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织愉洗漱,在膳房用膳,好像一切都没改变。
香梅恍惚地想:若是夫人没有背叛仙尊,她就这样一直伺候夫人,该有多好。
织愉不知香梅的想法。
吃到这几日以来第一口热腾腾的香菇鸡丝粥,织愉发出一声喟叹。
甚至觉得,幸福或许就是一口鸡丝粥这么简单。
她往常都是吃一碗粥,今天一口气喝了三碗。
香梅五味杂陈,终究憋不住道:“夫人,您……这么饿吗?”
其实她想说,夫人,您这几日受苦了。
织愉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神态显出几分娇憨:“我快九天没吃饭了。”
虽然对于修士来说,辟谷之后不再进食是常事。
但这对织愉来说,这真是要了命了。
香梅心有不忍,“夫人,您还要吃什么吗?”
织愉摇摇手,“暂时不吃了,吃撑了。”
她扶着椅子站起来,去院里散步消食。
累了就在廊下一躺,晒着早午的阳光,惬意地闭上双眼,享受平静与无所事事的悠闲。
只是没多久,她半梦半醒的,快要睡过去。
守山门的一名侍者突然来报:“夫人,西海国主求见。”
西海国主?
织愉毫无印象。
她让侍者先退下,慢悠悠地回房,挑了件缣缃色蟾宫纹的大袖裙换上,而后坐在镜前梳妆,簪金钗戴贝母冠与绢花。
待她梳妆完毕,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她这才不紧不慢地从传送阵直达山门。
从阵内出来,就瞧见山门前一名妖娆女子,一身珊瑚赫色薄纱罗裙,纤腰长腿在裙下若隐若现。
上坠灵宝灵饰,华光熠熠生彩,像凡界西域女子打扮。
女子等得不耐烦,眉眼横瞪。瞧见织愉走来,又立刻换了副寒暄面孔,“夫人让我好等。”
织愉:“尧光仙府太大,我不会御剑,所以走得慢了些。”
澜尽娆:“可我瞧你似是从法阵里出来的。”
织愉:“走到半路累了,想起来还有传送阵,就走了传送阵。有什么事吗?”
有脑子的都看得出她在扯谎。
澜尽娆心中气闷不已,却仍挤出笑来:“听闻昊均送的这些侍者,夫人用不惯。所以我今日特地又挑了些人送过来。”
又是来送眼线的。
织愉百无聊赖地抬眼往澜尽娆身后一扫,倏然瞪大眼睛。
就见六名身材健壮,模样俊朗刚毅,衣着单薄得隐隐能透出肌肉的男子上前一步,行礼道:“夫人好。”
这不是来送眼线的,是来送男宠的。
澜尽娆暧昧地靠近,“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原本打算我自己留在身边享用的。今日就当是送给夫人的见面礼了,他们都是专门受过调教的。”
她亲昵地拉住织愉的手:“我与其他护天者不同,从没有看不起夫人,反而觉得以夫人的出身,能做到如今的地位,属实厉害。夫人不必那么敌视我。”
会说出“出身”这种话,说明她心里仍是鄙夷的。
织愉冷淡地抽回手:“尧光仙府不需要这么多侍者。”
澜尽娆眯了眯上挑的眼,贴近织愉耳朵:“夫人可是不喜欢这样的?我还想着他们与仙尊完全不是一种风格,帮夫人换换口味呢。”
一股过于浓郁的幽香,随着她说话时的吐息,萦绕织愉脸侧。
织愉走到一边去,一脸不为所动。
实际上,她的心在乱跳,有些手足无措。
按照她的人设,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她是不是应该收下?
织愉偷偷又瞄了眼这六个男人。
他们目光灼灼,表情不一,但个个都好像在用眼睛勾她。
织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六人模样身材都是极为出众的。
但是和谢无镜比起来——
织愉觉得就像是看过举世无双的珍馐后,转眼看到六盘五花肉。
肉肯定不难吃,就是腻得慌。
澜尽娆:“夫人不妨试试再说?若不满意,过两日我就把他们带走。”
织愉不语。
见她动摇,澜尽娆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摩挲,蛊惑般劝:“仙尊一看就是清心寡欲之人,又整日为灵云界四处奔波,没时间陪你。想来过去那段时间,你过得并不满足。”
“夫人来自凡界,也许被凡界礼教所束缚,不好意思承认。但同为女子,我是知道不是只有男子才会有欲望的。”
“如今你可是天命盟护天者之首,想如何便如何,就便是盟主和谢无镜也没资格管你。你何必固步自封呢?”
织愉沉吟须臾,“好,我先将他们留下。回去告诉其他护天者,在我将他们退回去之前,不用再送人来,我喜欢清净。”
澜尽娆愣了一下。
织愉便了然:自己猜对了,各方都打算给她送人来。
至于他们打的算盘——显而易见,不是为了监视,便是为了掌控她。
澜尽娆夸赞:“夫人当真聪慧。好,我回去便和他们说。不过他们送不送,可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织愉主动握住澜尽娆的手,握得她眼中闪过一丝懵,“人多了就会有争斗,到时你的人可就不一定留得下来了。”
澜尽娆眼珠转了转,心想仙尊夫人这是示好之意吗?
“我知道。夫人交代的事,我自当尽力。”
说罢,澜尽娆招呼六名男子随织愉回去。
织愉允六人进入尧光仙府,“我没锻过体,容易累,就不送了。”
澜尽娆颔首,翩然离去。
昊均给的四名男侍者,看织愉当真将六名男子带进传送阵,不由得都摸了摸脸。
有人嘀咕:“还可以这样?我长得很差吗?凭什么我只能在这儿守山门?”
有女侍者睨他们一眼:“心里没数吗?”
*
织愉将六名男子带回来时,香梅正端着做好的桂花乳酪要送去给织愉。
瞧见那六名衣袍单薄,眼神暧昧,凸显线条的男子跟在织愉身后。香梅怔在原地,握着托盘的手紧得将托盘都捏出了裂痕,“夫人,他们是?”
织愉让六名男子站在皆归院外:“西海国主送来的侍者。”
香梅愤然:“只是侍者吗?”
仙尊还在因夫人那一神杵而昏迷不醒,夫人竟然领了别的男人,进入仙尊的尧光仙府。
香梅气得恨不得把托盘摔了。
香梅说得她好像负心汉,织愉揉了揉眉心,“他们是什么人,我需要向你交代吗?”
香梅心寒地放下托盘:“是我僭越,请夫人责罚。”
织愉状似不耐烦:“下不为例,把这几个人安排到其他侍者住的难微院去,让他们换过衣服后,找个地方去拔草。”
香梅面露困惑。
六名男子中亦是有人连忙道:“夫人,西海国主是想叫我们贴身伺候您的。”
而不是让他们去当苦力!
织愉回身对他们笑,“拔草,是一件能够同时测试腰力、体力和耐力的事。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六名男子恍然大悟,暧昧地应下。
香梅心里升起地那点希望又被掐死,冷着脸带六名男子下去。
织愉漫不经心地叮嘱香梅:“他们的一切暂由你安排。去拔草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盯着,记录一下谁坚持得最久,拔草最厉害。”
香梅狠声道:“是。”
目送他们离开。
织愉顿时浑身轻松。
她相信香梅会好好折磨那些人,让他们没有精力来打扰她的。
而她同时稳住了恶毒且渣的人设。
简直完美。
织愉脚步轻快地进了谢无镜房中。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
谢无镜醒着也好,不醒也罢。
似乎在他身边,她才能是最无拘无束,最自在的。
织愉坐在床边,轻抚谢无镜的脸:“你现在若是醒着,看到那些人,又会和生气不和我说话了吧……不对,现在的你,应该会恨我。”
她缓缓俯下身,趴在他胸前,听他微弱的心跳。像他从前安抚她那样,轻轻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