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他提前想好的,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看了眼裴元卿和苏景毓,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磕绊了一下,“没、没想到不小心夹错了地方,放到了那些话本里。”
他们坐在花圃旁,蜻蜓、蝴蝶在花间绕来绕去,一片生机盎然。
苏灿瑶抬起团扇,拍走一只靠过来的蜻蜓,心不在焉道:“说来也巧,那些诗里都有‘杳杳’两个字,恰好是我的名字。”
刘子煦唇边浮起笑意,羞赧的看了一眼她,仿佛心意被发现了一般。
这些天来,他费尽心思跟蒋文笙打听了许久,才婉转打听到她小字‘杳杳’是哪两个字,又花功夫翻了许久诗词册,终于想到了这个讨她欢心的法子。
他本想通过这种方式跟她暗中传音,期待着她可以给他回信,可裴元卿最近一直都没有去书院,他等得急不可耐,才让苏景毓帮忙把话本带回来。
自从蹴鞠赛后,他就对她朝思暮想,他们已经这么多天没见,他怕她已经把他忘了,所以今天才借着这个机会冒冒然的前来。
他早就听说过苏家是丹阳城大户,却没想到如此富贵,他进府后一路看过来,忍不住战战兢兢,连茶盏都觉得比别处精细。
可是他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幻想,如果苏灿瑶这样一个锦玉堆砌出来的姑娘也钟情于他呢……
说不定他们就是上天赐下的一段缘。
苏灿瑶忍不住感慨,“我以前都没有发现,竟然有这么多诗里藏着我的名字。”
刘子煦唇边笑意扩大,面庞激动的涨红。
如果苏灿瑶能看出他的心意,如果苏灿瑶被他的心意打动……
裴元卿忽地抬头,拿起一片梅子姜,喂到苏灿瑶唇边。
苏灿瑶凑近吃了,酸的打了个激灵,“好酸。”
这家铺子的梅子怎么这么酸,不但梅子汁喝起来能酸出眼泪,连梅子姜都是极酸的,姜味浓郁,酸味冲鼻,两种味道揉杂在一起,十足的刺激。
裴元卿神色寡淡,低头喝了口茶,“酸就对了。”
苏灿瑶:“”
刘子煦握着手里的纸条,紧张的抿了抿唇,主动挑起话题,“苏小姐,那些话本你喜欢吗”
苏灿瑶把梅子姜咽下去,刚想说话,又一片梅子姜喂了过来,她只能朝刘子煦胡乱点了点头。
反正裴元卿让刘子煦买的都是最新出的话本,只要是她没看过的,她基本都能用来打发时间,无所谓喜不喜欢。
刘子煦露出开心的笑容,将手里的纸条攥得更紧了一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话本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再买给你。”
苏灿瑶想说不用了,从此往后,你买来的那些话本估计都是给海冬青看的,不是给我看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气哼哼地看了眼裴元卿,虽然裴元卿已经补偿了她新的话本,但话本当然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她才想张口,裴元卿又把梅子姜喂了过来。
苏灿瑶酸的往后直躲,裴元卿直接塞到了她嘴里。
苏灿瑶:“……”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投喂啊!
后悔,就很后悔,她当时就不该说想吃梅子姜!
裴元卿掀了下薄薄的眼皮,对刘子煦淡声道:“你以后不用再帮我带话本了。”
刘子煦神色顿时急了起来,紧张问:“为什么你之前给我的银子还没用完呢。”
苏景毓捻了颗梅子姜扔进嘴里,声音不轻不重道:“之前看你总喜欢去书铺,卿弟才让你顺道帮忙带几本,本来就不好一直麻烦你。”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有些强势道:“再说了,杳杳的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不好耽误你的时间。”
他已经尽量把话说的客气,如果不是念在同窗的份上,他早就把刘子煦赶出去了。
刘子煦这次敢往话本里藏纸条,谁知道下次会藏什么,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只会有损她妹妹的名声。
刘子煦做事太不顾后果,既冲动又不管不顾,他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更不可能给他机会再靠近他妹妹。
刘子煦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可他实在是情难自控,这些天他脑海里都只有苏灿瑶一个人。
苏灿瑶嚼了嚼嘴里的梅子姜,艰难的咽下去,忍不住皱眉,朝裴元卿抱怨,“太酸了,还好辣,味道冲的我都说不了话了。”
裴元卿把梅子汁放到她手边,“那就少说话。”
苏灿瑶:“……”
苏灿瑶轻轻磨了磨牙,抓起几片梅子姜就塞进裴元卿嘴里,还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她瞪着裴元卿,气哼哼的想,那就一起酸,一起辣,一起不要说话好了。
裴元卿任由她捂着嘴,看她额头上热出薄薄的汗意,拿起团扇给她扇了扇。
清风拂起苏灿瑶额前的头发,露出的小脸白皙又精致。
刘子煦望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如果他也能跟她这般亲密就好了。
苏灿瑶疑惑皱眉。
感情好她和裴元卿这样互相伤害是感情好
她愣愣松开手,怀疑这书生是在说反话。
裴元卿拿开苏灿瑶的手,忽然道:“不是兄妹。”
刘子煦怔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问:“什么叫不是兄妹”
裴元卿抬起透着凉意的眸子,淡漠地看向他,声线清晰:“我不是杳杳的哥哥,而是杳杳的未婚夫。”
苏灿瑶眨了下眼睛,抬手飞快捂住脸颊。
好险……差点又要脸红了!
幸好她已经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不就是未婚夫么,不就是未婚夫妻么,现在就算有人站在城墙上大喊,她也坚决不脸红!
刘子煦脸色一瞬间发白,终于察觉出几分古怪。
他之前就疑惑裴元卿为什么不姓苏,以为他们是表兄妹,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妹!不但不是兄妹,还有婚约在身。
苏景毓唇角轻轻扬起,裴元卿这个法子不错,如此一来倒是简单快捷,可以省去麻烦。
他笑了笑,打着圆场道:“刘兄,你不知道吗我妹妹和卿弟自幼订婚,早就有婚约在身,这丹阳城里的人都知道,你稍微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刘子煦身子晃了晃,唇无血色,脸色苍白。
他看了看裴元卿,又看了看苏灿瑶,强撑着笑容,声音艰涩道:“我是外乡来的,的确不清楚。”
苏景毓意有所指道:“刘兄下次凡事还是要提前打听清楚才好,免得做错事,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他这番话隐隐含着几分敲打。
刘子煦眼皮不安的颤动,逐渐恢复冷静,也意识到自己借着送书的机会来传信有多荒唐,一时间无地自容,脸色变得更白。
他那点小心思自以为隐藏的很好,这一刻才明白,其实他做的事都过于急切了,没有顾及到苏灿瑶的名声,也没有想过这件事一旦败露会有什么后果,更没有打听清楚情况就贸然行动。
刘子煦低垂着头,呐呐应了一声,再也坐不下去,魂不守舍的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站在锦澜苑门口,忍不住回头望去。
苏灿瑶坐在石桌旁,逗着笼中的一只鸟,眉目如画,唇畔隐隐含笑,由始至终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刘子煦忽然意识到,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他在她心里可能还没有那只鸟重要。
裴元卿和苏景毓亲自把刘子煦送了出去,见他面色惶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苏景毓便派了辆马车送他,免得路上出意外。
苏景毓想了想,自己也是时候该回书院了,于是也上了马车,反正他没有要带的东西,裴元卿帮他向父母禀报一声就行,便一道走了。
马车滚滚离去。
裴元卿送完他们回来,眉心深锁,脚步发沉,心上像压着东西一样沉甸甸的,令他无法展颜。
他走进锦澜苑里,抬头一看,苏灿瑶正坐在秋千上没心没肺的喝梅子汁,脑袋微微仰着,斑驳的树荫落在她身上,明明暗暗,光影浮动,晃动的裙摆像盛开的花瓣。
裴元卿眉头松了松,拔步走过去,“不是嫌酸不喜欢么,怎么还喝”
苏灿瑶放下竹筒,品了品味道,“习惯了这股酸味后,感觉好像还不错,如果能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裴元卿双手抱胸靠到旁边的树干上,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你感觉刘子煦怎么样”
苏灿瑶脚尖用力,在秋千上轻轻晃着,“什么怎么样”
裴元卿委婉问:“你就没感觉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苏灿瑶想了想,“他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
裴元卿眸色微沉,不自觉掐紧了手心。
“……就是你和哥哥的同窗啊。”苏灿瑶抬起手臂晃了晃,道:“他如果不是你们的同窗,我才不要在这里陪他说话呢,今天多晒呀,幸好没晒黑。”
裴元卿看着她白花花的胳膊:“……”
他走过去,默默把她的袖子拉下来,嘴角压抑的绷紧。
“好热!”苏灿瑶不满的瞪他,杏眼圆圆的。
裴元卿看着她乌黑纯净的瞳仁,忽然两只手握住秋千绳,停住晃动的秋千,微微俯身看着她,沉声道:“哥哥也是男人。”
苏灿瑶轻轻眨了下眼睛,很煞风景的问:“……不然呢”
“……”裴元卿直起身体,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苏灿瑶低下头,把玩着腰间的香囊,全然不知道自己脆弱的后颈暴露在他的视线下,露出一片莹白光滑的肌肤。
裴元卿移开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杳杳。”他低声唤她。
苏灿瑶抬起头。
裴元卿声音沙哑,“你懂不懂刘子煦对你是哪种感情”
苏灿瑶没有丝毫迟疑的回答,“知道啊。”
裴元卿气结,你如果知道就好了。
“你觉得那些纸条,他真的是不小心夹在里面的吗”
苏灿瑶语气平静,“不是啊,他是故意的。”
裴元卿愣了一下,迟疑问:“那你觉得他为什么故意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