇太女后,他们越发看不起林容了。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只要他们的郡主在陛下面前皱一下眉头,就会被陛下不问缘由责罚这位所谓的公主。他们试图用轻蔑激怒林容,然后让这位在外人眼中娇贵的公主,再一次被皇上陛下责罚。
见是荣华公主与嘉宁郡主发生了冲突,闹市中的人群忙退后避让,但仍有大胆的人不舍得离开,站在远处围观。见人群未散,胆小的人也因此有了胆气,躲在人群后面看着这场是事该如何收场。
真好,有这么多看客在。
林容将散落的发丝,挽在耳后,轻轻挥了一下手,林容的侍卫瞬间冲了过去。林馨儿那些原本还张狂的侍卫片刻就被快速制服了,林馨儿养得那群仗势欺人的狗,怎么能挡得住她林容挑选出来的狼。
林容缓步走下马车,她拔出手中的剑,向林馨儿的马车走过去。
林馨儿的侍从们惊慌失措地喊着:“荣华公主!你胆大妄为,竟然敢当街刺杀郡主?若是陛下得知,你罪无可赦!”
林容丝毫不理会,持剑走上林馨儿的马车。
“姐……姐姐……”林馨儿被吓得涕泪横流,只顾着求饶,“姐姐,姐姐不要杀我……我不做皇太女了,我让给你做……我把轩哥哥也让给你……你别杀我……”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你!把他带出去!”林容将吓得软成一团的林馨儿推开,命令侍卫扯出了缩在角落里的呼延昊。
呼延昊被林容的侍卫扔下马车,林容握着剑指向他:“你就是那个北戎王子呼延昊?你竟然还活着?”
呼延昊全身颤抖着,比起林容指向他的剑尖,他更惧怕林容腰间别着的皮鞭。呼延昊记得那是禹霖用过的鞭子,记得禹霖是怎么对他用刑的。
呼延昊哭着求饶:“我都说,我不会说谎的。别打了,我都说……是郡主救了我,是她说我可怜,她求了皇上,是她救了我……”
在原本故事中腹黑霸道的北戎二王子呼延昊,这时狼狈得救像一条被扒了筋骨的老狗。
林容一手持剑,一手拿下腰间的鞭子,冷哼一声:“那你值得被救么?你配穿我宁国百姓织就的绸缎么?你配吃我宁国的米粮么?你犯下了多少罪行?你十一岁就随军劫掠我大宁边境……”
呼延昊盯着林容手中的鞭子,慌忙道:“我值得被救啊,我是北戎的英雄,你们应该救我!救了我,我就能杀更多的宁国人!我十一岁就随军劫掠宁国边境,我杀得连刀都卷刃了。我割下了一百三十一个宁国人的耳朵,那都是我杀得,那都我的功劳。我会带领北戎南下,踏平宁国。宁国的米粮和绸缎,都该是我大戎帝国的!宁国男人们软弱,可他们的皮子真好,用那些皮子做成的战鼓,敲得真好听。宁国的女人也好,像……”
呼延昊痴痴笑了两声:“像泉水一样,她们是上苍给北戎战士们奖励。只是她们太容易坏了……太容易坏了……还好,这里还有很多……”
呼延昊说着,竟环顾四周,他看向林容,看向颤抖着爬出马车的林馨儿,看向周围的女子们,他的目光像是打量着货物。
原本喧闹的街面上诡异的安静下来,原本还在围观看热闹的宁国人沉默着,愤怒至极的沉默着。
“嘉宁郡主,你可怜这个辱杀我宁国百姓的屠夫,谁可怜那些被他们杀戮的百姓啊?”林容看向林馨儿,质问着她。
林馨儿颤抖着声音,小声道:“他会改……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那就让他亲自去问问,那些被他屠杀的宁国百姓,看他们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吧。”林容说罢,在林馨儿的惊呼声中,一剑对着呼延昊的胸口刺下。
然后林容拔出剑,又对着呼延昊刺下一剑。呼延昊的血溅在林容素色的锦衣上,格外鲜艳夺目。
林容倒退一步,对众人大声道:“北戎贼寇,人人可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