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本能,让他试图从中找出母亲对他的寄托,找出有关母亲的一点一滴。
然而从中看到的,却满是那个他未曾谋面的父亲。
谢无镜不知母亲姓甚名谁,她也未曾给他留下一个字。
于她而言,他不过是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留在谢世絮身边的工具。
即便料想他不能诞生,她忧心的也只是还能不能与谢世絮同葬,没有对他的丝毫关切。
谢无镜对父母不多的孺慕之情,在翻完手记后终结。
但为人子,年幼的他还是努力尽到本分,送母亲入葬。
他随仙族,通过仙界传送阵直达龙冢。
仙族无法入内冢,便将母亲留在了冢门大殿。
他们把母亲的手记交给他,由他亲自把手记与她一同留在此处。从此封上从仙界来此的路。
之后,因他虚弱至极,已显濒死之态,仙族将他封回蛋内,他就此长眠。
再次醒来,便是仙族末日。
为保他仙元能够撑得住应龙神身,他们将他龙角神骨斩断,神髓抽出,重塑仙骨,以人身送往灵云界。
从那一刻起,谢无镜就再不是神族遗脉,亦不是应龙之子。
只是仙族留给灵云界最后的守护。
此刻,谢无镜与应龙对视的一刹,让应龙在顷刻间读到了他的过去。
应龙叹息:“也罢,终是殊途同归。护佑苍生之责,你还是承担了。”
谢无镜漠然以对。
走出这一段连接天坑的神玉长廊,身后龙骨崩塌化作尘埃。
“你的母亲叫陵华。”
应龙残留在此的最后一丝神识,就此消散。
谢无镜回到冢门大殿时,织愉仍睡得很沉。
她如今看似已入道,实则与凡人无异。被引神魂入幻境,对她消耗极大。
谢无镜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抱入怀中。
手掌放在她脊背上,仙气源源不绝地涌入她身体,她才稍微有了苏醒的迹象。
织愉有些神志不清,抬手轻抚他的脸,娇憨地笑:“谢无镜,我做了场很舒服的梦。”
谢无镜眉眼微暗:“很舒服?”
“我梦到我成了太后,过得纸醉金迷,钟鸣鼎食,连皇帝都是我儿子,比我做公主受宠时还要快乐。没人能管得了我,所有人都要讨好我。”
她愉快地发出一声喟叹,仿佛对那场梦里的纵情享乐流连忘返。
谢无镜放在她后背的手略收紧,“我呢?”
“你成了个道士,我有点对不住你。”
织愉含糊其辞,“但那都是梦,是假的。”
所以这场梦只能说是她过得很舒服,不能算是美梦。
谢无镜:“你怎知是假。”
突然微妙的低气压,让正走向谢无镜的明心化厄又退了回去。
第34章 龙性本淫
织愉皱眉,白嫩的手无力得好似没有骨头,随意地拂他一下,指甲在他颈间轻轻刮过,“你生什么气,梦肯定是假的啊。”
见他脖子被指甲刮出红印。
织愉心虚地摸了摸他的伤处,嘀咕:“要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嘛……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谢无镜闻言,似轻叹般道:“不疼。好好睡吧,睡醒便出去了。”
织愉点点头。
她确实很累,没力气,大脑一团浆糊似的,很难受。
她不舒服地哼唧,把脸埋进他怀里。
谢无镜轻轻拍抚她的背,片刻后,她才安定下来闭上眼睛。
他不急着离开,将仙气慢慢灌输给她,以缓解她的不适。
她躺在他怀中毫无防备的睡颜,和他梦中两次黎明时在床上见到的她重叠在一起。
谢无镜凝视她盈润的红唇,低声道:“是我错……我应谢你。”
修为越高,越难入幻。
如他这般,若想让他入幻,便需以他自身所见所闻结合,打造一个虚虚实实的幻境。
然而就连应龙也想不到,他与织愉不曾圆过房。
故他梦中与她云雨,总是略过。
他对此毫无记忆、不知是何感觉,成了幻境最大的破绽。
织愉迷迷糊糊地“嗯”了声,把脸又往他怀里埋了埋。
温热的吐息,在他怀中越发显得潮湿滚烫。
谢无镜察觉到异样,微怔。
他感受过无数次因她埋在他怀里而带来的潮热,今日却不同寻常地在他体内掀起另一股汹涌且陌生的燥。
织愉本能地在睡梦中动了动,避开硌人的地方。手却抱他更紧,上半身几乎完全贴紧他。
谢无镜眉头轻拧,一手拥着她渡仙气,一手掐诀默念净心经。
按照龙族习性,幼龙只拥有一部分先天传承。随着长大,才会觉醒全部。
神族陨灭后,当世已不具有如此成长的条件。
谢无镜身体在长,传承却一直缺失。
此刻他继承全部传承,于龙族而言才算是真正脱离了幼年期。
这也就意味着——他步入了具备繁殖能力的成年初龙期。
应龙是龙,却也是兽。
具有繁殖能力的兽,都有繁衍期。
更何况,龙性本淫。
织愉在他怀里,比往常不安分得多。
她好似感受到什么,热得渗出些许薄汗,拧眉贴着他乱动。
在体内的燥失控之前,谢无镜将她放回软垫。
离了他的气息,她才得以安稳。
谢无镜无法判断是否是自己影响了她。
他离她远些,施法将大殿书阁里的卷轴器物,全部收入芥子。只留几本凡人修炼的功法单独放。
大殿开始崩塌,结界出口在穹顶显现。
谢无镜召出麒麟战甲,一手抱起织愉,一手持剑,冯虚御风,冲出结界。
明心化厄紧随其后,脚踏祥云跃出去。
身后的结界里传来轰然崩塌的巨响。
结界外,四野寂静。
正是夜晚,红与蓝交织的巨大半月高悬苍穹。
荒芜之海坍塌成了巨坑,坑中白骨无数。
从神族时期到当世的,皆有。
死息萦绕,黄泉冥鹫纵飞,仿佛这已经成了地狱。
飞出天坑。
荒芜之海附近原本茂盛的灵植已全部呈现枯萎之态。灵兽都所剩无几,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
谢无镜神情凝肃,寻一处干净地方,布下结界,将怀里的织愉放下。
织愉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手脚,无意识地对他胡作非为。
远离了,便如往常那般睡。
谢无镜望着她思忖片刻,在她身边打坐,默念净心经让身体平复下去。
*
织愉睁开眼,看见彤霞在天际漫开,犹如泼墨画。
红日初升,她惊喜地猛地坐起来,“我们出来了!”
谢无镜点头,伸手帮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你可有不适?”
织愉摇摇头。
好好睡了一觉,她现在神清气爽。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她摸摸腹部——算算时间,她的毒发就在这两日了。
不知是否是秘境的环境影响了她的毒,她现在有一点点毒发时才有的空虚感。
就一点点,可以忽略。
很多事她不会避讳谢无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