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嘉听得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还以为岁数太小不能上小学。”
“哎!那是因为岁数太小坐不住,上了也是白上,还平白给老师同学添乱。但闻春和闻萱姐妹俩的专注力明显不错,在育红班里也很听老师的话,她俩上小学还是可以的。”郭校长说道。
闻嘉嘉顿时松口气,神色立刻就轻松好多,“那就好,往后还要麻烦郭校长您了。”
“甭客气,职责所在。”
闻嘉嘉没有多打扰,人家饭只吃一半半,得尽快让人家吃完才行。
翌日,闻嘉嘉去上班。
魏岱出任务去了,两姐妹的早饭就落在她身上。
好在天气还没热,夜晚和早晨时分甚至还能说得上冷,所以闻嘉嘉总是前一天晚上把早饭做好,第二天直接热了吃就行。
昨天晚上闻嘉嘉做了些饺子。
荠菜鲜嫩,韭菜鲜美,再炒几个鸡蛋作配味道也不输肉馅儿。
昨晚吃一顿,今天早晨又吃一顿。
配着酸辣蘸料,闻嘉嘉胃口大开,足足吃了25个水饺,直到快中午了胃还是撑着的。
隔四天没上班,闻嘉嘉再回医玻厂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哎,休息让人堕弱啊。
她现在有假期后遗症,坐在办公室里动都不想动的。
好在厂里的事儿也告一段落了,哦不,是没啥事儿该她干的了。机器安装好后只有车间工人们加班加点的干,力求在六月中旬之前完成第二季度的货量,这样能留出半个月的时间试验新产品。
不过……倒也不是只有车间忙。
闻嘉嘉百无聊赖,正琢磨着煮些山楂茶消消食时,林云霏敲响她办公室的门。
“进来。”闻嘉嘉说。犹豫片刻,还是把山楂罐子放回柜子里。
林云霏推门而入:“见我来反而把东西收起来了,这是怕我吃呢。”
闻嘉嘉白眼一翻:“对,就是见你来我才藏起来的。”
林云霏不爽了,把柜子打开,边打开边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宝贝。”
一看,就是一罐干山楂。
“……”
“就这玩意儿也值得你藏着掖着啊,漫山遍野都是,酸得要死,小孩都不吃的。”林云霏又把山楂罐放进柜子中。
闻嘉嘉打开抽屉,拿出个铁盒,从里头抓出两撮茶叶放入已经翻滚的开水中,又拿出两块蝴蝶酥放到林云霏面前:“来,把你的嘴巴堵上。”
林云霏满意了,坐下吃着蝴蝶酥说:“我是来你这边躲躲的,你有啥亲戚朋友想要参加工厂招工考试的可以让他准备着了,下周就又得招人,这回招10个。哦,有学历限制,必须要初中以上的学历,那种不识字的可不行,我们厂里现在可没有扫盲班给上的了。”
前阵子招好多不识字的来,她们培训组的人简直要被折腾死。
关键是岁数都不算小了,让他们学习其实很难的。
他们难,他们培训组的也难。
后来还是临时成立了扫盲班,一个个常用字教过去。人手不够,还找附近工厂学校借了几位老师。最后放出杀手锏,说了谁能通过高小考试谁就能进车间后这群人才往死了学,否则他们能拖拖拉拉的一辈子学不会。
闻嘉嘉“哇”了一声,拿出两个杯子,将茶水倒入杯子中:“我没啥亲戚朋友需要进工厂的,厂里竟然又开始缺人了?”
“废话,什么时候没缺人过?”林云霏浑身都冒着幽怨的气息,盯着闻嘉嘉说,“你这四天过的舒服吧。”
闻嘉嘉打哈哈:“还行还行,家里有好多事需要我要做,也不是很舒服。”
“我还不晓得你,你这舒服劲儿……这几天吃好睡好啊,脸感觉都圆一圈了,又红又圆。”
瞎说啊,才四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就圆一圈呢。
闻嘉嘉就问她:“你是没事不上门的,直说吧,找我啥事儿?”
“不是说了,在你这里躲躲。”
闻嘉嘉:“拉倒吧,你都快成部门一霸了,还要躲呢,现在连你领导都怕你。”
林云霏笑笑,瞧瞧窗外尤不放心,又起身去门口,见门外没人后把门一关,小声问:“前些时候,你隔壁来了两个从乡下回来的?”
闻嘉嘉惊讶:“这事你都知道了?车间瞒得挺紧的,很多人怕麻烦都不会往外说这事儿,你是咋知道。”
回来的是谁?就是严教授在答应来医玻前介绍的两个人。
去年沈厂长就开始调查两人了,闻嘉嘉还曾给沈厂长送过资料。
晓得两人没啥大问题后,他就开始发力,上下活动想把两人调到医玻厂来。
这事儿其实并不算出格,因为有先例。
在如今,明文条款比不上“有先例”,凡事不争先,比的就是一个稳。
隔壁化工,前几年就有领导到一线劳作,后来虽又被调走,但这也算一个先例了。
还有其他厂,同样有过调农场或者农村劳改人员来一线车间劳改的操作,直到现在都还有这种事儿。正因如此,沈厂长才敢为了这件事而走动。
他正值盛年,也才上任,心头有股子拼劲儿,晓得两人的价值后几乎是倾尽全力,才在三月初时把两人给调回来。
两人刚来那会儿都跟竹竿似的,闻嘉嘉当时都觉得风一吹他们就得倒了,也理解了严教授为何周周都得问一回进度,实在是环境太过恶劣,待久了真的撑不住。
后来闻嘉嘉就先把两人安排去上思想政治课,其实是让他们先养养身体,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别倒在车间中。
养一周,总算缓过来些了,就安排到车间里。等半个月后车间的活卸下一半,偶尔能来趟研发室,同严教授等人一起讨论新产品。
这事儿并未大肆宣扬,主要是厂子人多,事儿也多,实在没多少人发现这两个没多少存在感的人。
林云霏道:“我就是有天突然看到的,后来问了你们车间的人才晓得他们来这里劳改。”
又低声说:“不瞒嘉嘉你说,我有个老师也在劳改,她在的地方不算好,我想让她回来,但我没这本事。”
闻嘉嘉皱皱眉:“我也没呀,那两人是沈厂长花大力气调回来的,他俩是有名的专家这才能回来。”
林云霏叹气:“我老师是教外文的,我还想着厂里要是有进口机器的话……”
闻嘉嘉摇摇头:“进口机器太难了,怕是得等到几年后。”
厂里最近在考虑康宁的机器,想引入,奈何没有渠道也没有足够的外汇。就从厂里目前这体量看,闻嘉嘉预计最起码也得到85年后才能引入康宁的货。
而且厂里不是没有不会英文的,隔壁严教授那堆人哪个不会英文。
林云霏有些失望:“是我异想天开了,我老师这人真的很好,我当年没钱上学,还是她给我垫的钱呢。她身体也不好,我一直担心她会出事儿。”
闻嘉嘉还能咋说,没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林云霏心里的担忧的,只能干巴巴安慰她:“或许过一两年,或许都不要一两年,情况就变好了呢。”
算算时间,今年都75年了,76年这场运动就会结束的。很多人在运动结束的前夕都会回来,就算没回来,村民们在看到许多劳改人员回去后,对还留在村里的劳改人员也会照顾一二的。
林云霏眼睛一亮:“真的?”
“……真不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随随便便一说,你随随便便一听就好。来喝茶,快喝茶吧。”闻嘉嘉给她的杯子里添了茶,想堵住她的嘴巴。
林云霏这人是有点敏锐的,不亏爹妈都是警察,自己又经常和人打交道,闻嘉嘉有时候跟她说话都不能说得太透太过,否则就得被她听出点什么来。
她轻轻哼了声:“我还能不晓得你,你嘴里就没有乱说的话。”
闻嘉嘉心虚,用杯子遮盖表情。
喝完,紧接着迅速转移话题,“哎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说吧。”
闻嘉嘉组织语言,说:“我们部队家属院新搬来个人,她家孩子有点熊——”
从那孩子在育红班闹事开始说,说到第二天她上门想找他家长理论。
“听你描述,他妈还算讲道理,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孩子?”林云霏疑惑。
闻嘉嘉:“孩子似乎一直是家里老人和大伯夫妻在看,那位吕同志有自己的工作,哦我想起来了,她说她跟着工程队上班,所以经常没在家。”
这年头工程队到一处地方工作,就得就地招人。因为没有机器的原因,工程几乎算靠体力完成,所以工程队给出的工资不算少。
浮阳也有过工程队,附近的水库就是60年代时工程队带领着大半个公社的人挖出来的。
“那就是家里人教的。”林云霏思考片刻,“可那也没道理啊,为啥好端端的要教孩子这个呢?”
闻嘉嘉又把进屋后的事儿说了,回忆片刻把离开时听到的一番话说出来。
琢磨片刻小声说道:“可能、我是说可能,你说……有没可能那孩子不是那位吕同志的,而是家里大哥大嫂生的?”
这猜测真的很扯,但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狗血电视剧看多了,闻嘉嘉却莫名觉得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如果是同她没关系的人家发生这种事,闻嘉嘉大概嘀咕两句就抛到脑后。
但吕同志疑似是原主亲戚,是原主母亲那边的血亲,闻嘉嘉自然就会多思考几分。
思考着思考着,这两天被她思考出这种可能来。
别说,没有经历过各种狗血电视剧小说轰炸的人是很难想到这一层的,就比如林云霏暂时就没想到这个可能。
可当闻嘉嘉一提出来,她就呆了呆,而后说道:“虽然很扯,但是往往真相就很扯……可这也太扯了,真的有人能做出这种事儿吗。”
她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闻嘉嘉“哎”了一声:“就因为这样,我都不敢跟人家提。”她想过要不要和吕一元挑明的,但她怕自己被人用扫帚赶出来。
林云霏忙道:“你还是先别说了吧,你确定两孩子同天出生?”
“嗯呐!她昨天说的,要不然我好端端的也想不到这种可能性。”闻嘉嘉使劲点头。
她肯定没听错,后来还问了金姐,金姐说她也听到了呢。
林云霏:“你你你还是别直接虎上人家面前去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暂时也是人家的儿子,家里的老人亲戚是相处几年的亲人,疏不间亲的你晓不晓得。”
闻嘉嘉:“知道呢,要不然我前天就直接去跟她说了。”就是觉得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吕一元相当冤了,而且亲生姑娘还得在家里受罪,这使得闻嘉嘉想起这事儿就坐立不安,觉得良心有丢丢疼。
“要不这样吧,你把她家地址打听出来,我问问我爸有没有办法帮忙查一下。”林云霏思索道,“我爸朋友到处都是,有个叔叔似乎就是在河省。”
闻嘉嘉欣喜:“那敢情好,专业事还得专业人来办。我回家就打听去。”
打听消息闻嘉嘉还是会的,甚至都不需要找吕一元打听,包姐就能给她答案。
傍晚,包姐来找她拿糖的。
“两斤足足的,我闻到了豆香,你家今天又煮甜粥?”闻嘉嘉把白砂糖给包姐。
包姐接过糖:“可不,那群贪吃鬼都闹着要吃,刚好老家寄了豆子和玉米碴来,就煮些甜粥当晚饭。”
“哦对了,我老娘还把我姥姥留下的绣品寄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