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盐吃,身上便没有力气,便会得病,盐可是个好东西。
趁着便宜他得多买一些。
伙计笑了笑:“我们这还有新上的羊皮袄,羊毛衣,都便宜哩,给家里的老爹老娘娇妻幼子买上一件,暖和极了……”
“也看看,也看看。”冯勇一行人迭声道。
羊皮袄也是好东西,朔方一年到头就没几个月暖和时候,倘若有件羊皮袄穿着全身都暖洋洋的便不怕过冬了。
而且羊皮袄还能穿上几十年,倘若有一日家里揭不开锅,也可以卖给当铺换钱呢。
“我们这儿还有胭脂水粉,给家里的妹子夫人买一些,涂上好看着呢。”伙计接着推销。
冯勇想起家中的刚刚及笄的小妹,没忍住买了一盒。
他不在家里,平时都是小妹照看着老父老母,小妹也辛苦。
“还有糖块,一块只要三分钱,买回去给家里的孩子甜甜嘴多好。”伙计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冯勇家里没有孩子,倒是没多动心,可是一听着一块只要三文钱,又心动了,也忍不住买上几块。
他爹娘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的糖哩。
半个时辰后,六个人推着三辆堆满了东西的小推车站在铺子门口,怀里的钱袋子已经空荡荡的瘪了下去,面面相觑。
“也不知怎的,我本来就只打算看看不买东西来着……”赵石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张大轻咳一声,脸有些红:“都是家里用得着的东西,在这儿买比外边买便宜一半呢。”
其余几人一听脸上又带上了笑。
赚钱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如今在寿安公主开的内部铺子里买的东西价格低,而且质量他们自己也放心。
赚到手的钱能买更多的东西就能让一大家子人过得更好,多好啊。
“说起来,咱们寿安军不是还在招兵吗。”冯勇忽然道。
冯勇心想,他阿爷兄弟四人,他和几个堂兄弟关系都不错,跟着寿安公主这样的好事,他得带着自家兄弟一起啊。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
谁家里还没那么十几个亲戚了。
回到村子后,几人引起了全村的轰动,那可是三车的东西!
“咱们也算是锦衣还乡了。”冯勇低声道,这些日子跟着军中的老师读书,他也能说上这么一两个成语。
几人都是红光满面,胸膛挺得笔直。
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手里推着拉满了粮食的车,所有人都羡慕的看着他们,这样的痛快事先前做梦也不敢想啊。
还没到家,冯勇的父母和妹子已经听到了旁人的消息,忙不迭出来迎接他。
“咋买这么多东西。”冯勇的父亲有些心疼钱。
“阿兄出息了!”冯勇的妹子倒是乐得合不拢嘴,崇拜看着自己的兄长,眼睛都放光。
冯勇下意识又挺了挺胸,骄傲道:“儿作战英勇,寿安公主给儿发了好多钱。”
“那也该攒着钱。”
冯勇却只神秘一笑:“阿爷,你猜这米多少钱一斗?”
他伸出手指晃了晃低声说了个数。
冯老头震惊咋舌:“竟这样便宜。”
“只有我们这些将士买才这么便宜,寿安公主体恤我们哩。”冯勇极为骄傲。
回到家以后,冯勇也没能休息,这两天他家的门槛都要被亲朋好友踏烂了。
三日后,冯勇几人带着浩浩荡荡几十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往灵武城去。
到了军营外面,一边立着“招兵处”的牌子,另一边却立着“抚恤处”的牌子。
冯勇这次也带着冯六的母亲和三哥来了此处,一路上其他人都欢声笑语,只有她们二人愁眉苦脸。
一见到“抚恤处”那白底黑字的大旗,纵然她们不识字,却也能感受到哀伤之意。
“我的儿啊”冯六的老娘悲哭着扑了上去。
那守着抚恤处的小吏核实了冯六老娘的身份后便给了她一笔钱。
“你的儿子战死沙场,朝廷就要替你的儿子给你养老。”小吏细心给冯老娘说着政策。
“我们这边也会派人每隔一年半再去看你一趟,倘若有人欺负你们,你们也可以告诉我等。寿安公主说了,你儿子战死沙场,朝廷便应当给你们养老。”小吏道。
小吏拿出钱给冯老娘,让她签字画押,又道:“你家里可以送两个人到我家公主名下的工厂里做工。”
“夫人,子女,父母,然后才是兄弟姐妹……冯六并未娶妻生子,这个名额便可以留给父母,你可愿意到纺织厂干活?”小吏一边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道。
这个时候普通百姓成亲生子都早,冯老娘也不过四十来岁,还能干得动活。
“愿意,愿意。”冯老娘喜不自胜,这半年寿安公主的厂子名声都传开了,工钱日结,还管一顿饭,谁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去干活。
只是想干活的人多,招的人少,她一大家子人一个都没有能进去干活的人。如今自己能进去干活,每年还能拿一笔抚恤金,这不比指望其他几个儿女养老强多了?
“行,那我给你登记上。”小吏道。
“还有另一个名额,你看看你家里谁合适,过些日子一并领过来我给记上。”小吏倒也没让冯老娘现在便决定,这样的事情总该回家去一家人商量清楚再决定。
冯三看着有些心动,他不禁出声问:“那要是有夫人孩子呢?”
“夫人进纺织厂,孩子免费进学堂,无论孩子有几个,年纪多大,都给养到十五岁。公主说了,跟着她打仗的将士,她给解决后顾之忧。”小吏道。
“阿娘,你看要不我也去试试……”冯三眼睛一亮,低声跟冯老娘商量。
他家孩子太多,穷的厉害,寿安军待遇这么好,他也想试试能不能博一个富贵。
先前他因为弟弟死了而畏惧打仗的心思在这充足的保证下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对能吃饱饭能穿上新衣裳的渴望。
有这个心思不仅冯三一人,短短数日,寿安军已经扩张了数倍。
甚至有不少朔方军中的士卒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跟着寿安公主好像更有前途啊。
李光弼近来也觉得不太对。
他手下的幕僚短短数日就跑了好几个人。
“陈先生,莫非是我有何不对之处?”终于在第三个幕僚提出要告辞的时候李光弼忍不住了。
被称作陈先生的人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并非是将军之故,是老夫的故友写信邀请老夫……”
话没有说完,但是李光弼已经知道了他的未尽之意。
无非是有了更好的前途,幕僚并没有军中职务,来去自由,有了更好的选择另投高明也正常。
李光弼叹了口气:“那我便不妨碍先生去与故友相会了。”
回到府衙,公房内早有人等着李光弼了。
“李将军,末将自请调去寿安公主麾下。”一见到李光弼,那个生的高大凶猛的汉子便凑了上来,急匆匆开口。
李光弼揉了揉额角:“你怎么也想跟着寿安公主?”
这已经是第五个来找他想调动到寿安公主麾下的将领了。
寿安军虽然实际上独立于朔方军,可名义上还是归属于朔方军下面,近来寿安军扩张迅速,李长安手下中层将领不足,只能从朔方军这边给她拨。
只是这一个个的也都太急切了吧。
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第188章
灵武城外寿安军中,今日来了一位客人。
身穿一身黑底金线胡服的李长安原本正在巡视营地,听到手下的执戟卫来禀告说李光弼在帅帐中等着她便匆匆赶了回来。
撩开帘子,李光弼已经在帐中等着李长安了,看到李长安进来,李光弼便要起身迎接,节度使实权虽大,可品阶只有二品,公主这个名头虽然没有实权,却是实打实的一品。
李长安挥挥手:“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今日有何事来找我?”
节度使平时忙得一塌糊涂,李光弼又才刚升上节度使没多久,正是忙的时候,倘若没有事情也没必要亲自来军营中寻她。
闻言,李光弼露出了一张苦瓜脸,隐晦表达了一番他军中这段时间的动荡。
“臣也知道他们也是立功心切,可总归臣手下六万余朔方军也不能没了将领。”李光弼无奈道。
军中将领莽夫不少,可人精也不少,不少人能看出来寿安公主图谋甚大。一边是已经登上节度使位置,官职眼看着到头了的他,一边是刚开始发育,未来说不准能窥伺那个位子的寿安公主,是在他手下拼死拼活跟其他将领争夺上进名额,还是趁着寿安公主刚开始发育雪中送炭一番,混个元老,两个选择并不难选。
李光弼颇为无奈:“不仅是将领,还有军中士卒也是人心浮动……朔方军又不是外人,公主还是高抬贵手,去其他地方征兵吧。”
李光弼这句话是把投诚的心思摆到了明面上。朔方军不是外人,那就只能是内人了。
不就是跳槽嘛,旁人跳得,难道他跳不得?
李长安挑眉,笑道:“李将军是大唐的将军,我是大唐的公主,李将军手下的将士是我大唐的将士,自然不是外人。”
两个人谁都没提坐那个端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个如今大唐江山真正的主人。
既然成了自己人,李长安也就放松了,她还挺好奇李光弼为什么忽然就投了她。
先前因着王忠嗣的关系,李光弼和她关系亲近,可那也仅限于暧昧关系。
有朝一日李长安想要起兵,李光弼会愿意出兵协助她,但是平时也不会主动帮她做事,二人属于同盟关系。
今日之后便不同了,李光弼投诚自愿做她的臣子,她和李光弼的关系便成了君臣关系。
“我还以为要等到我一战成名之后,李将军见我能文能武,人中龙凤,才会虎躯一震,归附于我。”李长安碎碎念道。
她甚至连怎么一战成名都开始着手准备了!
李光弼奇怪道:“臣是找主君,又不是找主帅,为何要公主一战成名才会投入公主麾下?”
咱们大唐不就只有太宗皇帝马上打天下吗。开国的高祖皇帝都是老实坐在龙椅上让儿子女儿南征北战孝顺他呢。上马能打天下,这是什么对帝王的要求标准吗?按照这个标准来,岂不是从高宗到如今的圣人没一个符合的。
李光弼认真思考起按照寿安公主这个标准,历朝历代一共能选出来几个皇帝。
在得知对自己如师如父的王忠嗣将军被那个昏君以莫须有的罪名投入牢中严刑拷打之后,他一气之下便打算投靠太子李亨坐实了“交构东宫、图谋帝位”的罪名,还是后来知道王忠嗣将军被寿安公主带回了洛阳,他才又按耐住了投靠太子李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