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层都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了,而碧绿的爬山虎里层,还藏着厚厚的、枯了的爬山虎,那是前几年秋冬里枯死的爬山虎。
董琪:“对,我家这栋楼是五年前建的,沙月姐住的是六号楼,是去年才建好的。”
闻嘉嘉一路走来真的有被震惊到。
她本来以为这里面会同部队家属院一样很封闭,谁晓得人家这里有电影院有理发店甚至有供销社,什么篮球场乒乓球桌啥的运动器材更是不缺。
此时是小孩儿们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闻嘉嘉就看到一个个小孩从一个方向跑来,可以看出这里也有学校。
而且不乏岁数大的孩子,所以大概率还有中学。
闻嘉嘉感叹道:“你们这里还挺好的,都跟个小县城差不多了。”
董琪却悄悄说:“姐你们那儿才好呢,管的严啥事儿都没有。”
说完,带着闻嘉嘉来到六号楼的楼上,沙月家住在三楼。
因为冯钰刚来没多久的关系,夫妻俩分配的房子并不算大,只有58个平房。
但这时候的面积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没有公摊啥的来糊弄人的,所以58平房的房子瞧着并不算太小。特别是沙月家人不多,东西也不多,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看着就更宽了。
沙月在房间里,是沙母开的门。
“嘉嘉啊,快进来,小月早就惦记着你了。一个早上喊□□回你咋还没来。”沙母笑眯眯的,她长着一张很温婉和气的脸,平常见人就笑,连薛主任都记得沙月有个脾气很好的妈。
薛主任平时里对沙月要比对他们宽容,大概率就和她妈妈有关系。
“妈——”沙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似乎是不满意老妈掀自己的底。
闻嘉嘉进入卧室,真被惊到了:“沙月,你现在能有你没怀孕的时候的两个大。”
沙月:“……”
“我妈说我这是白白胖胖有福气呢。”她傲娇得很。
闻嘉嘉嘴角抽抽:“行吧。但是我觉得体重还是要稍微控制一点儿的,毕竟废衣服不是,你要是没瘦回去,从前的衣服都不能穿。”
沙月表情都呆滞了,缓了几秒才缓过神:“对啊,你说的对啊,这不是福气不福气的问题,这是我衣服能不能穿下的问题……”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等我……做完月子我就开始减!”沙月痛心疾首,这话说的都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
闻嘉嘉把手里的篮子放在房间桌上,跑到客厅里洗洗手才又进房间看小孩。
小孩就睡在她旁边,皮肤皱巴巴,脸颊肉嘟嘟,眼缝细长,头上甚至还有没洗去的白色胎脂,活像一个小猴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闻嘉嘉认真看了好半天后问。
沙月眼睛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轻声说道:“是小男孩。”
闻嘉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细长的小手说道:“眼睛缝好长,你和冯钰都是双眼皮,他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眼男孩儿。”
沙月就笑:“只要长得周正就行。”
闻嘉嘉直起身把篮子上的竹盖掀开,对沙月说:“老母鸡我只买到一只,好些人都不肯卖。不过这只老母鸡重,足足有三斤。要不是钱给的多人家都不愿意卖,因为还每天下着蛋呢,你等杀的时候是能在它肚里看到蛋的。”
沙月撑着床做直说:“那我可要好好尝尝鸡肚子里的蛋是啥味儿。从前还没结婚的时候,这玩意儿我可没得吃。我妈非说……”
她压低声音:“非说姑娘家吃了生不了孩子。我猜就是他们这些大人想吃,所以才编出这个谎话哄咱们。”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我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上辈子老爱吃提灯了,她爹妈也爱吃,还常常带她一起去吃。
沙月嘴就瘪了瘪:“敢情这种说法就我们这边有啊?这样说来肯定是唬人的。不过我现在也不怕了,生不出来就不生,反正我也有小亮了……嘉嘉你不晓得,生孩子真的痛得要命。这种罪我这辈子不打算遭第二回。”
闻嘉嘉关注点在名字上:“孩子叫小亮啊?冯小亮吗,你们当爹妈的能不能取个稍微复杂点的名儿。”
“想啥呢!叫冯明亮,他爹翻好久的书,最终就憋出‘明亮’两字,这让我取,我也能取。可惜现在户口都上了,想改也不好改。”
闻嘉嘉安慰她:“不是说大道至简嘛,明亮两个字已经就很好了,前途明亮,人生明亮。”
沙月笑笑,胖乎乎的脸庞在此刻好似都发着光芒:“我也就期盼着他能这样了。”
闻嘉嘉将去年冬天做的蜂蜡唇膏拿出来,说道:“你不是说嘴唇会起皮吗,这是纯天然的,你喂奶也能用。”
她去年做了整整五盒,用铁盒装,每个铁盒都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深度足足一厘米,她一个冬天都用不掉半铁盒的唇膏。
后来寄给魏大姐一盒,又寄给老家两盒,最后一盒就在沙月这儿了。
不过家里的蜂蜡还有,用完还能做嘛,她还想试试能不能把精油放到唇膏里。
沙月接过立马就涂了:“油润油润的。”
“那可不,我花大心思做的呢。”闻嘉嘉又把一小瓶的精油拿出来,“这是月季精油,你平常可以抹脸,闻一闻,是不是特别香。”
沙月放下唇膏,又接过精油。
一闻,不得了,她瞪大眼睛:“天呐,你不晓得我多嫌弃现在的自己,酸臭酸臭的,我妈还死活不让我洗澡!”她就需要这个呢,这比唇膏更得她心!
闻嘉嘉:“那你就用着,不够我再给你,但瓶子得留给我。精油我多,瓶子很少。”
沙月立刻往手上滴了两滴的精油,抹开深深吸口气,表情享受:“天呐,好香,冯钰要是闻到不得把我亲秃噜皮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闻嘉嘉还带了一斤的肉、半斤的干香菇,以及半斤的红糖来。
过年那段时间吃肉吃太狠,肉票用个精光。这几个月愣是只吃素吃蛋攒下几张肉票,其中一张就用在这里。
香菇则是自己家种的,就是冬天那段时间种的。吃不完,用火盆给烘干了,烘出四斤的香菇,平日里做个包子饺子的时候吃。
沙母进来,给小孩换尿布。换完又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说话。
闻嘉嘉问她:“你妈伺候你月子?还是说过几天就走。”
沙月:“等我出月子再走,反正家里能住得下。冯钰时常要加班,有时回家都得半夜。我爷爷呢,虽说身体还硬朗,但到底不方便照顾我,他还接了个扫大院的活儿,每个月能有五块钱和两张票,干得起劲儿着呢,我妈不来我就得自己伺候自己了。”
也对。沙月家隔出三个房间,夫妻一间,冯钰爷爷一间,还能剩一间呢。
闻嘉嘉在沙月家吃顿午饭后才离开的,离开前还拜托回家吃午饭的冯钰帮她借两本有关化学各种合成物的书——如果有这种书的话。
毕竟若是遇到好东西,她总不能因为不认识就白白错过了吧。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天空明亮,半点没有要天黑的迹象。
闻春和闻萱还没回来,想来是还在外面打篮球,哦不,说踢篮球可能会更贴切些。
闻嘉嘉到院里摘些四季豆,把四季豆切成丝同蛋一起炒,再摘几个青椒,煸一盘虎皮青椒就能够吃饭了。
天气热,也不管两孩子到没到家,反正闻嘉嘉肚子饿是要先吃的。
今年的青椒种的辣,虎皮青椒就特别的下饭。
闻嘉嘉耸耸鼻子,有点想吃把子肉了。虎皮青椒还是得放在把子肉里煮一煮滋味才会更好。
所以吃完饭后闻嘉嘉去到房间,打开锁,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铁盒里面装着她家家当。
钱足有两打,闻嘉嘉昨天晚上才数过,足足有2528元。
还有一些硬币都放在了桌面的竹筒中,凑够一竹筒后闻嘉嘉就会拿到银行去换纸币。
票呢,也不少。但多数是工业票。
部队里最爱发的就是工业票了,闻嘉嘉最近工厂中也总发。
如今家里积攒的工业票,拿下一台缝纫机简直是轻轻松松。闻嘉嘉就等着魏岱回来时买了,她一个人运不回来。
再就是布票,还有棉线票。
这两种票都能买衣服,但棉线票稍微要珍贵点,因为人家不但能买衣服还能买棉花呢,布票就不能买棉花。
布票五张,棉线票四张。
闻嘉嘉琢磨了一下,这五张布票完全足够家里每人做两件夏天衣服的。
不买也不行,票快过期。
倒是棉线票离过期的日子久着,可以放到年底时再用。
最后就是粮票肉票和一些少见的票了,比如豆制品票糕点票牛奶票啥的了。
是的,还有牛奶票,也是厂里发的,能去奶站买牛奶,还能去供销社买奶粉。
其中闻嘉嘉最想要的肉票只有两张,合起来才一斤二两,根本不够吃把子肉的。
把子肉,就得吃过瘾才行。
她叹气,又把这些张票给叠好用牛皮筋绑着放回铁盒中去。
“哐”的一声把抽屉关上,再将锁锁上,托腮望着远处的山峦,又开始思念魏岱了。
要是魏岱在,不要票也能买到肉。
——
老家又寄包裹来了,自从闻嘉嘉年前寄了一回年货,年后寄了回没吃完的腊肉腊肠后老家就总是寄东西来。
干农活能攒下多少家底呢,闻嘉嘉瞧着这大包小包的粮食,心里其实怪酸的。
这次寄来的东西中大头是小米,魏岱在信里提过她爱吃小米,这回就寄来这么些。
她称了下,足有12斤。
闻嘉嘉哪里又会不晓得一户人家一年能分多少小米呢,差不多也就十多斤。也就是说,家里的小米老两口和大哥一家几乎没动就给寄来。
除小米外还有桂圆和红枣。
桂圆红枣都是老家的特产,特别是桂圆,老家的桂圆核小肉厚的,吃着甜滋滋。
这次寄来一大袋,是真的一大袋,占了包裹一半的量,完全足够闻嘉嘉吃上半年的了。
毕竟这玩意儿总不能天天吃时时吃吧,隔三差五吃两个,炖甜汤的时候放几个就差不多了,吃太多是会流鼻血的。
闻嘉嘉把东西都放好,又开始在家里搜罗东西,准备有空时寄回去。
奈何最近家里是真没啥东西寄,倒是能寄些工业票啊棉线票啥的回家。
闻嘉嘉行动无疑很迅速,于是第二天就写了信,寄了票给家里。
寄完的第二天,阔别两个多月的魏岱终于回来了。
闻嘉嘉差点没认出来,实在是眼前这人黑得跟个黑炭似的。
魏岱还冲着她笑,笑得灿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