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镜走入传送阵,直达离元始峰最近的松竹林,而后从林中小路上元始峰。
从前谢无镜带她一下子就飞上了元始峰,她没觉得这地方有多难登。
今日他背着她,一步步走上去,她才发觉,这座山峰好高,好陡峭。
随着越来越靠近峰顶,织愉感觉到气温在下降。
谢无镜如今没有灵力,他扛得住吗?
织愉的关心脱口而出:“谢无镜,你冷吗?”
谢无镜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她。
她自觉失言,找补道:“你若是扛不住,就趁早歇着。别倒在半路,到时我自己还要挨着冻回仙府,我可不会带你一起回去。”
谢无镜:“不冷。”
织愉“哦”了声。
她有点冷了。
她抱紧谢无镜,把手伸进他衣襟里取暖。
他衣服里很热,看来是真的不怕冷。
忽有点点冰凉落在发顶。
织愉仰头看,是峰顶下雪了。
薄薄的雪片飘下来,一触即融,像雨。
织愉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凡界。
在凡界时,很多次上山、下山,都是谢无镜背着她。
也有很多次,路上下起了雪或雨。
她记得有一个夜晚,下着细雨。
时值夏末初秋,雨夜微凉。
她被山下的知县发现,派兵捉拿。
她扭伤了脚,跑不动路。
而谢无镜刚摆脱一场围杀,手臂和腿上的伤都还没清理。
他背着她往山上跑,身上的血混着雨渗进她的衣服里。
那灼人的湿烫,她永远忘不掉。
那时她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火光,哭得绝望:“你把我放下来,自己跑吧。我是公主,他们就算把我抓回去,也不敢杀我。但你若是和我一起被抓,为全我声誉,肯定会立刻处死你的。”
“他们抓不到你。”
少年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微哑,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不再说话,心跳渐渐大过了雨声。
紧拥着的体温,让她不再感受到雨夜的寒凉。
此刻,织愉紧紧搂着谢无镜,久久没有睁开眼。
直到他说,到了。
越来越大的风雪落在她身上,织愉睁开眼。
今夜元始峰风雪很大,很冷。
谢无镜放下她。
寒雪扑面,织愉躲在他身后,让他给自己挡风雪,很想说:今天天气这么差,咱们还是下次再来修炼吧。
但元始峰高寒。
折腾他徒步爬一次,够了。
织愉问:“怎么筑基?”
谢无镜指挥她走入灵湖中心。
织愉迟疑:“你和我一起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的身体,撑得住灵湖吗?
织愉很怀疑。
谢无镜问:“你会泅水了?”
织愉摇头。
谢无镜无声地注视她,答案不言而喻:他会和她一起入灵湖。
织愉转念变得警惕,脱衣裙时道:“待会儿入水,你可别想着趁机淹死我。你体内有缔命丝,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谢无镜不语。
待她入水,他在她身后搀扶她步入水中央,教她静心凝神悟道。
织愉听话地闭上眼睛,感受天地之浩渺,意识步入虚无之境,领悟她要追寻的道。
她要追寻什么道呢?
织愉不知道。
因为她本来就没想修道。
她悟了很久,脑子里想的,都是凡界的事。
有她的母妃,有她的父皇,有凡界的一切悲喜繁华。
还有,谢无镜。
她太贪恋红尘了。
她觉得,她虽心性坚定,但她可能并不适合追求大道。
因为她坚定的心性,全用在喜欢俗世、俗人上、俗情上了。
织愉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时不时走神到差点睡着。
谢无镜在她身后,看着她脑袋时不时往下点一下,便知她犯困了。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头。免得她睡着了,一头栽进水里。
时间渐渐流逝。
从夜晚到黎明,再从黎明到日上三竿。
谢无镜神情渐凝肃——她还没有感受到时间流逝,嚷嚷着累,要离开,这说明她真的步入了悟道之境。
忽然,灵湖水无故掀起波涛。
澎湃灵力尽数涌入织愉体内。
下一刻,她的修为突破瓶颈,到达了一个新境界。登时周身灵气都变得更为雄厚。
织愉陡然惊醒,只觉浑身发软,身体往下一坠。
若不是谢无镜及时用力拉住她,她就要跌进灵湖里了。
织愉满脸莫名其妙,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在虚无中感受到一片旷阔无垠的领域。
那是她的灵府。
她筑基了!
对大道的敬畏之心,让织愉不敢认为胡思乱想也能筑基。
她更倾向于天道对她的修炼悟性实在看不过眼,为了剧情能够顺利进行,直接帮了她一把。
谢无镜的手突然放在她小腹上:“抓紧时间炼化元阳,待会儿雷劫要来了。”
织愉不安地瞪大眼睛。
她看过灵云界的修仙话本,知道筑基是有二九雷劫的。
她现在怀疑天道不是在帮她修道,只是想找机会名正言顺地劈她。
“我不要!”
织愉一头钻进谢无镜怀里,害怕地紧紧抱住他,“你想想办法,我不要受雷劫。”
天道不会劈死她,但她利用它、骂了它那么多次。它肯定会在不让她死掉的范围内,狠狠教训她。
谢无镜:“雷劫锻体,是所有修士必经之路。你炼气入体时,因是凡人之身,不像寻常修士有灵脉灵窍灵根抵御雷劫,已是少了一九雷劫。”
“二九雷劫若还不过,待结金丹时过三九雷劫,恐会危及性命。”
什么三九雷劫,她能不能活到结丹都不一定呢。
她一个寿数已定,不剩多久的人,为什么还要遭雷劈,受这个苦?
她不要!
织愉连连摇头:“我不过雷劫,我过不了。你若是非要让我过,肯定第一道雷劈下来,我就疼得自尽了。我若是死了,你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谢无镜无言。
片刻后,眼见雷云已经聚来,她仍不愿准备受雷劫。
谢无镜带她游到岸边,沉声:“上岸。”
织愉立刻爬上岸。
谢无镜纵身上岸,身形一转,将外袍快速套上。未系腰带,便席地而坐,召出两仪无象琴架于腿上。
织愉裹着自己的衣裙,犹豫要不要躲在他身后。
她避不了雷劫了。
如果离他太近,会不会连累他也遭雷劈?
织愉手足无措之际,谢无镜道:“过来。”
织愉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