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却看得通透,知道谁才是最值得他抱的大腿,毫不犹豫地投入了李林甫麾下。
听到李林甫的命令,杨钊当下便要扭身回府写拜帖,李林甫喝止了他。
“你就在老夫这儿写就行。”李林甫有些焦急。
功成在即,他如何能不急。
杨钊当下便提笔写下了一封拜帖,李林甫也不先离开,而是陪着杨钊一起等着拜帖。
只是这段时间李林甫也没有闲着,而是招来了他身边的管家。
“备些重礼,去打听打听我那表妹家里往后几日有什么安排。”李林甫吩咐道。
茶壶中的茶水空了三次,杨钊的随从才回来,杨钊急匆匆走到厅外侧耳听着随从小声禀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回厅内,又将随从所说的话转告给李林甫。
“右相,皇甫惟明言本月十五已经有了安排,邀下官改日再聚。”杨钊边说着边偷偷打量李林甫的表情。
他这句话说完,李林甫面上顿时出现了遮掩不住的笑容。
又过了片刻,李林甫方才派出去的管家也过来回话。
“郎君,姜管事那边说他家郎君十五日要去道观上香。”
李林甫面上的喜色已经遮掩不住了,他抚掌大笑,直接从交椅上站起来,心情激动的在厅内踱了三趟。
“好好好,终于被老夫抓住了尾巴!本月十五这三个贼子必定会私下见面。”
李林甫扭头看向杨齐宣和杨钊:“你们二人十五日乔装打扮好,装作百姓跟着李亨。”
“杨齐宣,你带着你叔父一同去。”李林甫吩咐道。
杨齐宣的叔父是杨慎矜,二人出身“二王三恪”杨家,只是杨齐宣只算支脉,杨慎矜却是本家。
二王三恪,是一种礼仪制度,历代王朝皆要给前朝王室后裔爵位,封前二代后裔为二王,封前三代后裔则为三恪。
杨慎矜就是前朝隋炀帝血脉的嫡系后裔。大唐自信也正是表现在这个方面,唐朝并不忌讳前朝王室为官,二王三恪家族显赫,李隆基曾经就很喜欢杨慎矜的父亲前户部尚书杨崇礼,对杨慎矜也颇为喜爱。
他也是李林甫找来代替韦坚的人,只要杨慎矜能依附李林甫,李林甫就愿意扶他一把,让他担任六部尚书。
李林甫做事滴水不漏,他为了让李隆基能够放心惩罚韦坚与皇甫惟明而不用顾忌无人可用,特意先给李隆基准备好了杨慎矜与哥舒翰两个代替品。
毕竟让圣人舒心才是他这个宰相的第一要紧事。
杨齐宣目中露出一丝嫉妒,拱手答应了下来:“儿知晓了。”
杨慎矜不就是出身比他好了一些吗,却能得丈人如此看重,自己为丈人做了这么多事情,如今也只是个七品小官……
出了月堂,杨齐宣与杨钊自然而然便走到了一起,杨齐宣跟着李林甫已经有数年了,杨钊却才跟着李林甫不到一年,有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
二人并肩走在右相府的连廊中,右相府的布景极好,鸟语花香,水榭连廊,每一座屋子上都用的是琉璃瓦,日光打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层薄薄的金光。
就连府中随意栽着的柳树都是专门寻姿态好看的柳树移栽了过来,寻常的一棵柳树也要价值千钱。
杨钊每一次来右相府都会感慨羡慕一番右相府的气派,尤其是这满屋顶的琉璃瓦,杨钊眼神在相府院中转了一圈,心想日后若是自己有了出息,必定也要建一个如此富丽堂皇的府邸。
今日他却没有一直盯着相府中的美景瞧个不停,而是凑到杨齐宣身边向他打听自己的疑惑。
“右相的表妹是何许人家?右相得了她那边的消息竟然便能确定太子等人是往道观去吗?”杨钊兴致勃勃问。
他一向喜欢打听消息,并且相信这些消息早晚有一天能给他带来用处。
杨齐宣看了杨钊一眼,心想自己丈人既然让他到月堂中,想必他也算是自己人。
于是就没有隐瞒:“你可知右相的舅家姓什么?”
杨钊侍奉李林甫,自然早就将这些东西打听清楚了。
“姓姜,名叫姜皎,右相出仕,便是他举荐提携。”杨钊道。
李林甫的发家路线就是先靠娘舅而后靠武三思的女儿的裙带关系攀上了武惠妃,最后才成了帝王心腹。杨钊倒是没觉得看不起李林甫,毕竟说起来他也是靠着杨玉环的裙带关系才能在长安城中有一席之地。
要不是他也顶着杨贵妃娘家人的名头,李林甫也不会提携他。
杨齐宣眼神左右瞧了瞧,随后才压低声音凑到杨钊耳边:“韦坚的夫人正是姓姜,是右相娘舅的独女。”
杨钊吃了一惊。
他倒不是惊讶韦坚与李林甫还有亲戚关系,大唐看重门阀出身,朝堂上这满朝文武十有八九七绕八绕都能找出亲戚关系。
他吃惊的是李林甫的心狠手辣。
姜皎对李林甫可以说有大恩了,要是没有姜皎的提携,李林甫说不准都不会有今日,结果现在李林甫对恩人加亲舅舅的独女一家人却如此狠辣。
身为整个计划中的一员,杨钊太清楚倘若事情按照李林甫的安排发展下去韦坚一家人会是什么凄惨下场了。
“这可是亲表妹啊……”杨钊不由咂舌。
杨齐宣却瞧了他一眼,冷酷道:“跟相位比起来,亲表妹跟亲舅的恩德算什么东西?”
就跟他娶李林甫的女儿一样,难道还真因为两情相悦吗?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二人已经走出了右相府门,杨齐宣扔下这句话后也不等杨钊在开口说些什么便率先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对杨钊拱拱手。
“杨兄,告辞。”
杨钊下意识拱拱手,心神却还没有从杨宣齐方才的那句话中反应过来,直到他当上了马车坐好后,才一拍脑门。
“原来这长安竟然是这么一个地方,这朝堂竟然是这么一个朝堂。”杨钊若有所思喃喃道。
要往上爬就得心狠手辣啊。
杨钊眼中精光闪烁,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李林甫今日好好给杨钊上了一课。
石堡城外,陈国生也正准备给吐蕃人狠狠上一课。
哥舒翰领兵五万,攻打石堡城,在千里迢迢赶到石堡城后,他却没有立刻让将士攻城而是老老实实的在石堡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吐蕃人警戒了两个月,日日全军警戒时刻准备着抵挡唐军的进攻,可唐军却仿佛是来踏青一般,不急不慢在军营中做起饭来。
一开始吐蕃人以为这是狡猾的唐军将领用来迷惑他们的计策,一旦他们松懈,这些狡猾的唐军便会一拥而上攻打城堡。
吐蕃将领也熟读兵书,他并不愿意上唐军的当,于是便命令吐蕃将士们日日警戒唐军不可有一日懈怠。
在一次次与大唐的战斗中,吐蕃人也进化成了善用计谋的模样。
只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五日……五十天过去了,唐军还在那不慌不忙的做饭。
驻扎在石堡城的吐蕃大将名叫铁刃悉诺罗,这一日又趴在城墙上眯缝着眼看着唐军军营中飘过来的炊烟,口中骂道:“狡猾的唐人,该死的唐人……”
“将军,咱们的弟兄实在是撑不住了。”铁刃悉诺罗的裨将顶着两个深黑色的黑眼圈哭丧着脸抱怨。
铁刃悉诺罗横眉一竖,骂道:“再撑几日,这些狡猾的唐人一定是想要趁着咱们松懈攻城。且让兄弟们再撑几日,那些唐军的粮草有限,咱们把他们粮草熬没就能歇息了。”
忽然,铁刃悉诺罗看到一群小黑点正在从唐军阵营中极速奔向石堡城,铁刃悉诺罗顿时来了精神,他指着那一群唐兵道:“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羽箭带着迅疾的风冲向了城墙下的唐军,可那些唐军甚至连停都没停一下,依然骑着马往前奔驰。
直到近了,铁刃悉诺罗才看清原来这一队唐军和身下的战马身上竟然都披着厚厚的铁甲,箭头根本刺不进去。
“这些大唐人到底要搞什么鬼?”铁刃悉诺罗皱起了眉毛。
他没有因为箭支射不穿这些唐人的铠甲而生气,大唐虽然富裕,但也绝对没有到能供得起军队人马都穿着铁甲的程度。百年前的天可汗那样的厉害,手下也只有三千玄甲兵,天可汗还是大唐的皇帝陛下,现在驻扎在他们城外的这支部队绝对凑不出多少铁甲供人马披甲。
而且铁甲沉重,若是在平原上冲锋铁甲军还有用,可这是攻城,难道这些唐军能扛着如此沉重的铁甲爬到城墙上来不成?
在铁刃悉诺罗的注释之下,身披铁甲的唐军跑到城墙下放下了一堆不知什么东西便又离开了城墙下。
“将军,可要派人查看?”
铁刃悉诺罗伸手制止,冷笑一声:“这些狡猾的唐人肯定是骗我们开城门,只要城门一开,他们便会大军冲锋攻下城池……哼哼,雕虫小技也想骗到本将?不开城门就让他们放吧!”
铁刃悉诺罗越想越觉得唐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看着唐军一趟一趟的跑来跑去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睿智无比,一眼便识破了唐军的计谋。
……直到数支火箭从远处射来。
“轰隆!”
铁刃悉诺罗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铺天盖地的火焰。
下一刻,他脚下的城墙便开始松动,铁刃悉诺罗坠落坠落……然后被盖在了巨石之下。
远处望着这边的唐军将士则是个个目瞪口呆。
哥舒翰看着陈国生的眼神仿佛在看天神一样,他吞了口唾沫,畏惧道:“陈神仙,您看咱们下一步该干什么?”
陈国生叹了口气。
哥舒翰的心随着陈国生的叹息声吊了起来。
“唉,实践结果实在是太不理想了。”陈国生紧紧皱着眉毛,唉声叹气。
提炼合成速度又慢,产量还小,纯度还不够。
真是愁人啊。
哥舒翰看陈国生的眼神仿佛在看阎王爷一般。
“哦,你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老头子我不懂排兵布阵,你也不用问我。”陈国生唉声叹气了一阵,这才注意到哥舒翰还在一边等着他,于是挥挥手打发了哥舒翰。
第二日,信使手握八百里加急快信,一边骑着快马往长安方向奔驰,一边大喊“八百里加急,哥舒翰将军大胜吐蕃……攻下了石堡城”。
历史上的石堡城之战领兵之人也是哥舒翰,此战战死的唐军将士有数万人。
如今,唐军战死者两千一百二十七人,伤者六千三百二十六人。
从河西边关到长安,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也要数日路程。
李亨很高兴,他这几日总是盯着头顶上越发圆润的明月,期盼着月中到来。
他已经与韦坚、皇甫惟明约好了在景龙道观密会。
日子在李亨殷切的盼望下,终于来到了十五日。
“今夜本宫预估要深夜才能回府上了,你掩盖好本宫的行踪。莫让……父皇知晓。”李亨低声叮嘱着韦妃。
十王宅这一片处处都是圣人的眼线,太子府中有多少他父皇安插的眼线李亨也不清楚。
可无碍,韦妃能够为他遮掩好行踪。
第1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