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逸明默默地打开电子手表,给他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嘟嘟两声之后那边就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还没有回来,饭已经做好了。”
宁逸明听着妈妈温柔的声音,他大着胆子说道,“妈,我想买东西,你能不能下来付一下钱。”
狄梅张口就想说你还想买什么。
可是她又想到了昨天孩子的傻笑,她平息了一下心情,“你想买什么呢?”
宁逸明:“我想给过去的你写一封信,要一百块。”
狄梅:???
这孩子在说什么鬼话!
“你先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来。”
完了,自家的傻孩子怕是又开始犯傻了!
狄梅匆匆将身上的围裙脱掉,然后就往楼下跑。
“轰!”
一群抱着木仓的人正缩在土屋子里,在他们的不远处依稀还能听见炮火的声音。
这屋子里的人都穿着脏兮兮的布衣,他们有的闭着眼睛正在修养生息,有的只抱着木仓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
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娘了个的小鬼子,”有人啐了一口,“大半夜的也不消停,老子明儿就把他们宰了!”
那人正是班长潘景龙,他咬着牙摸出烟斗在手里搓了搓。
等他听到外面没声儿了,他才叼着烟斗皱着眉嘬了两口。
这烟斗里压根就没有烟丝,他也就嘬了解解瘾。
“钢蛋儿,”潘景龙看着自己身旁发呆的小伙子开口道,“你在想啥呢?”
钢蛋儿只虚虚地看着空中,“班长,你说啥时候,这种鬼日子才会结束呢。”
“那老子咋个晓得,”潘景龙气狠狠地说道,“一天不把他们赶出种花国,咱们一天不得安生!”
他说着又突然叹了一口气,用那只粗糙的手摸了摸钢蛋儿的头,“总有那么一天的。”
似乎是氛围有些沉重了,潘景龙打起精神来笑了笑,“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过上安生的日子呢。”
钢蛋儿才十六岁,也没个名儿,他爹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他娘也不知道该咋取名字。
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儿,叫钢蛋儿。
钢蛋儿来队里的时候还啥也不会,现在不仅会用木仓了,还打死过几个小鬼子。
他听到班长这么说忍不住红了脸,“俺……俺不敢想。”
潘景龙抓着一根枯枝在手里搓着,“有啥不敢想的,等以后你生了娃,我要做干爹,成不?”
钢蛋儿算是笑了起来了,“成!”
“就是俺也没有文化,连个名儿都没有,谁能看得上俺啊……”
潘景龙笑了一声,“这有啥,我给你取个名儿怎么样,只要你不嫌弃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取名儿我还是会的。”
“那班长你给俺取一个,再给俺儿子女儿取一个,”钢蛋儿掰着手指头数着。
潘景龙一拍他脑袋,“我再给你孙子孙女儿也取了算了,你小子想的还挺美!”
钢蛋儿摸着头憨憨地笑着,“那也不是不成。”
“得了得了,你爹姓啥?”潘景龙问着。
远处的炮火声已经消停,这屋子里也有像他们一样还在说话聊天的,不过大多数都在休息着。
钢蛋儿摸着木仓,“俺爹姓季,俺娘说字儿是这么写的。”
他用树枝在地上写着,潘景龙看着他歪歪扭扭的字点点头,“季节的季。”
“好说,让我给你想一个,保证好听!”
钢蛋儿舔了舔干燥的唇,期待着。
潘景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烟斗,就那么叼着琢磨了半天,“季明天咋样?”
“明天,明亮的未来。”
钢蛋儿听着这名字,“好!再给俺儿子女儿想一个呗。”
潘景龙啧了一声,“等你生了娃再找我吧,我反正是要当干爹的。”
他婆娘死了,这辈子他也没打算再娶,就这样吧。
钢蛋儿挠了挠头,“那成,班长你……”
他话才说到一半,突然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封信。
信封朝上,钢蛋儿就看到了前面有字,那个字正是季。
其他的字他是认不得的。
反倒是一旁的潘景龙认了出来,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季明天?”
他抱紧了木仓,用木仓管把那封信拖到自己面前来,又用木仓管子戳了几下才动手拿起这封信来。
“班长,这是啥?”钢蛋儿凑过来看。
潘景龙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寄给你的信。”
钢蛋儿:“啊?”
“你刚看到了吧,那块儿是空的,这信突然冒出来的,”潘景龙说着,手里也拆着信。
他虽然有点儿怕,但是这个世道鬼又能有多可怕呢。
要真有鬼的话,怕的就不该是他们了!
钢蛋儿听着他这么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冷风嗖嗖的。
潘景龙看了他一眼,“瞧你这怂样儿。”
他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一同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他捡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顿时皱着眉毛,“诶?你看看这人像不像你。”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男人笑得十分灿烂,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他俩合抱着一个小娃娃。
潘景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像钢蛋儿,“你有个哥哥?”
钢蛋儿摇了摇头,“俺有姐姐,姐姐嫁人了。”
“那这真是奇了怪了,”潘景龙把信展开,就看到了上面的一笔好字,“爹……”
钢蛋儿:“啊?班长你叫我啥?”
潘景龙给了他脑袋一下,“我念信呢!”
“行了,你别张嘴,听我给你念!”他叼着烟继续往下看。
“爹,见字如面。”
钢蛋儿:“见字如面是个啥?”
潘景龙嘿了一声,“就是说你看到他写的字就像你俩见面了一样。”
“那这是谁给我写的,干嘛叫我爹,我可还是黄花大……大伙子呢!”钢蛋儿抱着臂。
潘景龙听到他的黄花大伙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念道,“您已故去二十六年。”
“说到此,或许您还不知道给您写信的人是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光辉,是您的儿子,如今还没有出生。”
“或许您看到这里会很惊讶,哦,我忘了,您这时候还不识字。”
“我年纪大了,也有些记不清一些事了,您见怪。”
潘景龙看到这里手里的烟杆都吓掉了,“你儿子?”
钢蛋儿啊了一声,“俺还没娶媳妇儿呢!”
周围也有被吵醒的,他们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啥呢?”
潘景龙把信展了展,借着昏暗油灯给他看了一眼,“就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封信,是钢蛋儿的儿子写给他的。”
那人啊了一声,“啥?”
还有个人直接摸上钢蛋儿的头,“你小子儿子这么大了?”
钢蛋儿打开他们的手,“我哪儿有儿子啊,你们不许乱说!”
“嘿,还生上气了,不说了不说了。”
“班长,你快把钢蛋儿儿子写的信念给大家伙的听听!”
潘景龙啐了一口,“老子这不正在念嘛,你们把油灯拿近点儿,我都看不清了。”
“整天晃荡晃荡的,光全被你们遮住了。”
黄杨笑着把油灯拿起来,凑近了听潘景龙念。
“给您写信的时候,我已经六十九马上七十了,您或许也疑惑为什么会收到我的来信,唉。”
“其实我也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到这封信,又能不能认得上面的字,但是我细细想来,还是想写这么一封。”
“我叫季光辉,您说是干爹给我取的名儿,意为光辉的未来。”
潘景龙念到这儿的时候开心道,“季光辉,嘿嘿。”
“你听到没,这名儿肯定是我取的。”
钢蛋儿还没搞明白咋回事儿呢,他只跟着傻笑。
潘景龙继续往下念,“现如今我在2024年,此时我们之间差了整整八十五年。”
“八十五年?”黄杨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