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放肆!
这么一换算,原本还有点莫名心虚的胤禛顿时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
姐妹二人回到荣国府时天色还尚早,一问之下不出意外,大伙儿都在正院上房呆着呢。
林黛玉先是皱了皱眉,紧接着就忍不住小声咕哝道:“才来那会儿分明听说她们姐妹几人也是有先生教导的,怎么呆了这么长时日却从未见她们去上过课?整日里要么围在老太太身边逗趣,要么就是凑在一处嬉闹。”
倒不是她非要多管人家的闲事,而是……她们客居在此,难免就要客随主便,三春姐妹去上课了她们姐妹两个也才好跟着一同去。
哪想这么长时日等来等去也未曾等到,竟是荒废许久。
林碧玉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症结所在,“谁叫贾宝玉最近一直在家中养伤呢,若姐妹们全都忙着读书去了,那还有哪个能陪着他解闷儿?他一个人整日闷着岂不无趣极了?
她们姐妹几个何时能够恢复课程好好读书,完全取决于贾宝玉何时回归学堂。”
林黛玉愕然,仔细想想却似乎又不无道理。
这段时日姐妹们与其说整日陪着老太太逗趣,倒不如说是整日围着贾宝玉打转,每天的日程如何安排都只看他想做什么罢了。
“这样看来总觉得她们姐妹几个都是他的玩物似的……”
那可不?你当这宝贝凤凰蛋是说笑呢?
林碧玉暗自嗤笑一声,安抚道:“你也别着急,且再等等看,若实在不行咱们就自己请先生,或是等老宅修好了想法子搬走。”
“客居之人自己请先生终归不太合适,若不然母亲也不必暂且随意找个私塾将瑾儿送去了,请一位名师回来单独教导岂不更好?
还是得住自己家才自在,也不知父亲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究竟何时才能一家团聚。”
提及这事儿,林碧玉一时间也没了言语。
姐妹二人沉默着换了身衣裳,便朝着贾母的院子去了。
一见她们来,都不必吩咐,丫头们麻利地端茶送水捧瓜捧果好不热情体贴。
见此情形,薛宝钗就戳了戳自己身后的莺儿,笑骂,“你个蠢笨的丫头快瞧瞧人家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平日里但凡我不张口你是概不知道如何服侍,亏你还是打小跟在我身边伺候的,多少年了竟还得叫我戳你一下才知道动弹一下。”
莺儿被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只好顺着话认错。
这话中深意她没听明白,但旁的却是该领悟的都领悟到了。
一时屋内众人神色各异,却还不待回话,那贾宝玉倒先张嘴了。
只见他满脸天真无邪地安慰道:“宝姐姐别气恼,若果真觉得莺儿一个人不够使唤,叫老太太再给你拨两个机灵的丫头就是,多大点事儿呢。”
这话除了不应景以外原本倒也没什么,可联想到林家姐妹二人平日里奴仆成群众星拱月的场景,却不免有些讽刺了。
再怎么无心之言也架不住多心之人,眼瞅着薛宝钗那脸色就不大好了。
贾母的脸色却是瞬间阴转晴,慈爱地摸摸孙儿的脑袋,笑盈盈地说道:“知道关心姐妹固然是好,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和习惯,她与你两位林妹妹可不同,向来简朴惯了的一个人,你就别跟着瞎添乱了。”
这下子薛宝钗的脸是彻底黑了。
第19章
小姑娘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好端端的她闲着没事儿非要刺挠人家一嘴究竟是何缘故?
说白了就是酸了妒了,耐不住逞一逞口舌之快罢了。
偏偏,拿什么作伐子不好,非要拿贾家的奴才作伐子。
既刺挠了人家的外孙女,又暗讽人家的奴才势利眼狗腿子相,可不是要自找苦吃。
恨不得明晃晃拍在她脸上的“同人不同命”这五个字,怕是有够她那脆弱的小心肝受的。
林碧玉含笑扫了眼那几乎绷不住的小脸儿,也就懒得与其计较了,转头看向贾母,“前几日老太太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元春表姐,可巧今儿在宫里就见着了。”
此言一出,贾母立即就投来欣喜期待的目光,就连王夫人也顾不上气恼了。
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果真见着元春了?她如今可好?究竟在哪里当差?她说什么了不曾?可缺银子使?”
这一叠声的追问之下,不难看出她待女儿倒似也有几分真心。
林碧玉略诧异了一下,回道:“她一直在太后娘娘跟前当差,今日奉命前去给皇贵妃娘娘送补品方才见着了,可见她在太后娘娘那儿应当也是一号得意人。
且我观她虽打扮朴素些,身上穿戴的料子却并不差,人也养得珠圆玉润白里透红,想来这些年过得不错,老太太和二太太且安心吧。”
“太后娘娘?她竟在太后娘娘跟前当差?”王夫人很是惊诧,不过这会儿却也没那闲心思多琢磨什么,只抹着眼泪连连道:“也好也好,听说太后娘娘为人宽和,总也差不了。”
贾母亦喜极而泣,双手合十连声道“菩萨保佑”。
一家子都在惊喜之中,唯独置身事外的贾敏却是面露疑虑。
这世上果真有这样巧的事?
好端端的,太后娘娘给皇贵妃送什么补品?
偏偏,不早不晚刚好赶着两个丫头在宫里时打发贾元春送了去?
贾敏不太想将自己的血脉至亲往那不好的地方去想,但瞧了眼对面的王夫人,以及不知何时早已变得陌生异常的老太太……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得多了。
目光不由得就投向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恰巧,她们也在瞧着她。
一个面带浅笑却眼神冷冽暗藏讥诮,一个则抿着唇瓣神色略显难看、隐隐还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恼恨。
贾敏的心当即就是“咯噔”一下,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合着老的在家里软着来不成,小的就在宫里强行攀扯上了?
这得是多大的默契啊?可真真是一家人劲儿往一处使,竟是一个两个全都铆足了劲儿妄图踩着她的两个女儿成全自身呢!
贾敏气得浑身直哆嗦,便连嘴里的牙齿都在“咯吱咯吱”打架似的。
也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放在手边的茶盏被碰倒掉落在地上。
冷不丁一声脆响之中,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抱歉,手滑。”
然而,那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哪像那么回事儿啊。
电光石火间,若有所悟的贾母当机立断打发走了其他所有人。
“才还好好儿的有说有笑,这会儿突然又是发的什么疯?还真是多少年都不曾变过的娇小姐德性,惯来气性如此大,说翻脸就翻脸……当自个儿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
难怪她婆婆到死都没瞧得上她过,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上哪儿都招不了人稀罕。”
谁也不会喜欢高兴时候给自己扫兴的人,尤其当这个人还是纠缠多年的老冤家。
新仇旧恨算一块儿,王夫人自是不满极了,忍不住就边走边嘟嘟囔囔,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势。
可她自己是吐得痛快了,周边的人听着却是尴尬极了。
尤其是贾宝玉和探春,想劝阻又不敢劝,只得用尴尬抱歉的眼神无声对着林家姐妹二人赔罪。
林黛玉没搭理那兄妹两个,斜了眼王夫人,冷笑道:“可不敢劳驾二太太操心,我母亲招不招旁人稀罕我是不太清楚,只知道我父亲向来最是爱重母亲,多少年来皆是处处尊着敬着护着让着,想来应是稀罕极了吧?”
“你这傻丫头,这还有什么好不确定的?父亲自然是稀罕母亲的。”
林碧玉轻戳了下她的脑袋嗔怪一嘴,拉着她就大步离去,边走还边说呢,“咱们谁也不是那金子银子,还能人人都稀罕不成?母亲有父亲稀罕就尽够了。
不像有些人,既不得婆婆稀罕又不得丈夫稀罕,那才真叫失败呢,活着得有多痛苦啊,可怜哟。”
“你……你们……”王夫人被气个仰倒,险些当场厥了过去,瞪着那两道背影真真是气急败坏,“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一口一个稀罕不稀罕挂在嘴边,真就是不知羞!仔细传了出去没人要!”
一旁,邢夫人虽也无辜被扎了一刀,但她也知晓人家是冲着谁的,看见自己的冤家对头这般丢人现眼的模样她还是觉得畅快极了。
一听见这话,当即就表示了反对,“你这话说得也太过重了些,外甥女不过是炫耀自家父母感情和睦,又不曾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词,哪里就犯得着你一句‘不知羞’了?”
……
已经潇洒走远的姐妹二人却早将王夫人抛之脑后了。
林碧玉难掩雀跃期待地小声嘀咕道:“再努力努力,估摸着咱们离搬出荣国府就不远了。”
“难怪姐姐要将这事儿说出来,我还当姐姐果真何时变得那般宽容体贴善良大方呢。”
丝毫不介意妹妹的揶揄,林碧玉睨了她一眼,哼笑道:“咱们还是小孩子,在外被人算计欺负了自当回家告状,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林黛玉默默翻了个白眼,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外祖母家由上到下都与我想象的不同,如实告知母亲也好,提高些警惕总是小心无大错,省得哪天……再悄无声息地被人算计了去。”
彼时,贾母正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耐着性子安抚女儿。
“我知晓你生气,但元春也是实在被逼无奈才会铤而走险……这事儿对两个丫头兴许会有一点点影响,但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刀尖儿上跳舞呢?足以见得她是当真已经身处绝境了。
你做姑妈的就大人大量,姑且宽恕这一回别与她计较了,总归两个丫头眼瞧着都还好好的,皇贵妃娘娘的赏赐不就是个表态吗?”
见她仍满脸漆黑欲发作,贾母赶忙上大招儿。
“总之事已至此,你与其顾着气恼不如多想想别的……元春与宝玉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当年在家时就十分疼爱这个弟弟,将来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
黛儿那边……你是知晓的,我向来中意黛儿。”
第20章
闻言,贾敏起初愣了一瞬,旋即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刚回娘家那一阵,她最担心最怕的就是老太太提起这桩事。
毕竟翻来覆去左瞧右瞧,那贾宝玉也不过就只有一副皮囊勉勉强强还算过得去罢了,其余各方面她是真真一万个看不上眼,凭什么配她的宝贝女儿?
为此,她夜里睡觉都睡不安稳,整天整夜都在琢磨如何婉拒才不伤情分。
谁曾想呢,满心忐忑左等右等,人家却是丁点儿试探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若非这些年来往的信件都还在,都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老太太的殷切期待之情,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会错意了。
正所谓事出必有因。
单说她家黛儿自身绝对没有什么是拿不出手的地方,不可能不符合老太太的期待,突然间的转变必定是受外力影响。
还能是什么呢?她又不是个傻子。
无非就是怕她家老爷死,更怕她家老爷活着却办砸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