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们家中有许多嬷嬷太监照应孩子,偶尔也能叫他们有几分手忙脚乱,可见养育孩子实在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
“也亏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帮手,若是真要自个儿全天带孩子,约莫什么也做不成了!”责任心向来强烈的胤祈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格外吓人。
“也怪不得额娘不爱和控制不好情绪的幼儿久待,这一直哭,若不是自己的孩子,哪里忍得了啊!”芷宁也感慨。
胤祈闻言,不免笑了,道:“自己的也难忍啊,哪能和他们比耐心,他们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哭,哭了还得哄。”
他也是养了孩子后,便越发的理解严绮云了。
南方平乱后,没多久这暑热也来了,他们早早的便搬到畅春园避暑去了,出宫建府了的阿哥们自然不在畅春园,不过在畅春园边上,几个已经是亲王的阿哥都按照规制分了个园子避暑。
胤祈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园子叫瑞撷园,虽说划给他的地方不小,但是这会儿能住人的院落却不多,毕竟也是前明贵族的旧园子,直接修缮一番分给他比重新修一处园子可省银子的多。
毕竟刚给这么多儿子都修了王府贝勒府,康熙的小金库也有些紧张了呢。
不过胤祈自然没什么好嫌弃的,这园子山水颇美,水系也挺发达,入了夏后可比他在京中的宅子凉快的多。
至于院落没那么多就更不重要了,他府中主子也没几个,要那么多房子还浪费人力物力修葺呢。
“还是额娘疼我,知道咱们刚安置在园子里花钱的地方多,前些日子我将海错图新篇的初稿送去给额娘瞧瞧时,出来额娘还给我塞了两万两银票呢。”
“不是因为你送额娘的书额娘很喜欢?”芷宁忍不住拆穿。
当然,只是这么说笑罢了,实际上严绮云现在确实完全不缺钱,胤祈其实也比其他的兄弟们手头宽裕许多,不过这新园子也确实不是拎包就能入住,他才接了额娘的银钱。
不过这些年他在外头,也确实一直都惦记着严绮云,新鲜玩意儿也没少往宫里送。
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感情也是需要经营和维系的,只能说严绮云两辈子才第一次遇上这种相对健康些的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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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严绮云又住回了湖心小筑,旁的不说,这里夏天是真的凉快,不过就是蚊虫会多些,但没关系,严绮云有驱蚊利器,并不怕蚊子。
也正是因为蚊子多,这地方也没人和她抢。
当然,如今后宫也没人敢和她抢,康熙第一个就不答应。
今年湖心小院移了不少的芍药花,这会儿开的正盛,严绮云便忍不住技痒,画下来好几副芍药图呢,其中还有一副带人物的。
正是来找她玩的芷宁在花丛扑蝶的画面。
严绮云虽说各方面都已经是个长辈,还是位高权重那种长辈,但是一般很少说教人,拿礼节讲话的,说句不好听的,被她划在自己领域的人,甚至会一定程度的受到纵容。
偏生正因如此,反而甚少有人真就在她面前完全放肆无状。
没办法,她虽然不说教不责骂人,但是那种气质就是镇得住人,反倒让她的态度像是一种兼容。
严绮云在廊下饮茶时,韶月脚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见她的样子,严绮云便放下精致的彩釉小茶杯,问道:“万岁爷的头疼可还好?”
自打天热起来后,康熙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而且这次疼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便是晚上也疼的不能入眠,太医署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轮番检查过,开了不少的药,也只勉强做到了缓解。
这安眠一整晚的日子彻底的离康熙远去了,如今这头疼完全影响到了康熙的日常生活。
晚上睡不着,这白日就只能补眠,问题是因为头疼也睡不安稳,这才几日的功夫,康熙这黑眼圈就重的像川陕总督上个月进贡来的大熊猫。
按理以严绮云的人设,这会儿应该在康熙身边照顾的,可是康熙休息不好,朝事处理时也出了颇多乱子,所以近日脾气大的很。
连严绮云也无故被牵连着挨了好几顿莫名其妙的骂。
还是康熙情绪稳定后,自觉不想伤了二人的情分,硬把她“赶走”了。
不过即便如此,严绮云手底下的人太医院也跑得勤快,自己也依旧经常会见康熙,不过待不了多久康熙就会赶人。
旁人就没有严绮云这么好的待遇了,连胤祈胤禛这种正得脸的儿子都被罚跪了至少两次,就更遑论其他人,胤禩最近属实不太好过。
准确的说,因为康熙这个找不到具体原因,也不知道从何根治的头疼,满宮上下没人好过。
韶月看了看自家主子担忧的神情,脸上也不免带上忧色,道:“太医院那边说,万岁爷今儿加起来也不过零零碎碎的睡了两个时辰,听永安宫的小太监说,几个去侍疾的娘娘都是挂着眼泪出来的。”
说后头那句的时候,韶月特意压低了声音,多少算窥探帝踪,这种事儿自然不能拿在明面上来说。
这谁也不知道是被康熙骂哭的,还是看他这个样子担忧哭的,反正在别人眼中,严绮云之前也是其中一员,具体自然也无从深究不是。
“真叫人着急,这太医署怎么一点治疗方案也拿不出来啊!”严绮云难得摆出一副迁怒的模样来,仿佛自己和自己生闷气一般。
韶月见状也连忙劝道:“娘娘您别着急啊,可别急坏了身子,到时候反倒叫万岁爷忧心您呢。”
“是这个理,可我这心呐,就是静不下来,你去拿我的阳伞来,我去瞧瞧皇太后她老人家,今日宫里事情繁杂,太后娘娘那边可不能忙中出乱。”
她去到皇太后寝宫的时候,瞧着她也是忧思不浅。
不管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还是旁的原因,总之对康熙的身体她确实一直都挺关心的,见严绮云过来也是追问了不少康熙的近况。
别看她是皇太后,但是康熙并没有让她沾染到太多前朝后宫的权利,她自己也有意识的不往这边操心,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维持住了这么多年的“母慈子孝”。
二人又是好一番真情流露,严绮云可以说把戏演足了,实际上她这会儿心里格外的平静。
对,是平静。
没有什么面上所谓的担心,也没有因为看着康熙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产生什么过于欣喜的情绪,只有一种莫名的平静。
也本该如此,后续的发展谁也不能打包票,旁的不多说,这半场开香槟的事情是实在不可取的,而且……要真的趁着康熙身体不好而暴露出什么来。
这最后关头来个大翻车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不管是严绮云还是胤祈,亦或者其他有脑子的人,这会儿都是不敢妄动分毫的。
第189章
康熙这会儿见谁都是暴脾气,也就是皇太后来了能得好脸,不过也很明显是康熙自己克制着情绪,这种情况下,皇太后自然也不会过来的太频繁。
倒是他那些儿子们就惨了。
明知道这会儿康熙的情绪不好,但是因为“孝道”两个字又不得不来,康熙状况和缓的时候倒是还好,但是一旦头疼发作了,路过的凳子都要挨上一脚。
私下怎么样不知道,至少这些阿哥们不管如今是什么爵位,孙子装的还是很到位的,都是随叫随到的孝顺儿子。
说实话,这大这阵仗实在是自讨苦吃。
偏偏他们都没得选,只能这么做。
父亲病情严重,做儿子的若是不够关心,那就是不孝,但是太“关心”,康熙又会多想。
想他们是不是盼着他死。
这不就“闭环”了吗,这下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便是严绮云也不例外,胤祈就更别说了,除了应付康熙,还得应付兄弟们动的小手脚。
偏生怕被康熙发觉,还不敢动作太大,连胤祈这样的脾气都气得和严绮云吐槽说他们就像是开了春后阴魂不散的蚊子。
“别焦躁,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手忙脚乱,你阿玛的身体状况也未必那么不堪。”严绮云直说道。
实际上她话虽如此,本身最近也情绪比以前起伏大的多,康熙的死活对她的影响也绝对不会小,叫她如何能不起伏呢。
这会儿大家也心知肚明了,若是康熙这个头疼能治好,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治不好的话,即便不会危及性命,他对朝堂的掌握力也会急剧下降。
从前太子和大阿哥之争,康熙还是壮年,只要自己能狠下心,别人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定。
这一回……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严绮云日日观察着,康熙这头疼找不出病灶,根治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便是她医术如今也算不错,光从“望”“问”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即便是对严绮云来说,未来究竟会走向何路也不是很分明。
在旁人眼中,她或许会是那种万事随缘的人,但是实际上严绮云却是那种会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些的人。
就像她假装了这么多年的神情,基本上也骗过了所有人,有时候下意识的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会想到康熙,恍惚片刻也反应过来,差点将自己也骗了。
有很多不希望康熙好转的,自然也就有很多希望他好转的,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江山换人做,谁又能保证自己依然能得皇帝的心呢。
别的不说,不管是雍郡王还是淮亲王,看着都没有如今的康熙好糊弄呢。
不管旁人怎么想,总之身体这个事情是不由人的,别说是医学不算发达的如今,便是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后世,依旧有许多无法治愈的顽疾。
康熙的身体也是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甚至于最近食欲也是越发消减。
总有人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像话本亦或者是传说那样轰轰烈烈的落幕,然而实际上结局来的似乎总是很轻易,即便是帝王将相也如此。
死亡面前,大家总是一样的。
“朕这病,喝点药都反胃,也是到这个份上了,当年从战场上会来就时不时会头疼,还一直咳嗽了得大半年的功夫,太医院那帮废物也查不出什么缘由来,也不知养他们有什么用。”
康熙话说的虽然难听,但是实际上这会儿倒堪称是平和。
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力气计较那么许多,毕竟之前他就已经把该发的脾气也发的差不多了,原本就已经有些老态的康熙,短短两个月更是苍老了一大截。
找不到病症却成日药没断过,在严绮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的法子,可是她的身份注定了这话她不能说,也没有必要说。
听了康熙的话,严绮云沉默了片刻,才道:“万岁爷你别这样说,最近不是好些了吗。”
康熙只叹了口气,没说话。
或许是好些了吧,但是他如今精神不济的很,成日里恍恍惚惚的,什么头疼不疼的,有时候感觉的也不是很分明。
否则以他的脾气,哪会说这样丧气的话。
严绮云此刻的惆怅虽有五分是演的,但也未必没有真实的情绪流露,到底是相处过这么多年的人,康熙人虽然狗,但是她倒是没在康熙手底下吃过太大的亏。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她就忽然发现自己对康熙多有感情之类的。
只是看着熟悉的人这样一点点的衰弱,到底会有些感慨的,就像当年她送走佟佳皇后、送走孝庄甚至于去年病死的僖嫔。
她总是有些难受的,毕竟她本就是个颇有同理心的人,只是比寻常人更懂得克制而已。
严绮云没再继续顺着康熙的话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开始和他聊起新编的海错图来。
“胤祈又找了些山东那边的渔民,和聂璜一块儿合作,再辅以一些画技精湛的画师,新编版比最开始的版本还丰富,臣妾同您讲讲?”严绮云拿出初稿问道。
康熙早就不怎么长时间去看那些文字了,闻言也只是道:“那你同我念念吧。”
说着,他甚至连头也不像点,只半倚靠在软塌上。
严绮云坐到他的身侧,轻声娓娓道来,就像她当年给尚且年幼的胤祈讲故事一样,明明很平铺直叙的语句在她的口中也变得精彩纷呈。
还有聂璜和那些渔民当时见到这些鱼的时候发生的一些小趣事。
只少有那么一些片刻,他是放松的,是平静的。
胤祈站在殿门,透过开启的窗户远远的瞧见了双亲的影子,到底没有叫人通报,而是转身继续去忙活手里头的事儿。
原本他只要负责编书就好,想着偷一阵闲的,却没想到康熙的病症一下发作的这么快,明明这些年也算废了心思保养,虽说确实差了许多,但是实在没想到竟如山倒一般就这么垮了下来。
说实话,暗地里不管是康熙自己还是太后,亦或者严绮云都悄悄查过了,就怕是有什么人绕过了她们下了黑手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