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把接一把的荔枝放到她手里,她身边的荔枝都快有上百颗了。
织愉察觉到不对劲。
她忐忑地放下最后一把。
谢无镜要她再伸手来接。
她摇着头,把手背在身后,眼巴巴地望着面无表情的他,心虚地问:“你给我这么多干嘛?”
谢无镜不回答,与她拉开距离,默默把荔枝从芥子中取出,放在她身边的空位上。
织愉第一次被荔枝包围,却不觉喜悦,双手握住他的手制止他,“谢无镜,他只是带我去摘荔枝,看烟花是意外,我和他连朋友都不是。我们的关系才是最好的,你别生气。”
谢无镜终于开口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若是没有他,这些荔枝织愉最多三天就会全吃完。
织愉抓了一把荔枝放在他手里,乖巧道:“还是你管着吧。”
谢无镜淡声道:“然后你再找人带你去偷摘荔枝。”
他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她不是去偷荔枝,是去偷人似的。
她都这么哄他了,他还想怎样。
织愉不喜欢他这样讽刺的话,松开他的手,“我不能去吃、不能去玩吗?”
谢无镜:“你能。”
而后他端起茶盏喝茶,不再和她说一句话。
织愉坐在荔枝堆围成的小圈里,也不和他说话。
这灯火明亮的庭院,忽然让她觉得分外冷清。
她想起在凡界,她和谢无镜住在菱湖镇平望巷时,邻居是一对年轻夫妻。
他家的孩子很皮,每天到了晚饭时,还在外面玩得不着家。
有时她和谢无镜吃完饭,在巷中散步消食,就能看见夫妻俩沉默地坐在院子里。
明明有人在,却像现在一样清寂。
过了饭点,夫妻俩就会急得出去找孩子。
孩子通常被拧着耳朵回来。
当晚,织愉就会听见隔壁夫妻教训孩子的声音。
那时她还调侃:“听到没有,隔壁小孩儿被打得多惨。小时候有一回,我在外面玩到天黑,我母妃把我抓回去后也这样打我……你以后要是像这样在外面贪玩,很晚了都不回家,害我白白担心,我也这样打你。”
谢无镜斜她一眼,“我不贪玩。”
但她贪玩。
织愉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玩过头的小孩。
虽然谢无镜嘴上说知道她不会出事,但她那么晚不回来,又不带香梅,他肯定还是担心的。
就像她母妃明知有一群宫人跟着她,她在宫里绝不会出事。还是会因为她晚归,气得把她抓回来打她屁股。
织愉不可能让谢无镜打她屁股泄愤。
她站起来,迈着小碎步坐到谢无镜另一边,从储物戒里取出今天刚摘的荔枝,剥好一颗递到谢无镜嘴边。
谢无镜微别过脸避开。
织愉:“你就尝一下嘛。”
晶莹水嫩的果肉,在他薄而饱满的唇瓣上碰了又碰。
他沉默片刻,咬了一口。
织愉靠在他身上望着他,“是不是不甜,但很香?”
他不说话。
织愉:“我摘了很多,自己只吃了一颗,其他的都是想带回来给你吃的。”
谢无镜这才看她一眼。
织愉举着荔枝让他吃。
就着她的手,他慢条斯理地将一整颗荔枝吃完。
织愉对他眨巴眨巴眼:“别生气了。下次我们去青龙望把剩下的荔枝摘完,然后去海边的那座城看烟花?”
谢无镜饮了口茶。
苦涩清香的茶味与荔枝残留的清甜花香,在口中交融在一起。
他道:“给我点时间。”
织愉不解:“什么?”
谢无镜:“我不可能现在就消气,你去吃饭吧。”
织愉抿了抿唇,抱住他的胳膊不再说话。
陪他坐了一会儿,香梅过来,小心翼翼道:“夫人,晚膳做好了。”
织愉才松开谢无镜,去膳房吃饭。
香梅跟着织愉走。
待远离了庭院,她局促地问:“夫人,您不叫仙尊一起吗?”
织愉:“他现在没心情吃,不要打扰他。”
香梅迟疑:“这样好吗?”
她也认为是夫人今天太任性了。
仙尊没对夫人发火,夫人该再好好哄哄仙尊才是。
织愉不以为意,叫香梅不用担心。
她自顾自吃她点的菜。
本来是随便说了几样费时间的菜,结果吃起来味道还不错,挺合她口味的。
织愉吃饱后,坐在桌边吃了两颗她从谢无镜放出的荔枝堆里偷偷顺走的荔枝。
那些荔枝她仍打算让谢无镜保管。
但是,这不妨碍她偷藏几把。
香梅看着织愉美滋滋吃荔枝的样,颇为无语。
她满心为夫人和仙尊忧虑,而夫人心里只有吃。
吃完,织愉回房休息。
快走到庭院时,她听见有人禀报:“仙尊,钟渺公主求见。”
织愉猜钟渺是在家里维护完弟弟不挨揍,又跑来这里帮她说话的。
香梅却警铃大作:“夫人,现在都过子时了。她这个时间跑来找仙尊,是不是知道仙尊和您吵架,想趁虚而入?”
织愉迷惑地看了眼香梅。
香梅觉得自己说中了:“没准儿今天,她让钟隐小王带您去摘荔枝,都是她设计好的。为的就是挑拨您和仙尊的关系。”
“真没想到,她看着比钟莹公主老实,心机却比钟莹公主还深。夫人,您快去拦着仙尊别让她进来。”
织愉深邃地注视香梅。抬手想摸摸她的头,考虑到香梅不喜欢别人碰,又默默收回来,“香梅,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件。
香梅都不忘提醒她:夫人,咱们是恶毒女配,你得把人往坏了想!
香梅受宠若惊:“不敢。”
留意着院里的情况,她又急道:“夫人,仙尊答应让钟渺公主进来了,您快去盯着他们呀。”
现在子时都过了,织愉觉得自己该睡了。
然而敬业的她,必须得在香梅的监督下偷听。
织愉和香梅偷偷藏到长廊拐角处。
她直打哈欠。
香梅在她旁边目光如炬地弓着身体,紧盯外面走进来的钟渺,犹如一只进入备战状态的猎豹。
钟渺走进院内,向谢无镜行礼。
谢无镜颔首。
香梅和织愉嘀咕:“夫人,您看她故意打扮得这么清雅,肯定是别有用心!”
织愉记得钟渺白天就穿的这套。
但为了配合香梅,她恶狠狠:“你说得对!”
钟渺向谢无镜解释下午织愉要去青龙望摘荔枝的事。
她以长姐如母的姿态,将责任拦到她自己身上,“夫人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性情单纯。我最为年长,却没看顾好他们,今日之事理应怪我。请仙尊息怒,勿要责怪夫人。”
谢无镜冷淡道:“若无其他事,时候不早,请回吧。”
织愉心想:钟渺果然是来揽责的。真是表里如一、如慈母一般的好长姐。
可惜现在谢无镜还在生气。
而谢无镜一生气,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管,也不会像平时那样给人留面子。
香梅却在她身边充满敌意地道:“夫人,您看她,虚情假意地为您说好话、假装端庄大方有担当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向仙尊表现她自己。不过仙尊心里只有夫人您,才不会搭理她。”
织愉敷衍香梅:“对对对,你说得对。”
钟渺因谢无镜的冷对,有些许紧张:“我还有些私事,想与仙尊单独一谈。此事事关重大,可否请仙尊移步书房?”
谢无镜审视钟渺须臾,“请。”
二人向僻静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