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整日非盯着四哥撩拨做什么?回回吃瘪回回还不长记性,快蠢死你算了。”胤祺满脸无语,既无奈且忧心忡忡,“听哥哥我一句劝,闲着没事儿别瞎招惹他,惹急了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胤禟却丝毫不领情,嗤笑一声,“谁叫他剪了爷的辫子?这个仇爷能记一辈子!五哥你就是胆子太小,都是一样的皇家阿哥,谁比谁低一等不成?犯得着这样怕他吗?丢人现眼不是。”
“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随你去!”胤祺气得当即拂袖而去。
紧接着,胤祉胤祐他们也重新回到场上,又接着继续练习骑射。
“也差不多休息够了,咱们也走罢。”胤禩作势就要起身。
“八哥你等等!”胤禟一把拽住他,凑近耳边嘀嘀咕咕,“八哥你跟弟弟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看上林家那大丫头了?但凡你点个头,弟弟我豁出去帮你挖墙角儿!”
胤禩瞥了他一眼,“再赖着一会儿武师傅就要来撵人了。”
“诶,八哥你别走啊!八哥……”
……
“这下可如何是好?皇贵妃娘娘也……”林黛玉又气又急,泪花儿又在眼眶里打转了,“不如我们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知晓吧,兴许能有什么好法子解决呢?”
林碧玉犹豫了一下,道:“可以告诉父亲,但是母亲那儿就先别说了,她最近本就心情不畅卧病在床,就别再叫她平添烦恼了。”
到了贾家西角门正要进去时,正好听见有个人扬声说道:“我奉夏爷爷之命前来,烦请进去禀报一声贵府二太太。”
姐妹二人时常出入宫廷,一下子就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定然是个太监。
对于他口中的“夏守忠”这个名字,林碧玉倒也是很有印象。
——一个顶顶贪得无厌的死太监。
按着书中所写,回回这个夏守忠上门就是为了要钱,除了要钱再无旁的什么事了。
有时是为贾元春要的,但大多却是为了自个儿的荷包,拿着贾家当钱袋子使呢。
这会儿突然登门估计也没什么好事,王夫人恐怕又要肉痛了。
不出所料,甫一进门那小太监就扬言,“夏爷爷看中了一只古董花瓶,要价两千两白银,出来的急一时实在不凑手,故打发我来先找二太太支取一千五百两,待过两日便还回来。”
还?还个屁!
王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晓这就纯粹是肉包子打狗,偏偏她还不敢拒绝。
嘴唇子哆嗦了半晌,在小太监鄙夷不耐烦的眼神催促下最终她还是忍着肉痛掏钱打发了。
“这点银钱全当是孝敬夏公公的,不必说什么还不还的外道话,只要公公能帮着好好照顾贵人,我便也就安心了。”
小太监成功拿到了银子,自个儿也收获了打赏,自是心情大好,撂下一句“请二太太放心”便快速离去。
“这是养了只蝗虫啊……”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种事一旦开始了那注定就是无休止的。
同样贪婪爱财的王夫人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不成,我得想法子找补回来!”
当下便出门直奔梨香院而去。
“妹妹……”
去看完卧床养伤的贾宝玉,薛宝钗回来时刚巧就与王夫人撞了个正着。
一眼就看见她怀里抱的匣子,以及那满脸似捡着大元宝的笑。
“宝丫头这就回来了?怎么不再多坐会儿?宝玉如今伤着动弹不得,整日里就念叨着他宝姐姐呢,你有空就多陪陪他去。”
薛宝钗低头敛去仇恨的眼神,略显羞涩般笑道:“他哪里是念叨我,个个姐姐妹妹他都念呢,少我一个也不少。”
一派少女拈酸吃醋的娇俏模样,惹得王夫人笑声连连满眼得意。
“旁人是旁人,你是你,区别可大着呢。”
“姑妈……”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薛宝钗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殆尽。
眼神阴冷得令人浑身发毛。
进了屋,她便将跟前伺候的丫头撵了出去,开门见山问道:“母亲方才又给了她多少银子?”
薛姨妈支支吾吾半天,才伸出一只手掌来,“五千两。”
“五千两?”
薛宝钗眼前一黑,眼泪顷刻间争先恐后滚落。
薛姨妈见状惊愕不已,“怎么了?五千两虽不少,但对咱们家来说却也实在不算什么,何至于如此啊?”
“五千两对咱们家来说不算什么,我却是宁可扔进水里也绝不愿给她花一个铜板!
是她害了哥哥啊!
她就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
“钗儿你……你,你说什么?”
第37章
自从薛蟠高烧不退那日起,薛姨妈就一下子病倒了。
短短数日便硬生生熬出了些许白发,连那张素日保养良好的脸都在一夜之间垮了,突然就老了十几岁似的。
好不容易人是退烧苏醒了过来,却又变成这样一副痴傻模样,更叫人心力交瘁悲痛不已,恨不得日日夜夜以泪洗面,至今都还卧床不起。
况且,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薛姨妈本就不是心机多深沉内里多坚强的一个人,寻常遇上点什么难事便时常会手足无措坐立难安,脸上轻易就会显露出心事来。
更何况这件事又是如此非比寻常——亲姐姐害了唯一的亲儿子,这等离奇骇人之事放在谁身上都很难保持镇定理智,当场发狂拼命都绝非玩笑。
出于这种种顾虑,薛宝钗才选择隐瞒了下来,本是不打算说出口的。
但,王夫人实在就是个厚颜无耻贪得无厌的蚂蟥!
她实在是难以忍受自己家被这个仇人如此予取予求,更难以忍受自己的母亲被这个仇人蒙骗、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上!
“母亲可还记得宝玉的那个干娘,马道婆……”
实质性的证据自然是没有的,但整件事却太过突然且蹊跷,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疑点甚多处处透着不同寻常,叫人不得不疑心。
许久不见的马道婆偏又刚好卡着点儿冒出了头,还刻意低调行迹鬼祟,两相结合种种巧合之下她已深信不疑。
但薛姨妈却不信,或许说是不肯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听罢之后当即摇头似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我的亲姐姐,是蟠儿的亲姨妈,她有什么理由害蟠儿?必定是弄错了!”
“阻拦我入宫参选便是她的理由!薛家的偌大家业便是她的理由!
她怕我进宫会对她的女儿造成威胁,怕我脱离掌控从此天高任鸟飞,更怕从此往后便再不能拿薛家当她自个儿的钱袋子使!
所以她要想方设法跘住我入宫参选的脚步,她要折断我的翅膀,她要将我们薛家撵入泥沼……只有这样,她才能将我们一家都死死捏在手心里,任她予取予求!”
她家这一脉子嗣单薄,唯一的男丁就是她哥哥。
哥哥既是薛家偌大产业的继承者,亦是她们母女二人的支柱,是薛家的顶梁柱。
一旦他废了,其他方面姑且不提,首先对她们母女二人的打击就是巨大的,是绝对难以承受的。
不仅仅只是感情方面的难以承受,还伴随着对未来的惶恐迷茫、种种忧虑顾忌。
届时,无论是为了保住薛家的家业,还是出于对自家母子三人安身立命的考量,她们都势必会更加依赖王夫人、更仰仗于荣国府的庇护。
那可真就成了别人手心里的蚂蚁,随意想如何搓圆捏扁罢了。
“我也不愿相信事实真相竟是如此耸人听闻,可哥哥刚醒来那日,她惺惺作态的表演根本难以掩饰其心底深处的欢喜雀跃,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母亲与她是亲姐妹,自幼同进同出彼此知之甚深,不妨扪心自问,这样的事果真绝不可能是她能干得出来的吗?”
薛姨妈哑然。
她的亲姐姐是个什么德行她还能不清楚?一门心思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的主儿。
打小便展现出了贪婪本性,那点子小聪明劲儿全都使在家中长辈及兄弟姐妹身上了,时常变着法儿地跟他们要这要那,只恨不能什么好东西都往自个儿怀里划拉。
如今回回她能给钱给得那么利索,这也是重要……不,应该说甚至是首要原因。
盖因打小以来早就习惯了。
这个姐姐的贪婪程度足以令任何人瞠目结舌,为了一己私利干出点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根本不足为奇。
血脉亲情……兴许也只能为其利益让路。
仔细想来,除了蟠儿刚刚转醒那日以及今日她来过,这中间几天她何曾来瞧过一眼?
无论是痴傻的外甥还是卧病在床的妹妹,她都不曾放在心上。
不知何时,薛姨妈早已泪流满面,仍摇头喃喃,“蟠儿怎会是她害的?不会的……不会的……我去找她问个清楚!”
说着就掀开被子欲下床,没成想身子实在太过虚弱没力气,以致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薛宝钗慌忙搀扶,双手死死掐住她不断挣扎的臂膀,哽咽着咬牙切齿道:“母亲你冷静些!你去找她能有什么结果?她不会承认的!
咱们非但无法叫她付出任何代价,反而只会害了自己!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叫她知晓了咱们的仇恨,凭她的狠辣必定会想尽一切法子先下手为强,届时咱们一家三口就该齐齐整整共赴黄泉了!”
薛姨妈僵住了,愣了许久,突然仿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彻底瘫软,狼狈地哭成了泪人。
薛宝钗奋力将她搀扶回到床上,强忍着几乎就要决堤的泪水,恨意凛然道:“母亲放心,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必叫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钗儿……”薛姨妈回过神来,紧紧握着她的手满脸惊恐慌张,“你想做什么?你千万不能胡来啊,咱们斗不过她的!”
那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又背靠国公府,亲女儿还是圣上的新宠……拿什么跟她斗?如何能斗得过?
“钗儿你万万不能冲动啊,如今你哥哥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你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我和你哥哥该怎么办呢?
不如……不如……我悄悄一把药下去将她毒死了事!若东窗事发暴露出来,大不了我豁出去一条命陪她一同下去,只是那样你哥哥就只能靠你了……”
简单粗暴到简直招人发笑。
但这却是她这个不太聪明、更没有任何权势的母亲唯一能做的了。
心里一阵酸涩侵袭,方才强忍的泪水终究还是压抑不住了。
“母亲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假装不知真相,努力保持镇定平和与她来往,别叫她看出端倪来就好,其他的事我已有打算。”
未免母亲担忧胡来,她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她不是一直想要我嫁给宝玉吗?那我就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