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乱兵,小满爷的建议是白天要禁止生火做饭,也不再随便在显眼处走动引来那些兵匪。
如果是流民问题就不大,烧过房子应该就离开了。
还有跟着一起搬到山上的其他几户人家,是否在山火中幸存?是否还有粮食留下?
虽然是有点捡漏的嫌疑,若真是在火中伤了死了,都是同宗同源的徐姓人,还是需要帮忙收敛骨骸。
还有就是需要将周围那些余火灭了,防止死灰复燃。
事情很多,需要一件一件的来。
江枝决定自己带着二瑞先查看另外几户人家的情况,伤着就要救人。
小满和小满爷就在家附近灭火,也好照顾家里老小,有事就赶紧躲开。
只是之前主动堵住的山路塌方无法再走,下山不能再走原路。
若是在山火肆虐过的山上绕行,时间就浪费得太多,而且不安全。
没想到小满爷封路是留有后手。
趁着天色尚早,他把江枝母子带到一个陡坡上,取出一根打结的绳子。
小满爷道:“二瑞娘,只要把这绳子绑在树上,就可以从陡坡绕过塌方。”
江枝看着绳子,嘴角抽了抽,这可是要飞檐走壁。
徐二瑞捏着绳子为难:“叔公,我能走,我娘……”
他和小天从小跟着父亲在山上烧炭,男人爬上爬下很是容易,娘平时干活是一把好手,到底是个女人,没有在这悬崖边走过。
“没什么,只是下一个坡而已!”江枝接过绳子,先是一头绑在烧过的树上,另外一头再往腰上一缠,抓住绳子就往陡坡下滑。
在现实世界里,她从小就跟着爷爷上山采药,这种情况早就习惯。
坡上长着野草就可以攀岩,连绳子都不要。
只是现在手生,还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她也不想吓着人。
谁都知道江婆子是个爱作的,不让干的事偏要拧着来。
江枝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小满爷和徐二瑞生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坡。
这个坡度大,几乎就是垂直,没绳子不敢走。
现在有绳结,脚下又能踩着地面,只要心不慌,没想象中难。
两人平稳下坡,垂下来的绳子藏进旁边石缝。
徐二瑞带路,就急急忙忙去其他几户人家住的炭棚。
这两户人家的炭窑位置比自己家低,距离村子相对近,发现起火也早,应该可以逃生。
走在已经被烧过的山林里,虽然偶尔还能看见地上冒着青烟,但总的情况比江枝想象中要好。
在她想来,刚刚才经历过山火,应该到处都有火焰,还有燃烧的树木。
但这里深草已经被村民搭建窝棚割走,还砍了好些杂树。
此时林里除下的都是木质坚硬不易燃烧的青冈树,火焰只能贴地,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灰烬也不厚。
转过一道山弯,两座炭窑就出现在江枝面前。
走在前面的徐二瑞低呼一声:“哎呀,赵力家的棚子被烧了。”
不用他说,江枝也看见了还在冒着黑烟的草屋。
不止这家,不远处还有一栋草棚也烧了,完全没有救火的痕迹。
徐二瑞停下脚,有些不敢过去,他抬手指指草棚前面:“娘,你看那里……是一个人吗?”
江枝拉住他:“二瑞,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村里的人?”
草棚前面的灰烬里,此时正趴伏着一个人,看不清容貌,只能通过勉强辨认的服饰,认出是一个农人。
两人试探着靠近,徐二瑞用手中捡的木棒拨动他的腿。
哎呀,都硬邦了,死的时间至少在前半夜。
死人没有活人可怕,江枝跟徐二瑞鼓起勇气使劲将这具尸体翻过来,露出一张带着刀伤,虽然烧得焦糊,但依然能认识的脸。
徐二瑞开始呕吐:“这是赵力他爹!”
“快,再找找其他人!”
江枝忍住想跑的冲动,抬眼看向垮塌的草棚。
其实草棚里没什么可以找的,木墙棚子一烧就是一捧灰。
但这里是两家人,大小还是有七八口,只有一具尸体,其他人呢?
徐二瑞和江枝把两家草棚都找了一圈,终于发现端倪。
在草棚烧塌还冒着青烟的木柱下,露出一双瘦瘦小小像是女人的脚。
江枝和徐二瑞抬开木柱,一个几乎就是赤身裸体,被刀整齐砍成两段的女人赫然出现。
“是赵力媳妇!”
“哇!”江枝也吐了,不是恶心,是强烈恐惧带来的肠胃痉挛。
此时,烧村的是流民也好,是乱兵也罢,都不重要了,江枝只知道自己俩人在这里非常危险。
万一对方没有走,就在这附近守株待兔,自己俩人就是自投罗网。
“快,我们赶快离开!”
她对正蹲在地上吐的徐二瑞踢了一脚,转身就往山上跑。
徐二瑞也吓得不轻,跌跌撞撞的跟着跑。
两人什么都不顾,直接就跑到刚才下山的地方,准备找到绳子爬回山上。
不过在上山之前,江枝多了个心眼,她先找到以前那条上山的路,再顺着路来到塌方堵塞路段。
因为山火,这里已经覆盖一层山灰,她都不用仔细寻找,就看见一些凌乱而新鲜的脚印出现在松散的泥土堆上。
江枝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有人想上山,但被塌方的土石阻挡住。
想想燃烧的草棚,还有被砍成两段的女人,她只感觉背脊发凉。
若不是小满爷前些时日撬下山石堵塞山路,昨天晚上肯定自己一家人也不保。
这些人无法上山,就烧了村子,还放火烧山。
第19章 隐居
很快江枝和徐二瑞就重新爬上陡坡,回到家。
小满爷没想到两人回来得这样快,现在路不好走,即便是空手,从村里回山上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
另外他还发现一个问题:“二瑞娘,你们怎么脸色不好?”
旁边,正给一家人磨青冈子的巧云也看婆婆丈夫都白着脸:“娘,你是冷吗?”
江枝身上一件衣服从昨天穿到现在,浇水打湿再被山火烘干,泥里灰里的跑,早就成了一个硬邦邦的壳。
江枝见大家都围过来,她才对小满爷道:“我们没有进村,刚到下面赵力家,他们家人全部失踪,赵力爹和媳妇死了……是被人杀死的!火也是那些人放的。”
更详细的话她没敢细说,实在是太过瘆人。
抢东西?抢人卖奴仆?还是已经被杀死丢弃在大火中?
结局无从知晓,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每个人都面如土色。
对这些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的农户庄稼汉来说,杀人,放火几乎就是生命中遥不可及的事情。
徐二瑞牙齿“得得得”的打架,有娘吩咐,他也不敢在这时说出那些流匪差点上山的事。
可有些事就是他不说,有人一样会想到,小满爷颤着嘴唇:“那路……还得再堵结实点!”
他话才一落,小满和徐二瑞立即赞成:“好,现在就去。”
江枝还没有出声,被吓坏的小满奶说要走。
现在山上大火未灭,又有杀人的流匪,留下来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杀死。
小满爷和江枝的意见比较统一:不走!
小满爷是经验,江枝是推断。
山上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山下已经乱了。
村子被烧,不是流民就是乱兵干的。
现在只知道赵力两家人被杀,徐有才那群人就住村里还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而且江枝怀疑,山上住人,赵力家被害也是村民自己说出去的。
要是现在下山逃荒,以自己两家人的生存能力,可能活不过三天。
有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现在有山火烧过,任谁都不会想到上面还有活人。
江枝这话一说,每个人的脸色都好了些,就连小满奶都没有再提要走的话。
小满爷咬着早没有烟丝的竹烟杆道:“二瑞娘,我们这群人能从火里活下来,这命都是你给的。以后该走该留,就听你安排!”
他跟江枝虽然同一个村,男女有别很少来往,只知道江氏不是个温善妇人。
现在想来,二瑞他爹身体不好,家里家外都是一个妇道人家在操持,几个孩子不懂事心急了打骂也正常。
况且二瑞爹落下病根还是小天母子俩惹来的麻烦,有迁怒在所难免。
这次小天离开,听二瑞说那孩子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江氏没有克扣,说明有些传言不可信。
从这段时间来看江氏遇事果决,有条有理,做事更是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