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西域那会儿,可买不起别人烤好的。
跳动的火焰给谢无镜清冷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嗯。”
他走过来,在躺椅上坐下。
织愉的小腿就在他大腿侧。
她时不时晃晃腿,脚尖就会碰到他。
第三次碰到他,她对他笑,眼眸弯如细月。
这代表她完全不生他的气了。
香梅很快拿肉回来。
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鲛族的人。
当着谢无镜的面,香梅都不是很能藏得住反感,眼底写满:烦死了!
织愉坐直,如临大敌地握住谢无镜的胳膊。
这鲛族不会是来和她抢烤肉吃的吧?
织愉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来做什么?”
香梅将肉端给谢无镜,用身体隔开织愉与鲛族。
钟莹讶然:“仙尊要亲自烤肉?”
谢无镜将肉放到火堆边,捋起外袍袖子,露出内里剑锋紫武服的护腕,走回来,“嗯。”
织愉扯下头上的发带递给他绑袖子,对鲛族提防道:“我们没有多余的肉,你们想吃自己烤。”
谢无镜一边绑袖,一边走回火堆边,坐下烤肉。
全程织愉与谢无镜没眼神交流,也没说话。她的注意力全在钟莹身上。
可钟莹留意到:
织愉只是余光瞥见谢无镜,就知道他走过来要什么。
而他走过来不用开口,就知道她会给他所要的。
钟莹低垂眼帘,语气仍旧温和,“我不是来要肉的。”
她身边的鲛族道:“我看夫人沐浴过。我们鲛族对水有依赖,又已经快一整日没碰过水,所以想来问问,夫人沐浴的泉池在哪儿。”
织愉闻言放下防备,问谢无镜:“泉池在哪儿?”
她没记路,她不知道。
谢无镜:“那是个移动泉池,此刻已不在先前的位置。鲛族喜水,天生对水源有所感应,去西南方找找,应能找到。”
钟莹安静须臾,领众鲛族道谢后离去。
织愉听出谢无镜话里有话。
她打发香梅去休息,对谢无镜道:“鲛族若对水有感应,何必来问我?他们来找我有别的目的?”
谢无镜:“试探你我关系。”
哦,就这。
织愉不以为意,望向西南方,又觉得那边的树林有点陌生,“我们刚刚不是从西南回来的吧?”
“从东方。”
“那你告诉他们在西南?”
织愉惊讶,转瞬笑起来揶揄,“谢无镜,你好坏啊。他们既然在观察我们,肯定知道我们是从哪儿回来的,你还对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无镜望向她,“你洗过的泉池,愿意给他们用?”
织愉卡壳地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原本认为,泉池就在那儿,找到的人都可以用。
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不自在,对泉池有了独占欲。
织愉抿抿唇,嘀咕:“就算他们不用,以后也有别人会用的。”
“不会再有人用。”
织愉知道他从不说大话,惊讶地猜疑,“你投毒了?”
谢无镜睨她一眼。
他那没什么起伏的神情,依旧能让她清晰感觉到,他好像在说:你在乱想什么。
他转回去给肉撒调料,随意地答:“填平了。”
织愉怔了好一会儿。
她在话本里看到过移山填海的本事。
此刻会移山填泉的人,就在她眼前,她看谢无镜的眼睛都开始放光。
“你什么时候填的,我怎么不知道?”
“带你回来的时候。”
“怎么填的呀?”
“附近有巨石。”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泉池旁的山是一整座石山,削一块。”
哇,真的是移山填海!
织愉兴奋地问了谢无镜很多,他都一一回答。
可若论实际说了什么,其实都是无关痛痒的废话。
在废话中,时间流逝得很快。
等到肉烤好,织愉还是很兴致勃勃。
谢无镜把她叫到火堆边。
她提着裙子在他身边坐下,接过他削好的肉吃。
不是什么入口即化、多汁鲜嫩的口感。
就是普普通通的烤肉,用了很重的香料掩盖腥膻味。
但是她记忆里独一无二的味道。
织愉吃得很开心,时不时喂块肉给谢无镜吃。
吃饱了,她惬意地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歇了会儿,织愉困倦了,起身漱口,回到躺椅上要睡觉。
谢无镜脱了外袍过来,以和昨夜一样的姿态在她身旁躺下。
织愉抱住他,在他怀里安然入眠。
翌日天光熹微,又要起来赶路。
谢无镜总是起得比所有人都早。
织愉跟着他起时,还有很多人在睡。
昨夜虽睡得不沉,但时间够长。
织愉不像昨天一早那样困得睁不开眼。
她在躺椅扶手上摆好镜子。梳好发髻,簪上珍珠杨柳簪,浅云飞雀步摇。
待梳妆完毕,乾元宗修士与鲛族陆续醒了。
众人留意到织愉今日的打扮。不免想起昨日,织愉着装轻便,就已经走不动路。
今日穿成这样,怕是不到中午就又要闹了。
可是仙尊没说什么,他们都不方便开口。
三名长老斟酌如何提议,叫织愉趁还没出发换身轻便衣裙,免得走在路上不方便换。
就见织愉走到谢无镜面前,兴奋地摇他的手,“马,我的马,快放出来。”
众人没反应过来。
一匹高大健壮的玄马出现。
玄马通体黑中透红,在场没有修士不认识:
它名明心化厄,不受魔气妖邪侵染,啸声震慑万兽。是随幼年谢无镜一起送来灵云界的天马。一直作为战马伴谢无镜征战四方,斩退妖魔大军。
当初谢无镜落入凡界,它亦随谢无镜一同历劫。
后来谢无镜回归仙尊之位,自然也将它接了回来。
鲜少有修士能训养灵兽,这讲究机缘。
能驯养灵兽的,也不会驯养作为坐骑的灵兽,这太消耗资源。
是以每次进入秘境,从没修士乘坐骑的。
谢无镜也从不会把明心化厄单纯当赶路的坐骑,这太侮辱天马了。
然而——
此刻众人看见仙尊夫人惊喜地欢呼,“藏锋!”
织愉雀跃地摸摸马头,激动地对谢无镜道,“你竟然把它也接来了。”
它低下头任她摸。
织愉好感动。
这就是被他俩卖掉换通关文牒的马。
呜呜呜,它没有记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