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二皇子也都和燕帝一样,是一个多疑之人。
燕帝忌惮萧家功高震主, 大皇子、二皇子难道就不忌惮?
且大皇子、二皇子几次三番拉拢萧家,萧家都不为所动, 他们不会怀恨在心?
“祖父,两个孩子是在下狱的第二天,就被急匆匆斩首示众的。如果大皇子没逼宫成功,要覆灭萧家的便是当今圣上,如果大皇子逼宫成功,说明大皇子和燕帝一样,也要萧家满门无一活口。”
萧南瑜的声音很沉很沉,仿若每个字眼都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一样。
萧家忠君爱国,落得一个满门皆灭的下场,如何不让他心寒。
燕帝甚至连萧家的老幼妇孺都没放过,何其狠心。
镇国公沉着脸没搭腔。
圣上对萧家的忌惮,镇国公如何能不知。
但心里知道,跟得知萧家如此悲惨的结局是不一样的。
“祖父,当今圣上容不下萧家,大皇子或二皇子登基,他们也未必容得下。”萧南瑜低声提醒镇国公。
如果萧家继续保持中立,不参与党争,或许真的会走向两个孩子口中满门皆灭的惨痛结局。
镇国公的面色又往下沉了沉,盯着萧南瑜良久,轻声道:“你想反?”
萧南瑜也盯着镇国公看。
爷孙这些话,若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
但这里显然没有外人,萧南瑜和镇国公都能说说心里话。
萧南瑜看了半晌后,轻轻对镇国公摇头:
“萧家若反,燕廷颠覆,大燕百姓生灵涂炭,与萧家爱民之心相悖逆。”
听到萧南瑜说不反,镇国公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少年人血气方刚,易冲动行事,他是真的担心萧南瑜悲愤上头起了反心。
其实萧南瑜起过反心,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萧家子孙个个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不能因为萧家的一己之私,就让整个大燕国给萧家陪葬。
萧南瑜想要护住萧家,也想要为萧家讨回公道,但摆在他面前的也并非绝路一条,他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祖父,当今圣上和大皇子、二皇子都容不下萧家,可三皇子仁厚宽和,礼贤下士,他或许是一个有容人之心的皇子。”
萧南瑜在暗示镇国公,如果萧家不反,那在皇子争储一事上,萧家就绝对不能再袖手旁观,甚至得去做幕后那只最大的推手。
萧南瑜有友人在三皇子府上做谋士。
他没有特意了解过三皇子的为人,但从友人的只言片语间可以看出,三皇子对有才之士是敬重的。
不管三皇子是真的有容人之心,还是佯装出来的,但至少目前来看,他是诸位皇子最能容下萧家的人选。
毕竟毁了萧家,大燕的边境谁人来守?
强敌在侧,谁又能如所向披靡的萧家军一样,说守就能守得住?
且萧家是真的没有反心,只要三皇子能看明白这一点,三皇子在位期间,萧家都不会被倾覆。
“你不要轻举妄动。”
镇国公见萧南瑜有所动摇与倾向,沉声叮嘱了一句。
事关萧家的生死存亡,萧家必须得慎重再慎重。
“明日我去趟相国寺,一切事宜容后再谈。”镇国公道。
萧南瑜颔首。
祖父愿意去相国寺,说明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他,相信两个孩子所言之事了。
镇国公抱着萧以舟,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萧南瑜,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又捏捏他的小肉手。
捏着捏着,看着看着,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不怒自威的肃穆眉眼间,也染上了浅淡笑意。
“太公,舟舟很开心能见到太公哦。”
萧以舟早慧,小脑袋瓜又聪明灵活,小奶音一声声的唤着太公,直把镇国公喊得心里跟裹了蜜糖一样。
天上掉下一个大曾孙,当镇国公开始试着接受这一事实时,从心窝里迸射出的欣喜与开心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镇国公会抱、会哄萧以舟,问他一些事情,萧以舟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镇国公。
但和镇国公对萧以舟的热情相比,他对萧以星就显得疏远了一些。
倒不是镇国公不喜欢萧以星,只是看着她那张酷似姜沐言的小脸儿,他还没能接受她是自己的曾孙女。
萧南瑜和镇国公要离开梨园,回镇国公府时。
被萧以舟哄得心花怒放,面上却不怎么显的镇国公,倒是恋恋不舍,抱着萧以舟不肯撒手了。
但这样抱着萧以舟回镇国公府,也确实是还不能。
梨园的院门关上,两个孩子继续被留在了梨园,萧南瑜看着不太想走的镇国公,忍不住低声叮咛一句:
“祖父,两个孩子的存在,可千万得瞒着,否则让宫里人知道了,我们萧家和姜家都落不了好。”
“用得着你说?”镇国公威压十足的老眼瞪他一下,转身离开。
萧南瑜:“……”
祖父这是有了大曾孙,就不要孙子了?
以前可不会对他这么凶。
回镇国公府的一路上,镇国公心情都极其沉重。
为萧家的未来,也为两个孩子偷偷养育在梨园,有家不能回。
第二日一早。
镇国公出门去相国寺时,萧南瑜在门口悄声问他:
“祖父,我与你同去?”
“不必,我一人去。”镇国公拒绝了他。
被无情拒绝的萧南瑜,只能站在镇国公府的高阶之上,看着英姿不减当年的镇国公,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相国寺。
一个小沙弥进入方丈的禅房,对闭目打坐的光衍大师轻声道:
“方丈,镇国公在院外请见方丈。”
光衍大师缓缓睁开眼睛,几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请他进来吧。”光衍大师道。
不多时,镇国公被小沙弥领进了方丈禅房。
他刚一进去,身后的房门就被小沙弥给关上了。
镇国公见过光衍大师几次,但两人没有私下见过,今日是头一次。
镇国公站在禅房门口的位置,犹豫着自己是给拱手行礼,还是双手合十的时候,光衍大师先开口了。
“施主,那两个孩子确实是萧家的血脉,这点毋庸置疑。”
光衍大师不需要镇国公问,就先解答了对方的疑惑。
镇国公眉头微蹙,看着盘腿坐于榻上,仿若要羽化登仙的光衍大师,反问道:
“大师如何证明他们是我萧家的孩子?”
“贫僧无法证明。”光衍大师平心静气的祥和道,“施主一生杀戮无数,从不信鬼神虚妄之说,别的我说了施主也不会信,施主请回吧。”
刚来就被赶的镇国公,心里不痛快了。
他往前走去,朝光衍大师拱手作揖,中气十足的说道:
“大师不说,怎知我不会信?”
镇国公虽然不太信穿越重生之类的,但昨日和萧以舟相处了近两个时辰,他心里已经开始接受,萧以舟是他的大曾孙了。
“施主的眼睛告诉贫僧,施主不会信。”光衍大师道。
“还请大师详说,我想我会信的。”镇国公再次作揖。
他这话就有哄人说的意思了。
虽然我不信,但你说嘛,或许你说了我就信了。
萧南瑜说他来了几次,光衍大师都不肯告诉他,两个孩子是怎么穿越回来的。
但镇国公今日看光衍大师的态度,好像也没有太坚定的意思。
光衍大师对待镇国公和萧南瑜的态度,确实有所不同。
他依然是盘腿打坐的姿势,与威压十足的镇国公对视片刻,又轻叹了一气,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镇国公:“……”
这是什么意思?
说还是不说?
“施主请坐。”光衍大师抬手示意镇国公坐下。
镇国公看了眼一旁的蒲团,走过去,撩袍跪坐了下去,做出一副侧耳倾听,促膝长谈的姿态。
“萧家两个娃娃从天而降之事,确实与贫僧有关。”光衍大师缓缓道。
镇国公闻言,跪坐的姿势更笔挺了,阅尽千帆的一双老眼紧盯着光衍大师。
老和尚竟当真知晓,还与他有关。
“那日施主之孙带着两个孩子来找我,他们走后,我推演过萧家的运势。”
光衍大师并没有直接说,萧以星和萧以舟为何会穿越,又是如何穿越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