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的又只是柴家第三子,有事难免排在两房兄嫂后面。你父亲就说,多给她些嫁妆,她到了柴家,日子也舒服些。”
“原来……是这样。”纪明达点头,却笑不出来。
她出阁的时候,祖母添了一万银子和一处房舍,娘添了六千银子和一个田庄,父亲原本只给多添了六千两银子。后来还是祖母看她的嫁妆竟比二妹妹的少,替她不平,才又让父亲再添了三千两,这是共九千。可父亲怎么直接就多给了三妹妹两万?
这其中相差,也太大了。
温夫人一直在细看女儿的神色。
“你父亲原本就最疼你三妹妹,这也不算很出格,多添就多添些吧。”她笑道,“从她出生那天,你父亲就月月给她多送二十两银子,我早都习惯了。”
“是吗。”
纪明达一时不信。
“怎么不是?”温夫人笑问,“三丫头从前那么爱缠着你、日日和你请教,竟连这样的事都没告诉过你?”
纪明达沉默着,没有回答。
半晌,她目光才从“压箱银,两万两”上移开,看向了下一行。
……
安庆堂。
徐老夫人面色黑沉,叫王嬷嬷退下去。
王嬷嬷不敢抬头,赶着出去了。
徐婉也不敢再劝一句,只在旁边敛声屏气、安静侍立。
独坐半日,徐老夫人终究没能咽下心头这口气,狠狠把手中茶杯甩了出去!
婆子丫头瞬时跪了一地。
连徐婉都提着裙子跪下。
她心里已怕极了,仍掐住自己的腿,抖着声说:“老太太,当心贵体!”
琉璃等丫鬟婆子也忙说:“老太太,当心贵体!”
徐老夫人拍几起身,冷哼一声,独自走回卧房。
果然,不是亲生的孩子,养了再久,对她再好,终究心里还是只想着她亲娘!
-
崔宅。
在西偏门前下马,纪明远先叫人去后院问二姐姐和姐夫是否方便,方快步回房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系好袍带出来,小厮已在堂屋等着,笑回:“二奶奶说方便,请爷这就去吧。”
纪明远和崔府丞排行同为“大爷”。既是借住在崔家,他便令身边人不许提排行,简单称呼即可。
他立时向后院过去。
二姐姐正坐在廊下,看丫头们跳百索。
二姐夫不在院子里。
见他到了,纪明遥拍拍身边,叫他来坐,笑问:“太太身上怎么样?”
“二姐姐。”纪明远先见礼,才坐下,回答,“太太令我不许留在家里,让我回来跟着姐夫和崔府丞读书,就是帮太太的忙了。也请二姐姐不用再担心。”
“姐姐已经帮上了太太的忙。”他说,“帮了太太很大的忙。”
纪明遥侧过脸看着他笑。
夹在崔家、异母姐姐和亲娘之间,不容易吧。
二姐姐的笑给了纪明远些许勇气。
他低声问:“原来太太说过,不让二姐姐告诉我,太太身体真正如何吗?”
“是啊。”纪明遥笑道,“太太怕你分心耽误学业。可你毕竟是太太的亲儿子,我不能不说。”
她不说才是错。
“多谢二姐姐,我知道了。”纪明远应声。
纪明遥没有问,温夫人是否询问过,她今日为何没去。
纪明远也没有说,母亲对二姐姐今日未去的态度。
“你还小,就不要想太多了!”纪明遥只笑道,“既然决定了不回去,在这就只许专心读书,保养身体,其余什么都不许想——也不许对你姐夫和崔府丞说老爷的那些话!”
“二姐姐!”纪明远吃惊。
二姐姐也知道老爷的那些话吗?
随即他便明白过来:今日老爷几次暗示,让他将这些话讲与二姐夫和崔府丞,二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若敢说,在这个家里就住不下去了。”纪明遥严肃道。
她没再笑,只拍了明远脑门一下:“行了,明天就上学了,回去歇着吧!”
纪明远行礼告退,连背影看上去都颇为心事重重。
纪明遥轻轻站起身,走回房中。
崔珏从东侧书房迎出来:“明远仍留下上学?”
“自然是留下了!”纪明遥笑。
握住崔珏的手,她探头向书房看,见案上一幅字只写了一半,便笑问:“二爷怎么半途而废?”
“中途暂歇,这便回去写完。”崔珏无奈。
一同回到书房,在旁看了片刻崔珏练字,纪明遥也铺纸蘸笔,全心练起松太公从前赠给崔珏的一幅字帖。
一想到她的字还被挂在松太公房中,不知会被多少名流大儒、饱学之士看见,这些人还会以她那幅字的水平去猜测、估量、评判松太公对小辈的包容,她就特别想爬过去把字撕下来啊啊啊啊!
这字她得练啊!不说终成一代名家青史留名,最起码三五年内有所进步,去把现在的那幅换下来!
所以,这十多天,就算家事忙碌,她也每天至少抽出一个时辰练字,平均练习时长比从前多了一倍。
果然,人有了明确的目标,才会有更大的动力。
嗐。
一直练字到晚饭时,写好一幅字的最后一笔,纪明遥才与崔珏同去用饭。
崔珏当然发现了夫人近日的变化。
饭毕,在夫人洗澡之前,他问:“夫人是想有所进益后,将太公现下挂在房中的字换下吗?”
“被你看出来了……”纪明遥承认。
她笑:“在某些事上,我也有虚荣心的!”
她看向悬在堂屋正中的“贤夫佳妇”四个字。
这是今日午后大哥送过来,崔珏亲手挂上去的。
虽然太公对她是屋乌之爱,但她的确真实因太公受惠良多,很想报答太公。
可她身上有什么是太公需要的?太公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只能想,看到她有所进步,或许太公会感到高兴、欣慰?
至少,她想让别人看见,太公喜欢的小辈并非一无所长的泛泛之辈,她值得太公如此厚爱。
“那夫人可要努力了。”崔珏对她笑,“若无极大进益,太公绝不会应夫人的换字之求。”
“二爷从前也换过字?”纪明遥放纵自己在美色中沉迷。
“太公书房内,便有一幅字是我三年前写下,太公至今不肯换下。”崔珏耳根微红。
他低声道:“上次,夫人都没看见。”
“是吗!”纪明遥惊。
她忙抱住崔珏:“上次是太紧张了,根本不敢细看各处!下次,下次再去,我一定寻见!”
“嗯。”崔珏亲了亲她的脸,“我信夫人。”
这可不是在卧房啊!
左右看看青霜她们早就退出去了,纪明遥红着脸,亲了他嘴唇一下。
崔珏反亲了过来。
……
擦身之后,纪明遥坐在床边犯困。
一不小心,亲太久了。
她月事才第二天,当然除了亲亲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可月事过几天就没了。
昨晚他们说好,先不生孩子,但是,不生孩子又不代表不能做。
问题是,崔珏他知道不生孩子怎么做……吗。
纪明遥决定问一问。
她站起来,在屋内踱步,以保持清醒,等待崔珏洗完。
浴室内,崔珏听见了夫人细碎的脚步声。
夫人还没睡下?
思量片时,他不再拖延,擦身穿衣出来,果然看见夫人正等着他,有话要说。
暑夏夜间,夫人的衣衫更加轻薄。
抱起夫人坐回床边,他克制住自己,只看着夫人的眼睛,问:“夫人有什么话?”
夫人眼中盈满紧张与些许羞涩,问他:“二爷知道,该、该怎么避子吗?”
理清夫人之意,崔珏脑中有一瞬发空。
不为求子,只为欢愉,夫人也愿意与他交融。
是了。他想。只为欢愉,亦可以行敦伦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