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完,不少人都把目光看向她。
闻嘉嘉:……
她就是来找人的。
闻嘉嘉只能道:“没说啊,这种事情肯定是放在全厂大会上说,不会内部说的。”
那人撇撇嘴:“可拉倒吧,我看那楼地基都打好了,保不齐明年就能建好,领导们早找好了好房子,就等入住了呢。”
闻嘉嘉惊讶:“地基打好啦?”她每天路过都没发现。
“嗯呢!几栋楼的地基全部都打好了,看样子是计划一口气几栋楼全给建好。”
闻嘉嘉想跑了,挥挥手:“那挺好,这样大家都能分。”
有人嗤笑:“哪里都能分啊,药厂的人化工厂的人也等着呢,又不是几栋楼都是咱们的,能有一栋是咱们的都算不错了。”
“是嘞,到时候这个领导一套,那个领导也一套,留给咱们工人的还有多少。”
闻嘉嘉怪想不通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消息,她就一个都不晓得。
反正她不会参与分房,半点不觉得说这话的人是在点自己。
谈到这里,就有人开始畅想:
“我家八口人,住的是40多平的小平房,这次分房总得有我一份吧。分到房,我家大儿子才好结婚。”
这就是现在的住房常态,一家三代人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很多人是等不着分房的,甚至都要等到往后拆迁了才能住到一套完整的房子。
旁边人笑道:“你家那口子又不是咱们厂里的,怎么说也得是我们这种双职工先分吧。”
这话也正确。工厂房子极其有限,通常来说都是先分双职工,也就是夫妻俩都是本工厂工人的职工,再分单职工。
闻嘉嘉想到沈厂长的性子,再想想医玻上层领导多是从别的厂调来的,大概能猜到要是下回分房先给谁分了。
先空出一部分当宿舍,其余的再分。
第一批拿到房子的肯定是家里人口多的双职工,不过医玻里的双职工并不多,毕竟是刚刚成立的新厂,工厂里的单身员工们还没来得及看对眼,更别说养育下一代了。
所以一定有房子剩,这时候看的就是谁家人多,或者谁是劳动模范。
是的,劳动模范也能优先分房。
她在药厂工作时曾听沙月说过,说几年前药厂第二次大分房时有人为了房子,特意连加半年的班就是为成为劳动模范。
那段时间卷生卷死,到后来半年班都不够的,后来又开始给厂里大扫除,掏厕所……到最后,出现位累得直接摔到药厂小水池中,差点溺水的人拿到了这个劳动模范。
没办法,那人是在上级领导来视察时突然摔到的,他的妻子又当即大叫是太过勤劳而累晕。这样一来,真不真的不知道,反正不真也是真的了。
药厂不但上级领导被批了一顿,还差点上了报纸被人骂是压榨工人的黑色资本家。
闻嘉嘉虽不认识那人,但也能猜测到他在厂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厂里确实不能对他如何,但卡着他不让提级别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而且随便都能扯出个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来。
她心里猜测,医玻怕是也会出现这种事。
车间顿时围绕着房子讨论得热火朝天,闻嘉嘉悄悄出了门。
傍晚。
魏岱带了条五花肉回来,瞧着特别板正,摸着还是温热的。
“哪儿来的?”闻嘉嘉好奇。这不年不节的哪个大队杀猪了?
魏岱把肉放到厨房中,将火重新烧旺,把肉皮部位放到锅里烫:“旁边村子村里的猪不小心跑出来摔到水渠去摔死了,我刚好路过,就找人换了条五花肉。”
难怪这么新鲜呢。
闻嘉嘉也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做饭,魏岱先蒸饭,蒸完后煮红烧肉,再炒盘青菜煮碗汤,时间便来到八点钟。
八点,往常这时候都在洗澡了。
闻嘉嘉吃过晚饭后只觉得累的慌,是身累心也累。
夜晚。
魏岱忽然问道:“要不还是喊妈来吧,这样每天吃饭也能早些。”
闻嘉嘉如今再没有不想同老人一起生活的心理了,没办法,这还是魏岱在家呢,魏岱随时都有可能出任务的,到时候他没在家里,闻嘉嘉一个人确实摆弄不开。
但,闻嘉嘉翻个身面朝魏岱问:“大嫂呢,妈大概得给大嫂照顾孩子。”大嫂家的孩子肯定也去需要人照顾的。
魏岱又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着胎动,“要不让妈……”
他顿了顿,“妈有个表妹。”
闻嘉嘉等了几秒,抬头:“嗯,有表姨然后呢?”
魏岱道:“这位表姨家从前是咱们县城里开布庄的,后来她嫁给店里的一位员工,只是中年时意外丧夫,有年开山凿路时大儿子又被碎石给砸到去世了,如今身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在西北支援,鲜少回来,女儿在咱们隔壁县城成家立业。”
“那表姨住哪儿?”
“住良水,就是咱们隔壁公社,一个人住,从前还会给表姐带带孩子,等表姐孩子长大后她就是一个人生活。好在大表哥是因公去世,她倒没有被队里安排去劳动改造。”
闻嘉嘉听懂了。
这位表姨的成分肯定不止小业主,看来当年的布庄开得还挺大的。
“可不吗,听妈说那时候县城里的布料生意都被表姨家垄断,县北的大院子,就是被当成印刷厂宿舍的那个。”
闻嘉嘉咋舌,那确实大。
妥妥的大户人家,她曾经见过那个院子,里面足足住了18户的人家,可见院子有多大。
闻嘉嘉心里不禁猜测,魏岱的表姨都是这种出身,那魏岱他妈呢?
她从前一直没想到这一层,其实仔细想来她婆母和一般人确实有点不一样。
肚里像是有墨水,写出来的字都比她写的还要好看。闻嘉嘉上辈子是学过书法的,就算水平不如何,但鉴赏能力却有。
魏岱母亲的字的水平,比她上辈子的书法老师还要高。
但魏岱没说,她也就没问。
闻嘉嘉道:“你想让妈把表姨给请来?”
魏岱点点头:“表姨虽不要劳动改造,但下地干活却是需要。我先让妈问问吧,若她愿意咱们就请她来,每月给她15元钱如何?”
就相当于雇人了,不过这是雇亲戚,明面上却可以说是请亲戚帮忙,即便有人猜到其中内情也没办法说什么。
魏岱做事很快,他担忧自己哪天就要出任务,甚至等不及寄信,而是直接打电话回家。
公社有电话,今天接电话的是魏馨。
“哥,啥事儿啊?”
魏岱:“咋是你,平常不都是爸妈接的电话。”
魏馨就不爽了:“我正巧在公社呢,有啥事儿还不能跟我说吗。”
魏岱:“……算了,你帮我给妈带句话,请她帮我去找良水的表姨问问,看看那位表姨能不能来部队帮我照看嘉嘉。”至于钱他暂且没说,毕竟旁边还有人在呢。
魏馨想了会儿,恍然:“好。不过你为啥不喊妈去。”
魏岱无语:“大嫂才生没多久,信里说文英还隔三差五总生病,妈怎么能来。”
也对,魏馨叹道:“大嫂生文英的时候挺好生的,谁想得到文英的身体比她哥哥还要差,前天晚上还突然发烧,半夜喊明叔去家里瞧。”
魏岱就道:“还是得去医院,实在没办法就去进步公社找方大夫,你二嫂当年的身体就是他调养的,医术很不错。”
魏馨“哎”了声:“我会跟大哥说的。”
她心里头猜测,估计也是大哥的原因才让小侄女身体不好。她可是上过学的,自然晓得得种子优秀果子才会优秀。
话费贵,两人也不敢多聊,魏馨又问了一番闻嘉嘉的情况,晓得一切都好后才挂断。
而后回家,找蔡如芸说了这事儿。
蔡如芸正在晒菜干,听到这话手一顿,叹道:“你哥这通电话来的真挺巧。”
魏馨:“咋说?这位表姨我也许多年没见了,只记得她、她家成分似乎不算好。但大表哥当年总是为公牺牲的,再闹也闹不到表姨的身上吧。”
蔡如芸:“把盆子端给我。”
魏馨:……
“妈你别捣鼓菜干了,书上都说了,腌菜得少吃些。”说着,到底还是端起旁边的菜盆。
晒这菜干也挺麻烦的。
新鲜的菜用刀砍下来后就得晒,晒一天不够需要晒两天三天甚至一周。每天晒了收,收了晒的,也得费不少时间呢。
蔡如芸:“敢情你就不吃腌菜了?真要不吃,我今年就不给你送。”
“那你还是送吧。”魏馨很没骨气的妥协,“你还没说姨婆咋了呢。”
蔡如芸:“唉!没咋,就是身体不算好,下地是不好再下了,昨儿有人说她前段时间差点在地里摔到过去,都要50岁的人了,真要是摔到一个人在家里该怎么生活。”
儿子在大老远的地方,那里的条件比他们这儿差多了。闺女呢,家中面积狭小,还和公婆一起住,她如何能去麻烦闺女。
于是便自己撑着,蔡如芸也是最近才晓得她的困境。
“行,我等会儿就去说,这事儿早办早好,我是走不开,否则该我去的。你二嫂年底也该生了,她如今还在工作,家里确实得有人帮衬着,要不然你哥一出任务你嫂子就得受罪。”蔡如芸将最后一盆的菜干挂好后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
午后,来到良水。
蔡如芸将车停在表妹家门口,喊两声没人应,邻居却出来说道:“找赵婶子么,她在山里砍柴。你等等,早晨去的,也该回来了。”
“好嘞,谢谢了。”蔡如芸就在院子里坐下。
乡下多不会关门,但表妹家只有她一人独居,堂屋门却有锁上。
只看院子,干净整洁,晒着一种种的野菜中草药,就晓得表妹平时没少上山。
如邻居所说,表妹很快就回来了。
“姐,你怎么来了?”她惊讶,然后挑着两担的柴火进屋。
蔡如芸忙过去帮忙,说道:“慧胜,你下回要砍柴就去找我,我让你姐夫还有小馨的丈夫来帮你砍。”
钟慧胜:“嗐不用,我现在还能动,不到上不了山的地步。反正我也不着急,一个人住慢慢砍就是,到年底总能攒够过冬的柴火。”
说着,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堂屋整洁,地是轧过的泥土地,但地上却没有一丝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