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张嬷嬷不仅洗了毛桃,还削皮切块了,王秀花坐在铺炕上跟红莹她们一起吃,她想着还是要讨好皇上,说不定再过一段时日他就愿意让她出门或是愿意让她跟家里人见面说话了。
她看见张嬷嬷放在一边的衣服料子,寻思着也给他弄一身新衣,他穿不穿不要紧,重要的是心意,她的针线活尚可,弄一身成衣不成问题。
“嬷嬷,那玄青色的料子留给我,我准备亲手给皇上弄一身夏衣,正好快到夏天了,做两身衣服在这里备着。”
张嬷嬷一听就露出大大的笑脸,连忙答应,小主真是想通了,没跟皇上拧着了,不管怎么样,只要小主肯多花些心思在皇上身上总比不花心思好,皇上一高兴了,说不定真有抬举小主成主子那一天,那她们这些人也能跟着沾光。
王秀花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过来,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他从来没说过何时再过来,她想着趁早做好,皇上下一次来的时候便可以穿上。
皇上穿的衣服上面纹样都很精致,她自然也不能随便糊弄,既然要让他看到她的心意,她就不能糊弄了事,所以她每日多了一件事,便是拿着绣绷刺绣,绣出纹样。
张嬷嬷说她针法细密,平平整整的,等做出来肯定精致,皇上一定会喜欢。
王秀花晓得张嬷嬷是夸她,她针法再好也好不过宫里的绣娘,人家才是日日练出来的功夫,她先前也很少刺绣,因为她们穿衣服以舒适,方便干活为主,不是以精致好看为主,所以她不敢称赞自己的绣功。
人有事可做就是觉得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到了七月初,夏日的炎热已经初见端倪,这古代冰块不易得,哪怕是有银子也买不到冰块。
小陆子说这京城有几处冰窖,一处是在紫禁城内,一处在内城东夹道昌口胡同,一处在外城东门雪池胡同那边,在紫禁城的冰窖自然为皇家御用,另外两处亦为官家吏用,只有一些皇亲国戚跟朝廷大官才能去要些冰块,寻常老百姓基本上不能大热天用冰,更别说用冰驱热了,都是耐着热生熬过这夏季。
她这屋子里闷热,菱花窗跟木门都打开依旧觉得燥热,这还只是七月,到了八月岂不是形同在烤炉里,屋子里一点风都没有,院子里只有两棵石榴树,上头没结果子。
王秀花坐在走廊上缝衣服,衣服上头的花样纹样都绣得好了,只剩下最后一点针线活,全部缝好就完成了,她听到嗒嗒的脚步声,前面的光影被遮住,她一抬头就见到皇上,她眼里闪过惊讶,这人总是突然出现,也提前来个信。
“在干什么?”
“奴婢给皇上弄了一身夏衣,快弄好了,要不皇上现在就穿穿看。”
王秀花拿着快完成的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尺寸没有十分贴身,袖子稍微短了一点点,可能只是这样对着比对的关系,穿上说不定就合身了。
“你不用做这些,宫里的绣娘会为朕制作新衣的。”
康熙不是没穿过王氏做的衣服,那一个月,王氏把一些旧衣改了让他穿上,针线活称不上精湛,肯定比不上宫里的绣娘,他肯定不会再穿她做的那些粗糙的衣服。
“这是奴婢的心意,你不能嫌弃,奴婢花了好多天才做出来的,奴婢又没有让你穿出去,你可以就在宅子里面穿,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不会丢皇上的脸。”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氏这样的烈性子哪会做这些讨好他,肯定是有事求他,康熙眼眸深了深,冷着脸盯着她。
“奴婢感谢皇上让奴婢见到家人,也谢谢皇上让他们吃好住好,衣食无忧,你就当这是谢礼。”
“真的感谢朕?”
“当然,真心实意,为了这身衣服,奴婢的手还不小心扎了好几个洞,你看看,是不是有好几个针眼。”
王秀花把手张开,杵到他面前,让他看看她的手多了多少针眼。
康熙大概看了一眼,其实针眼那么小,他哪里看得出来,不过见到王氏一副要他夸赞心疼的样子,他神情也松弛不少,拿下她的手,别让她挡着视线。
王氏胆大,直接握住他的手,整个人倾斜倚在他身上,康熙见到她身边伺候的人已经都低下头,不敢观看。
他说了一句进去吧,王氏就牵着他进去,将手里那身衣服放到炕上,转身面对着他,直接对着他的唇轻啄一下。
“奴婢想皇上了。”
“你今日这么高兴?”
“奴婢是见到奴婢的家人过得好,奴婢觉得皇上不是坏人,皇上说得对,奴婢的名声已经毁了,再在那里待下去反而会被他们取笑奚落,日子过得艰难,皇上带奴婢上京其实是好事,是为了奴婢着想,奴婢先前没想通,但奴婢现在想通了,晓得皇上是为了奴婢好,奴婢往后会好好服侍皇上,在这里等着皇上。”
“当真想通了?”
“真的想通了,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愿意一辈子伺候皇上。”
康熙见王氏举起三根手指头,郑重其事地发誓,看上去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一改先前宁折不弯的态度,也对,她本身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如今享受到锦衣玉食,衣来伸手的日子,怕是已经心生贪恋,不愿舍弃,而且她的确已经是他的人,清白之身已经不在,女人贞洁尤为重要,她既然成了他的人,还能去哪里,只能是一辈子待在他身边,他喜欢她说的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管生死,她这辈子只能跟了他,身上已经有他的烙印,她能真正想通是最好,想不通,他也不会放她走。
“放心,朕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你的家人,只要你听话,往后安心在这里等着朕。”
“奴婢会的,奴婢给皇上宽衣?”
“嗯。”
王秀花帮他脱去衣物。
他们很快倒在床上,夏日床上铺的竹席,两个人身上很快出了一层汗,每次翻身时皮肤都被竹席沾了一下,有粘黏感,王秀花想起什么,推了推皇上的胸膛,“皇上,等一下。”
“怎么了?”
“奴婢铺一下布垫。”
康熙见王氏扯出一块方方正正绵软的布,约有半张床大,她很快铺好,他挑挑眉,先前她说怕弄脏床,想铺一块布,如今铺上了,行动力真是够快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这算是爱干净还是不爱干净。
事后,他们都出了好几层汗,她这屋太热,等真正躺下来后,他觉得身子一直在出汗,他叫水,准备去洗澡,不能一身汗,浑身黏腻地回宫,他不能就这样忍一路。
“皇上,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先跟奴婢说个日子。”
“你等着朕就是。”康熙哪里能说准,出宫一趟并不方便,他身为皇帝,总有一些事是要他紧急处理的,万一他说了日子,又有紧急的事,他就不会过来,她会白等,反正她就待在这里,他有空才会过来,他再馋王氏的身子也不会耽误朝政。
“皇上别让奴婢等太久。”
康熙回头看王氏,他得跟她把话说清楚,让她别生出太多贪欲,忘记自己的身份,“王氏,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朕想过来时会过来,你不要奢求朕会频繁过来看你,朕是皇帝,每日有很多事情,不可能隔三差五过来这边,你……”
康熙对上王氏的那双晶亮灿然的眼睛,不由顿了顿,“反正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能是外室,只能在这里等着朕过来,不要胡搅蛮缠要求朕过来你这。”
王秀花不过是问他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怎么就扯到身份上,她晓得自己是外室,他看不起她,不会封她为正经主子,在他眼里,她身份低微,配不上当正经的主子,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贵的八旗女子,这一点,她从最开始就知道,他真的不用再三提醒她。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不该这么说,皇上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过来,奴婢在这里等皇上,多久都没有关系,奴婢从未盼着其它,皇上不用担心奴婢会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奴婢身份卑贱,只是汉人,奴婢只配当外室,奴婢知道的,皇上不用说那么多次。”
“你知道就好,不要失了分寸。”
“是,奴婢谨记。”
康熙见自己说了重话,王氏透着一点委屈,他想给她一些好处安抚她,哪怕是当外室,她得到的东西比宫里的主子也不差,他说道:“夏日炎热,你若是想用冰的话,朕可以让人送过来。”
王秀花一听有冰块用,眼睛睁得老大,声音里不自觉地变得兴奋:“要用要用,奴婢想用冰,这天太热了,奴婢都快受不了啦,皇上可以让人送冰块过来奴婢这吗?这样奴婢就可以吃冰镇绿豆汤,冰镇红豆羹还有冰镇西瓜了。”
“朕让人每日送一块冰过来。”
“皇上,你太好了,让人送过来吧,奴婢这正缺冰块,多谢皇上,你对奴婢真是太好了。”虽然有一半言不由衷,但王秀花还是感谢他此时愿意让人给她送冰块,她抱住他,主动攫住他的唇,舌头探进去。
康熙也搂住她的腰,本来该叫水沐浴的,很快又弄了第二次,第二次结束后才去沐浴。
康熙最后是嘴角含笑地离开宅院。
……
翌日,真的有人送冰块到她这宅子,而且还是很大一块冰,跟大水缸差不多大小,送来时是放在一个宽口的铁槽里面,外头用棉布捂着,是用专门的运冰骡车送过来的,一整冰从铁槽里面拿出来,小陆子跟小向子两人戴着手套把冰块搬下来。
他们是第一次用冰块,屋里根本没有类似的铁槽,只能直接用棉布捂着,寻思改日让人打造一个类似的铁槽。
张嬷嬷乐得合不拢嘴,小主得宠,皇上都让人送冰块过来了,她在宫里当了十年宫女,十分清楚就算是宫里的小主也不能人人都有冰块,那些位份低又不得宠的小主在七八月份是一块冰都没有,更别说这么大块的冰山,说明皇上对小主是真的有几分情意,不然也不让人送冰块过来。
她觉得用不了几年,小主会成为真正的主子的。
她让小陆子赶紧去外面的铁铺,让铁匠打一个装冰块的铁槽出来,越快越好,哪怕今日用不上,明日后日许是就能用上了,她又让小向子去西瓜,这天吃冰镇西瓜是最好的。
陈嬷嬷凑在她耳边说话:“张姐,你说我们小主过一两年能不能进宫当小主?”
“不管小主能不能进宫,我们好好伺候小主就是,能碰到一个不苛待奴才的小主,是我们这些人三生修来的福气。”
陈嬷嬷也连连点头,话说得没错,王姑娘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愿意为她们去求皇上,让她们月末可以回家一趟,不会打骂她们,这样的主子是千金难求。
王秀花吃上冰镇西瓜还有冰镇汤圆,觉得这夏日的燥热少了几分。
……
永寿宫,傍晚,房间内已经点上烛火。
贵妃钮祜禄氏看完家里传来的信件后很快将信件卷成一团放在蜡烛上烧掉。
“娘娘,信里写了什么?”贵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兼心腹喜月问了一句。
“皇上在宫外养了外室。”
喜月诧异:“是真的吗?养外室,皇上为何要养外室?是谁?哪家姑娘?”
贵妃其实也有点不相信,不过她兄长不会骗她,这事是她长兄法喀继承她阿玛一等公爵的爵位,在御前行走,兄长跟一户部一官员走得近,意外从那官员口中得知皇上每月从私库里拨出二百两银子给户部尚书朱大人,不知用于何处,她兄长觉得奇怪,暗自查访,银子的去处还没找到,倒是发现朱大人以户部尚书的身份从内城东夹道昌口胡同那的冰窖领取冰块,每日领取一百斤,但这冰块并非运送到朱府,而是运送到另外一个叫赵府的地方,她兄长让人监看这两个地方,发现朱大人月初托人将一笔银两送到赵府,那笔银两不多不少正是二百两。
先前她就听闻皇上将一个女子带回京城,据说那名女子救了皇上,只不过这传闻很快消失,因为皇上南巡回来后并不见带陌生女子进宫,原来是养在外面了。
至于那女子是哪户人家的女儿,姓甚名谁,暂且不得而知。
钮祜禄氏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养外室,而不是把人带进宫,皇上亲政后,手头上的权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收拢,不像刚登基时要掣肘于那些权臣,如今的皇上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已经是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皇帝,让一女子进宫不是什么难事。
是那女子见不得人吗?不然为何要养在宫外。
“娘娘,这事是不是只有我们知道?”
“是。”若不是兄长意外得知,她也不会知道,看样子是宫中还没有人知道,不然怕是早就传遍了。
喜月深思,说道:“那娘娘要不要把这消息透露给其它娘娘?”
钮祜禄氏摇摇头,皇上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消息就不能从她这边透出去,况且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而已,对她没有任何威胁,完全没有必要害怕那女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皇上怕是想寻一些乐子,说不定只把那女人当成玩乐消遣的玩意,可能用腻了就丢掉了。
若是皇上真的对那女子上心,势必会经常出宫,皇上若是经常出宫,不可能没有人察觉,皇上的一举一动可是被人盯着,到时候她不用做什么,后宫其它女子怕是坐不住。
“外室?皇上真是有闲情雅致,宫里这么多女人都满足不了他,还在宫外养外室。”钮祜禄氏嘴角有些嘲讽,真不愧是皇上,想做什么做什么,随心所欲得很。
“皇上可能图个高兴。”
“是啊,他倒是高兴了,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你看看他,一百斤的冰块都往外室送,宫里的小主有哪几个日日有这么多冰块啊。”
“娘娘,我们宫里有冰山,应该比一百斤冰块要多。”
钮祜禄氏睨了喜月一眼,不满道:“本宫是贵妃,六宫之首,若是还要跟一个外室比,置本宫的脸面于何处。”
喜月轻打自己的脸颊两下,认错道:“是奴婢说错话,奴婢知错。”
钮祜禄氏转了转自己的玉镯子,没打算真的责罚喜月,让她别打了,她是贵妃,居在四妃之首,不过还不是皇上,大佟佳氏病重后皇上封大佟佳氏为皇宫,不过大佟佳氏没这个福气,封了皇后也没能挽留住她的命,当了两天皇后就病逝了,死后被皇上追谥为孝懿皇后。
孝懿皇后在康熙二十七年病逝,如今都三十年了,过去三年,后宫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着,若说她不想当皇后,那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当皇后,偏偏皇上没有要立后的意思。
加上佟家一年前又把十四岁的小佟佳氏送进宫,刚进宫就被皇上册封为佟妃。
谁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心思,会不会再立后,多久会立后。
宫外的外室不具威胁,宫内的这些有子嗣的嫔妃才是真正的威胁,好在她也生出胤俄了,皇上还让她亲自抚养胤俄,她在六宫的位置目前而言是很稳的,不过皇上对他们钮祜禄家族不是特别器重,反而对佟家越来越倚重,不然小佟佳氏不会一进宫就封妃,念着佟妃年纪小,佟妃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侍寝。
“这事,你不要往外说,闭紧嘴巴。”
“奴婢不会的,奴婢谁都不说。”喜月保证道。
“今日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