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他肩头问:“谢无镜,你说今天能抓到野鸡吗?”
他道:“不知道。”
织愉扁嘴不悦:“若是抓不到怎么办?我真的很想喝鸡汤。”
他道:“待会儿去买一只鸡备着。”
织愉转了转亮晶晶的眼珠子,笑起来:“也行。”
顿了顿,她又道:“谢无镜,我们要不要养鸡?”
他道:“你确定要在这儿住下了吗?”
织愉笑着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花,轻声道:“这里挺不错的,有我喜欢的一切。”
他道:“好,买些鸡苗。”
织愉满意地眯起眼睛,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谢无镜,你会养鸡吗?”
他道:“看别人养过。”
织愉思忖:“你挺聪明的,看过的基本都会。勉强算你会养吧……你记得把鸡舍建远一点,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他“嗯”了一声。
织愉继续在他背上乐呵呵地东张西望,时不时说些没营养的事,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话虽少,但她说的他都能接上。
谢无镜望着二人的幻影在山间走着,颇为失神。
谢世絮满目惊疑:这是什么?
这不是他和李织愉的交易,这和李织愉想要谢无镜成神,又有什么关系?
隔世一梦,梦天地所见,世间因果。
隔世梦花阵,是不会出错的啊!
谢世絮正恍然,幻象中,意外突生:
一群人拦住了谢无镜与织愉的去路。
织愉还以为又是一群和以前一样,三两下就能被打跑的对手,从谢无镜背上下来,打算在一旁等他。
谢无镜却道:“你先回去。”
织愉愣了下,扫视对面一群人。
每次谢无镜让她先走,都说明对面很难缠。她留下会给他添麻烦。
她应声离开,对面的人也没追她。
在走远的时候,她隐约听见有人道:“慈琅仙尊?可还记得我等?”
仙尊?
她想,要么是听错了,要么是江湖中的人给谢无镜取了个新名头。
她脚步轻快地下山,走到半路还嘀咕谢无镜怎么还没结束,她都走累了。
到家她就累得倒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睡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暗。
屋内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织愉一惊,唤道:“谢无镜。”
无人回她。
她又唤:“谢无镜。”
还是无人回她。
她坐在床边,愣愣的好似预感到什么,猛然起身往外跑。
山路难走,她一路跌跌撞撞,直跑到与谢无镜分别的地方。
那地方树木丘陵都被夷为了平地,满地都是血迹,但是没有尸体,也没有谢无镜。
她在黑夜里不断唤着谢无镜的名。
素来怕鬼怕黑的娇气姑娘,在这一刻好像忘了害怕。
她来来回回地在附近走,在附近找,在附近喊他。
她担心他受伤了昏迷在哪个地方,又担心山里有野兽把他拖走了。
可最终招来野兽的是她自己。
她招来的,也只有野兽。
她躲过野兽,一身狼狈,失魂落魄地回了山居。
她安慰自己,也许谢无镜已经回家了。
回到山居时,仍不见谢无镜。
黎明时的山里,寒意刺骨。
织愉身上满是夜露的水汽,神情恍然。
一夜过去,她着了凉。
谢无镜没有像从前那样回来照顾她。
但是没关系。
她告诉自己,也许再过段时间,谢无镜就回来了。
她很坚强,烧水烫了手,做饭烧不着灶,都没有哭。
她认真地回想谢无镜是怎么做的,认真地生活,认真地照顾自己。
还有,等谢无镜回来。
可直到她的风寒好了,谢无镜还是没有回来。
那天,她在院门口枯坐了一夜。
瞧见天光渐亮,她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深吸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兀自笑了笑。
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她开始早睡早起,自己做从前一切有谢无镜帮她做好的事。
如果做得不好,就耐心重做。
她学会了自己梳发髻,每天还是打扮得那么漂亮。时不时去街市上转一圈,用攒下的银钱买柴米油盐,买她喜欢的首饰。
她还时常望着别人思考,要如何赚银子维持以后的生活。
没有谢无镜,她也在好好地生活着。
可当囚龙之毒发作的那一刻,她突然落了泪。
她蜷缩在床榻间,咬着唇颤抖,哭着唤:“谢无镜……”
好似只有借着囚龙之毒,她才敢哭出来,才敢脆弱得再一次唤他的名。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挺不过这场毒发而死。当意识已经恍惚,她脸上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解脱的轻松。
但就在合上眼的那一刻,她看见了谢无镜。
他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一如既往地缓解她的毒性。
明明是渴欲之毒,她却感到痛到骨髓的苦。
她委屈地抱着他大哭起来,“谢无镜,你怎么才回来!”
她喃喃自语般骂他,骂着骂着,疲惫地倚在他怀里睡过去。
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去了趟大梁皇宫审问皇后。
织愉醒来时不见他,还以为一切都是场梦。
她启唇,又无声地闭上,弯起唇角笑起来,只眼底有一点化不开的落寞。
突然他的声音响起,问她好些了吗?
她眼眸亮起来,望向门口。
看清他模样的刹那,她脸上的惊喜蓦然淡了下去。
他一身帝释青兽纹袍,发束莲纹神冠,清逸出尘,气息已全然不似凡人。
他天然的威压会令所有凡人都感到心惊,自然也包括她。
她问:“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不待他开口,她用玩笑的口吻道:“我记得之前走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喊你什么慈仙尊。你该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谢无镜纠正:“慈琅,那是道号。”
他问:“你可愿随我回灵云界?”
她愣住,眸中没有任何欣喜,紧接着她才扬起笑脸,“你真的是神仙啊?”
谢无镜向她解释来龙去脉,解释他的身份,解释灵云界。
她始终都是茫然之色。
他说的那些,对她来说都太陌生,太遥远。
谢无镜同她说清,因她被通缉的现状,还有她身上的毒,她最好还是和他一起回灵云界。他会养她至她寿终正寝。
她喜悦道:“那我当然要去灵云界。”
她下床,要他去外面等候。
她梳妆打扮,穿了一身韶粉桃枝春裙,梳了漂亮的发髻,在镜前照了许久,带上自己的包裹,出门找他。
谢无镜在门口等她,接过她的东西收进芥子,带她腾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