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愉暂且随柳别鸿走到一旁的灵舟侧。
柳别鸿布下隔音阵,忽然俯身靠近织愉。
织愉眉头一紧,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你做什么?”
柳别鸿:“我无冒犯之意,只是想与夫人说几句话。”
织愉:“隔音阵已布,你站那儿说就是。”
“可有些话,还是凑近了说比较有意思。”柳别鸿意味深长一笑,再度靠近。
这次织愉没躲。
他的唇在离她右耳畔两指距离时停下,低声道:“待到桑泽城,我还有要事与夫人相谈,事关夫人的修炼与谢无镜。”
“届时,我会将得罪过夫人的人作为一份礼物送给夫人,保证夫人满意。”
织愉沉默。
柳别鸿:“夫人放心,你握着我的命,即便在我的地盘,我也不敢唐突夫人。更何况,我希望我与夫人的关系,不只是同为天命盟护天者。”
嗯?
织愉近距离注视他,望进他含笑似狐狸的眼眸。
他这话听起来暧昧,语气却无半分旖旎。
织愉颔首:“那我便期待今晚柳城主送我的大礼。还有今晚以后,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说罢,她转身离开。
徒留反被她的话扰乱心神的柳别鸿,在原地静了几息。
她故意学他说话呢。
柳别鸿垂首笑了笑,眸色渐深。
见织愉被柳别鸿说服回房,众修面露不屑。
区区凡人,能将他们如何呢?
他们都开始对柳别鸿阿谀奉承,有些人心忧地询问谢无镜如今实力不俗,该如何控制。
柳别鸿安抚他们:“诸位不用害怕。谢无镜的动向,皆在天命盟掌控之中。”
另一边,船楼内。
织愉穿过血迹斑斑,血腥味浓郁的长廊。回到五楼上房,看见香梅与钟隐守在门口。
她问:“你们方才躲去哪儿了?”
钟隐不悦地瞪香梅:“她突然冲来把我打晕,我也不知道她带我去了哪儿。”
香梅不知为何不大高兴:“我不过是为了不让你给夫人添麻烦。你若是死了,夫人不好向西海国交代。”
钟隐冷哼:“我哪会那么容易死,分明是你趁机报私仇。”
香梅懒得搭理他。
织愉心知香梅这是默认。
她瞥见钟隐颈上骇人的青紫,有点头皮发麻。
下手可真够狠的。
不过香梅看上去对钟隐没什么情绪,她的不高兴,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因为谢无镜状况不好吗?
织愉心中担忧,面上不紧不慢:“你们回去吧,我要接着休息了。”
香梅提起口气要说什么,又憋回去。板着脸应:“是。”
钟隐不肯走:“我要在这里守着,以防万一。”
织愉:“不用。”
她的拒绝很温和,却让钟隐心上如压了座大山。
钟隐无法死皮赖脸,低落地“嗯”了声,和香梅一同离开。
走出五楼,在各自归房的路上。
就听香梅道:“认清你的位置和身份。一而再、再而三凑上去却总被拒绝,你不觉得丢脸吗?”
钟隐有几分恼怒,但不觉羞耻:“我不过是争取自己想要的,有何丢脸?倒是你,随意讽刺别人的心意,才该令人耻笑。”
他经过香梅身边,停下脚步:“更何况,经你这么一说,我越发觉得我追求织愉是对的。她会让我感受到她的拒绝,却从不使我难堪,也不践踏我的心意。她很好。”
香梅怒目而视,瞪着走回房中的钟隐背影:“夫人再好,也不会是你的。”
钟隐“啪”得把门关上,不与她争吵。
五楼上房内。
织愉进入房中后,将门关上。
房内的窗还开着,织愉一眼便瞧见甲板上的柳别鸿与修士。
想来她方才与柳别鸿离得那样近地说话,香梅也看到了,所以才对她不高兴。
香梅能看到,谢无镜自然也能。
织愉躺回床上,疲惫地扶额,将储物戒里的药拿了三瓶出来,丢给谢无镜:“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用,能就把药吃了。”
谢无镜接了药。
一瓶解郁舒心的逸心露,一瓶镇压咒术的化浊清丹,一瓶能止内外之痛的清化丹。
三瓶皆是上品的神药,皆是他可用之药。
她随手拿的,倒是很巧。
谢无镜饮下药。
织愉在床上因晕灵舟而难受。
本来困意十足,能够入睡避免难受。然而经过魔族一番打扰,她累得头晕脑胀,想吐,睡不着。
她辗转反侧,红了眼眶,向谢无镜伸出手:“你过来。”
她想抱住什么,以缓解不适。
谢无镜并未上前,将舷窗关上,拂袖将琴放在案桌上。
十指拨弦,琴音袅袅。
如安神之香,令织愉睡意渐生。
也许他现在对她又生出厌恶来,所以不愿再靠近了。从她回来,他一句话都不和她说,从前他生气,便是如此。
织愉想着,就此入睡。
织愉在睡梦中,仍旧是不舒服的。
屋内琴音缓缓而止。
右耳忽然传来被轻轻拂过的感觉,身边似乎有了熟悉的气息与温度。
织愉在睡梦中抱过来,把脸埋在熟悉的身侧,习惯得以满足,令她安心。
一觉睡到外面响起通知灵舟到达桑泽城的声音。
织愉疲惫地睁开眼,见谢无镜睡在自己身侧,迷迷糊糊地怔了几息。
心道原来方才不是梦,是谢无镜真的睡在了她身边。
谢无镜睡着了。
他看起来毫发无损,但咒术引动之伤可能让他现在成了整个灵舟上,伤得最重的。
织愉静静地趴在他身侧注视他。
瞧见他眼睫颤了颤,似要醒来。
她才徐徐起身,整理衣裙与长发,下床。
灵舟落在桑泽城城主府后山上。
城中世家皆来迎接。
夜色昏暗。
路却被两旁站着的美婢俊侍手持琉璃灯点亮,如同一条蜿蜒银河,直入下方华灯璀璨的城主府。
这阵仗比起南海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修下灵舟,百般赞叹,对柳别鸿百般奉承。
柳别鸿笑得随和,吩咐侍者分别将他们带到城主府一旁的客府入住。
他则等在船楼门口处,见织愉携谢无镜出来,欠身向织愉伸出手。
织愉没搭理他,瞧见那灯火辉煌,揶揄:“柳城主好大的阵仗。”
柳别鸿客套道:“特意为夫人准备的。夫人见过的好物多,我还怕夫人觉得寒酸呢。”
织愉走下灵舟,柳别鸿跟在她身旁:“我已安排人为夫人准备好了客院。不如先叫人带谢无镜他们安置,夫人与我去住院商谈正事?”
谢无镜扫他一眼。
一瞬间,柳别鸿竟觉脊背一寒。
他眯起眼睛觑谢无镜,浓浓夜色里,谢无镜神色平平,却让他觉得无边夜幕更深沉。
谢无镜身后的香梅与钟隐就直白了。
二人双双对柳别鸿露出不满与厌烦。
织愉:“不劳烦柳城主安置。谢无镜在桑泽城有仙府,我会去住那儿。”
下了灵舟,脚踩到实地。
织愉呼出口气,胃里的翻江倒海也缓缓舒解。
她精神好了许多,吩咐钟隐:“你与谢无镜先回仙府。香梅随我留下,待我议事后,领我去桑泽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