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嘉自从自己当家后是彻底明白了她爹妈为啥不爱过年,因为一过年就得忙前忙后准备一大桌的菜。
家务活的苦,谁干谁知道。
“春儿,帮我去杂物房里拿两把的竹荪干出来,两把知道多少吧?不知道的话数15根出来就行。”
“萱萱去隔壁沈老师家拿平底锅,咱们家的平底锅被沈老师借去用,我这会儿要用……”
闻嘉嘉看不惯两孩子这么舒坦,每人分派一个活。
两孩子用毛毯把自己的腿盖着,就跟盖了床被子似的,暖和极了,哪里舍得起来。
但闻嘉嘉的话里没有商量的意思,她们再是不舍,都不情不愿地起来了。
认字的闻春去杂物房中,站在柜子前,打开贴着“竹荪干”三字的抽屉,从里头数15根的竹荪出来。
“小姨,竹荪网那里好容易碎。”她朝着屋外喊。
“没关系,碎的也拿出来。”
竹荪菌裙菌托是两种口感,闻嘉嘉魏岱爱吃脆脆还吸汁的菌托,闻春和闻萱却爱吃跟网一样的菌裙。
干竹荪用温水泡泡,然后放到已经炖了一个多小时的鸡汤中。
放完,闻萱也回来了。
“拿个平底锅怎么要拿这么久。”闻嘉嘉捏捏闻萱那鼓鼓囊囊的脸颊,“说吧,又在沈老师那里吃啥好吃的了。”
闻萱笑嘻嘻:“吃驴打滚呢,小姨你知道驴打滚是啥么?你肯定不知道,我提示你一下,和驴肉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哪里就不知道了,豆面糕呗。”
闻嘉嘉白眼一翻,还瞧不起人了怎么的,上辈子她也是复刻过这道老首都小吃的。
就是觉得味道一般,不合口味,大概是她做的过甜了,她不喜欢糯叽叽甜蜜蜜的食物。
闻萱露出惊奇的表情:“小姨你难道去过首都吗?”
“非得去过首都才晓得驴打滚是啥?你个傻丫头,要就跟你说过了,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闻嘉嘉眉毛一扬,教育起她。
这对闻萱而言,简直就是完全贴合她的真理啊。
这姑娘一贪嘴二闹腾,比起闻春来,不喜欢看书就罢了,每天睡的时间还更短,偏偏人家就是有那精力上蹿下跳的。
魏岱正巧回来,听到这话笑得不行,“萱萱你小姨这回说的是正经话,你得听。”
闻嘉嘉哼了声,头微抬:“我啥时候说的不是正经话啦,我这人从来就都挺正经的。”
魏岱失笑:“行吧!”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
“啥呀?”闻嘉嘉凑过头看。
魏岱:“年货。”
“嚯哟!你们今年还有年货呢,都是啥玩意儿我瞧瞧。”闻嘉嘉连忙将他挤开,把两个袋子解开。
啥?一个袋子里装着四分之一的板鸭,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两个苹果。
魏岱指了指屋外:“还有一根甘蔗呢,不算少了。”
是不算少,到底是肉和水果嘛,往年都还没有呢。
闻嘉嘉把板鸭拿出来闻闻,咸香咸香的,便说道:“瞧着应该能放一周,挂在梁上,等一周后再吃。”
家里现在吃的太多了,不差板鸭。
魏岱点点头,撸起袖子跟她一起包包子。两人合力效率直接大于二了,不一会儿便把所有的面剂子都给包成白白胖胖的包子了。边包边蒸,如今只剩最后两屉没有蒸完。
半小时后,厨房中白雾弥漫,包子的香味儿传得老远。
包姐不愧是忠实的东北酸菜信徒,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包子皮,都能闻到包子里的那股酸菜味儿。
于是带着尴尬笑容,扭扭捏捏的,端着盘子韭菜盒子来了,换走她家的六个酸菜包子。
行吧,比起酸菜包子,她更爱韭菜盒子。
于是今天中午,家里有两种口味的包子,有韭菜盒子,还有已经炖好的腌笃鲜。
配着鲜亮味美的腌笃鲜汤,吃完年三十的午餐。
啊,吃着饭呢,屋外飘起小雪花。
小得不行,甚至还没落地就化了,□□的也就□□半分钟,半分钟后便变成一点水渍。
闻春先是惊喜,而后又有些失望:“我还想着堆雪人呢。”
闻嘉嘉:“等明年吧,今天大概是没雪了,有雪也没大雪。”
到了晚上,桌子上摆满菜。
随着时间的流逝,闻春几乎要把爹妈在时的事儿给忘了。
十多年后回想起来,她只记得自己每年的年夜饭都是丰盛的。
“来,干杯吧!”
闻嘉嘉买到了八瓶的汽水,买回家后就放在屋外冰着,此刻才打开。
玻璃瓶相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四人同时道:“新年快乐——”
隔壁柿子树树梢处最后一个红柿子也被鸟儿给啄落了,旧去新来,新的一年来临。
——
“也不晓得老三两口子咋样了,啥时候能回来。”
河沟乡,魏家人聚在一起烤火时蔡如芸忽然说道。
年三十临和没下雪,老家倒是难得的大雪纷飞,放眼望处白茫茫一片,是近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景色,惹得村里有些年轻人担忧明年的天气会有异常,老人们倒是还稳得住。
“娘你别担心,肯定过得好,瞧瞧二嫂寄回来的东西就知道。”
魏馨现在特别喜欢她这位二嫂,毕竟目前为止也只有她二嫂能让她穿上海市来的鞋子,抹上海市来的百雀羚。
如今鞋子日日在穿,百雀羚也日日在抹,出行时都小心翼翼的,穿十天后鞋子面儿上甚至一点泥土都还没沾。
魏成才就挺看不惯的,敲敲烟杆说:“别整天穿着你那白鞋子出来晃悠,哪天被人踩一脚咋办?”他得心疼死。
哎呀妈呀,那么白的鞋,比白米饭还白,有那心黑的可看不惯了,早就想踩了。
魏馨不乐意:“鞋子就是拿来穿的,要不然就买亏了。他们看不惯我,我偏要在他们面前多晃几回。至于谁敢踩,我就喊谁赔钱。”
魏成才无话可说,只闷声吸口烟:“歪理,你说的都是歪理。”
倒是魏大嫂很认同她的话,笑笑说:“要不是我脚肿得厉害,我也穿。”
她此刻靠在椅子上,肚子已然鼓起。因为这几个月都在进补的关系,整个人比往常富态好多,连双下巴都隐隐出来了。
只是富态归富态,这胎怀的实在艰难。一般人都是五六月,甚至进入七个月后才水肿,而她现在都有点儿水肿了。
魏馨担忧问:“大嫂,昨天大夫怎么说?”
“哎,说是维持着这样就好了。弟妹寄回来的奶粉我喝了,觉得喝了后还挺好的。”魏大嫂高兴说道,她是真觉得不错,现在都不怎么抽筋了。
魏馨就说:“你奶粉还剩多少?喝完后我看看能不能牵头产乳的羊来。”
魏大嫂笑笑:“还有两袋,大姐上回寄信来说是也会给我寄两袋来,喝到七月份应该够。”
“那行!我后面两三个月慢慢寻摸。”怀崽的母羊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他们这里不怎么养羊。不过魏馨给自己儿子找过羊奶,倒不至于抓瞎。
聊着,话题又转到闻嘉嘉和魏岱那儿。
蔡如芸道:“红军那天来说,嘉嘉还是个领导呢,两夫妻都吃公家饭,往后都不必愁了。”
当父母的就希望孩子有份稳定工作,至于钱多钱少都无所谓。这时候除了军人就是工人最光荣,夫妻俩都给占了,于是他们魏家突然间就成了十里八村的“大户人家”。
魏馨边吃烤红薯边笑:“大嫂你还记得二嫂家闻萱的爹是哪个吗?”
“哪能不知道,浮阳的知青,当年回城回的可是轰轰烈烈的,不知道多少知青羡慕他。”
说着,把目光看向魏馨旁边的男人。
魏馨丈夫正剥板栗给儿子啃呢,连忙道:“别看我,我可没羡慕过。”
“没人说你。”魏馨啧了声。
她可不傻,晓得能和什么知青谈对象,什么知青谈不成。像她丈夫这种家里兄弟姐妹六七个,而自己处于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是想回去也没地方让他落脚。
当然,性格才是重点。
像她二嫂那前二姐夫,她曾经见过一回,瞧着就不像个安分人。
魏大嫂这段时间忙着养胎呢,村里的八卦都没怎么参与,此刻一听便晓得其中有事儿,忙问:“那位知青有消息了?”
“可不吗。也是巧了,咱们公社秋收后分来的那两知青中就有一个认识他,说是同个学校的呢。”
魏大嫂一听,抱着肚子就坐起身,眼睛都亮了:“那确实巧!该让那知青把闻嘉嘉她前二姐夫的地址说出来,也好问问抚养费该咋算。”
魏馨丈夫就道:“其实地址容易找,县城知青办里都有记录。”
魏大嫂:“那当年闻家为啥不去找?”
“不晓得。”
魏馨却道:“你当闻家人没去知青办问呐,他档案直接被调走了,只晓得他家在哪个市里,具体啥街道就不晓得了。”
她丈夫摇头:“知青办肯定唬人了。”
魏大嫂:“现在说这些有啥用,那就是个祸害,竟然也成了工人,该早早从他手里拿钱来才是正经事儿。”
在一旁听了好长时间的魏成才气道:“拿个鬼的钱,就不能要他的钱,人家小姨又不是不能养。”
魏馨笑说:“现在就是问也没钱了,说是工作丢了……真是奇怪,工作不该是铁饭碗吗,竟然还能丢。”
魏大嫂大感遗憾:“没工作啊,没工作的人手里可拿不出几块钱来。”
蔡如芸感慨:“所以说人就不能干亏心事!这事儿得写信上告诉嘉嘉才行,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年十五都过了,闻嘉嘉才收到信。
但她也没啥高兴的情绪,这人自己都快忘了。于是收到信后也抛在脑后没当回事儿,谁能晓得好多年后还能引出事儿来。
元宵一过,厂里又忙了。
闻嘉嘉最近在对接新机器,据说是海市新搞出来的东西,让他们医玻先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