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昔月垂下眼帘,抱着杳杳往后挪了挪,把床铺让出一片位置。
杳杳看着黑暗中靠过来的那道身影,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看在你是崽崽亲爹的份上,崽崽就帮你这一次吧!
不过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争气了!
第34章
苏明迁略显僵硬的躺到床上,紧张的放平了呼吸。
沈昔月仰头朝上躺着,愣愣看着床顶,双手端正地放在小腹上。
明明她没有失忆,却好像第一次跟苏明迁躺在一张床上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
两人中间隔着杳杳,一动不动的像两块木头。
杳杳无奈地看了眼不争气的爹,又看了眼羞窘的娘,感觉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凝滞的。
她躺在中间无语凝噎了片刻,心累的把娘的手牵了过来,又把爹的手牵了过来,逼着他们转过身面朝自己,然后大手叠小手,小手再叠小小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苏明迁感觉到掌心下温热的触感,僵硬的不敢动弹,只觉得手掌下的柔荑温暖滑嫩,像握着一块豆腐一样,既不敢使力,怕稍微一碰就碎了,又舍不得移开,好像握的久一点,就能变得更加温暖。
耳边很快传来杳杳均匀的呼吸声,小丫头已经呼呼大睡,身体微微起伏着。
苏明迁压低嗓音,轻声问:“我们以前牵过手吗”
他知道沈昔月还没睡。
安静了一会儿,沈昔月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一个雪天,那是他们成婚后下的第一场雪,府里处处银装素裹,美轮美奂。
他们去给老太太和老爷子请安的路上,她忙着看雪景,没留意脚下的路,差点滑倒,苏明迁及时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就再也没有放开。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掌心能够那么热,在落雪纷纷的寒风中也能带着灼人的温度,像现在一样。
沈昔月和苏明迁隔着夜色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心跳不自觉变快。
苏明迁忽然问:“是在雪天吗”
“什么”沈昔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牵手。”
沈昔月愣了一下,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你恢复记忆了”
“偶尔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但不连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想起来。”
苏明迁最近想起来的记忆比之前多了一些,他觉得自己很有完全恢复记忆的可能,所以才会告诉沈昔月。
他不想让沈昔月抱有希望又失望,可也不希望沈昔月把他当做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沈昔月想了想,叮嘱道:“你不要太逼迫自己,以身体为主,如果不舒服就停下不要想了。”
两人顾及着睡在中间的杳杳,声音都压得很低。
“嗯。”苏明迁朝着她的方向温柔的笑了笑,“我知道。”
沈昔月看着他在月色下的笑容,晃了下神,然后用力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苏明迁握着她的手,哑声开口:“我之前不敢郑重向你道歉,是因为我错的太过离谱,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如果证明虞宝琳跟我毫无瓜葛,念灵也不是我的孩子,那么我可不可以奢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沈昔月睫毛扇动,手指微微抓紧了身上的衾被。
如果一切真如苏明迁所想,那么对他而言那三年的时间也是无妄之灾,他没有做过错事,却被泼了一身脏水,既耽误了归家的路,又白白付出了三年,可让她全无芥蒂的接纳他也是做不到的。
她只要一想到在她独自艰难的面对这一切,还要为他的失踪而哀痛的时候,他却在照顾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她就止不住的愤怒和难过。
不怪苏明迁,她还能怪谁呢
哪怕知道错不在他身上,她还是要怪他,因为他是她的相公,是她孩子的爹!
沈昔月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拒绝。
苏明迁对这个答案已经很知足了。
他明白自己亏欠妻女良多,只能一点一点补偿。
夜色深深,苏明迁听着妻女沉睡的呼吸声,觉得一颗心鼓鼓胀胀的泛着甜。
他感受着身边的温暖,眼睛倏然变得湿润。
幸好他还活着,幸好他回到了他们身边,幸好这个家没有全然将他拒之门外。
他的娘子给了他一个归处,让他成为一个有家可归的人。
*
沈路云走进锦澜苑,远远见杳杳坐在石桌前,身子小小一团,仰头呆呆望着天上漂浮的白云,脸上带着几分忧愁,似乎很纠结的样子。
他抬脚走过去,关心道:“小丫头,有什么烦恼跟大表哥说说,大表哥给你解决烦恼。”
“哎——”
杳杳手托着腮,一脸深沉,“今天晌午厨房做了炙羊肉,可我不喜欢吃炙羊肉,我想吃蟹壳黄配七菜羹。”
沈路云:“……”他就多余问!
沈路云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杳杳悠闲的样子,又踱步回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杳杳身体突然腾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才想起来问:“大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绣房的人说戏服做好了,就过来取一趟。”
杳杳眼睛亮了亮,“那杳杳岂不是很快就可以去听戏了”
“是啊。”沈路云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不用刻意提醒我,大表哥不会忘记答应过你这个小家伙的事的。”
杳杳满意的抿唇笑了笑,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前走,趁机捏了捏他的胳膊。
她摸了几下,果然感觉薄薄的衣衫下是有力的肌肉,难怪沈路云昨天一只手就能擒住潘启东。
杳杳暗暗咋舌,没想到大表哥看起来瘦,实际上壮实的很,难怪每次单手就能把她抱起来,还十分轻松的样子。
两人一路来到窦嫣屋门前,沈昔月正巧也在,他们便敲门走了进去。
沈昔月坐在桌边喝茶,闻声抬了抬眸,看到他们眼中溢出暖融融的笑意。
窦嫣手里拿着几幅画,正低头一幅幅看过去。
“姑母!”沈路云元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语气亲昵。
沈昔月莞尔,打趣道:“父亲如果知道你在我这做戏服,非得连我一起训斥不可。”
沈路云嘻笑道:“爷爷最疼您了,才舍不得斥责您,就算爷爷知道了,我也能沾您的光少被训几句。”
杳杳见窦嫣手边堆满了画,颠颠跑到她旁边,爬上凳子探头去看,不由小小地‘咦’了一声。
沈路云走过去按了下她的头,“你咦什么呢”
他余光扫过去,不由愣了一下,窦嫣手里拿的都是男子的画像,各式各样,都是适龄的男子。
窦嫣脸上不见羞窘,看杳杳一直探头看,就把她抱进怀里,询问道:“杳杳觉得哪个好”
杳杳看了看画上男子的长相,从中挑出两幅顺眼的,“这两个还不错。”
沈昔月含笑道:“嫣姐儿,这事可是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别听她瞎胡闹,你自己决定。”
窦嫣拿过画像看了看,“其实我也觉得这两个最好,杳杳挑的很不错。”
沈昔月看了看画像上的两个人,也觉得是这些画像里最好的,笑问:“这两个选哪个”
窦嫣仔细看了片刻,犹豫道:“要不就都看看吧。”
沈昔月道了一声好。
沈路云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了窦嫣一眼,“旁的女子提起婚事都是又羞又窘,恨不得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你倒好,不但自己亲自挑选,还一次就要相看两个。”
窦嫣头也不抬的淡淡道:“吃一堑长一智,我都退过一次婚了,如果还不知道女子婚事是事关一生的大事,须得精心挑选,让自己满意,而不能因为一时羞涩就退缩不前,那我这婚就白退了。”
沈路云摇折扇的动作慢了许多,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沈昔月在旁边揶揄道:“阿云,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哥已经几次写信回来催你成婚的事,你如果再不肯相看,大哥和大嫂恐怕就要亲自回来帮你挑了。”
沈路云笑了一声:“我自在逍遥惯了,哪里受得了有人管。”
“那就找个不管你的,最好别把你放在心上,跟你一样天天在外面吃喝玩乐不回家。”
沈路云连忙求饶,“诶呦姑母您就别臊我了。”
沈昔月笑着戳了下他的脑壳。
杳杳看大表哥吃瘪,开心的晃了晃腿,指着那两幅画像问:“娘亲,他们都是谁”
沈昔月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
“这位是李家的大公子,名叫李决明,他父亲不曾纳过妾室,他下面只有一个妹妹,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我看中他家里关系简单,门庭清静。”
“这位是柳家公子,名叫柳成,也住在九曲巷,只不过之前一直在外读书,你们可能没有见过他,他去年中了举人,正炙手可热呢,嫣姐儿若是相中他了,我得让媒人抓点紧。”
“不过这两人我都没见过,具体怎么样还是得亲眼看到才知道。”
沈路云探头看了看,用折扇敲了下桌面,“这两人我倒是都见过,你们与其问媒人不如来问我。”
窦嫣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问沈昔月,“他们人品如何”
沈昔月道:“据说李决明憨厚老实,是出名的孝顺父母,柳成自小在外读书,邻里邻居对他都不太了解。”
沈路云不服,“喂,你们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每个人都是有多面性的,你们看到的那一面跟我们私下看到的那一面也许是不一样的。”
杳杳在旁边小幅度的点点头,“大表哥,你拿了戏服就快走吧,不要忘了请我去看戏的事哦。”
沈路云:“……”
这小东西不但嫌他在这里碍事,还满心惦记着让他带她去看戏。
果然嫣姐姐才是亲的,大表哥是捡来的!
沈路云带着戏服,怨念十足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