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只看现在桃儿娘已经有过几次生产,胎位正,胎儿也有动,出血不多,只要不生产时间过长,没有宫内窒息,孩子生产过程的风险不大。
正如夏母所说的,担心有产后大出血,那就要考虑胎盘剥离的问题。
江枝琢磨的这一阵,夏母已经又回到窝棚里安抚产妇情绪去了。
田贵父子已经没有了头绪,就像四个萝卜桩子般蹲成一排,八只眼呆呆盯着窝棚一动不动。
产程还是一点一点在进行,莲花和皮氏两个年轻媳妇在灶间煮剪子棉线,随时满足两个婶子的要求安排。
见她们做得井井有条,江枝没有胡乱插手添乱,她直接去了秀才家。
秀才娘子这时候还在绣花,只是村里有人生孩子,婆婆会接生被叫了去,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看见江枝到来,秀才娘子放下手上绣品:“婶子,你怎么来了?”
江枝回答得心不在焉,道:“来看看你绣得怎样,什么时候需要送去巧针坊!”
巧针坊说过,一个扇面给三两银子,秀才娘子至少需要花一月才能完成。
秀才娘子温柔一笑,取出绢布做的扇套,从中抽出一柄扇给江枝看:“前些日子做好一把。想着去一趟城里很麻烦,我想把第二把扇面绣好,再麻烦婶子送去绣坊。”
现在过去已经两月,她绣好一把,扇面是飘落的红梅花,栩栩如生,精致得让人不敢摸。
江枝真的不敢摸绣品,看见递过来的扇子顿时紧张得连连摆手:“你快装起来,我看看就得了,粗手粗脚的摸不得。”
她怕自己因为干活而满是粗皮老茧的手,会把绢丝勾起来了。
江枝等秀才娘子把绢扇装好,才抓住秀才娘子的手,细细摩挲着:“你这手真巧,又软又细嫩。”
秀才娘子的手指修长,手掌小巧,白皙细嫩,指甲也修剪成短短的椭圆,边角光滑没有一点轮廓。
秀才娘子大方让她看:“怕手粗勾了丝,婆婆从来没让我干过粗活。”
夏秀才久考不中还生病,毁了前途,可她毫无怨言,除去夫妻感情好之外,也因为有一个好婆婆。
绣花需要一双好手,她平时不做粗活,每天睡前还需要用热水泡手,再用油膏软布敷去老皮。
以前当流民时洗衣做饭时无法绣花自然顾不上,现在才又保养回来。
江枝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这时候来找秀才娘子,问绣品是假,看秀才娘子的手是真。
若是桃儿娘真遇到胎盘剥离不全而大出血,就要考虑人工剥离。
徐家村的媳妇里个个都是要干农活的,这两天还在晒谷翻草,一双手要多粗有多粗,做不了那样的细致活。
可是……这种事哪怕自己说得清楚,一般人也做不了!
况且自己也是视频教学中看过3D动图,真实的情况是怎么也不知道。
江枝话在嘴边打转,实在说不出口,秀才娘子见她虽然说无事,可眉头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于是开口问道:“婶子是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在这里能蒙各位诸多照拂无从回报,只要我能做的都可以。”
她一家人在这里定居,虽然也认租下有两亩多地,可夏秀才和她都不是能肩挑背扛,下地干农活的人。
是村里各家都出力帮忙,才让秀才家收到粮食。
暴雨里,秀才犯病,也是村里几家来看漏雨情况,还帮忙送去仓房那边的。
经历绝境,深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现在能有人照拂,夏家人也是心有感激,尽力回报。
所以夏秀才教人识字,她也教人绣花,夏母也是尽量帮助别人。
现在婆婆去田家帮忙接生,村长反而来自己这里说绣花还看手,这定是有什么原因。
江枝迟疑一下,还是冒险把桃儿娘现在的情况说了:“你婆婆说,担心桃儿娘会生下孩子再大出血,如果胎衣迟迟不下,或者脱离不全,就要考虑人手剥离!”
秀才娘子听得脸色苍白,她自己生过孩子,知道胎衣不下的后果。
当初婆婆还把夏元的胎衣仔细翻查过,说是完好无损才放心。
这时候听到也是担心不已,就连声音都结巴了:“我婆婆真的这样说,桃儿娘会……会有危险?”
她深知自家婆婆不是会胡言之言,而且很懂接生,就连自己生夏元时,也是婆婆接下。
现在……她心乱如麻,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团扇。
这是女子们喜欢的物品,可此时梅花殷红,花瓣飘落,如血如泣。
桃儿娘若遇危险,那血也会这样,美好的生命将如同梅花凋零,随风而逝!
秀才娘子扭着手指陷入万难,泪眼婆娑:“我不会啊!”
江枝道:“你不用担心,这事我没有跟其他人说,现在只是想先有一个准备,到时候只要有其他办法,都不会让你动手。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哪怕做得不好,哪怕无用,也比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死去还束手无策强。”
性命攸关,田贵一家也是热心重情义的,现在晾在外面的稻谷,还是田贵帮忙挑回来的。
秀才娘子挣扎了许久,才红着眼睛咬牙答应:“那我就试试!江婶子,你说怎么做!”
江枝一指旁边那张薄如蝉翼的绢布:“我们把它捏成一个皱皱的小袋子,你蒙上眼睛,伸手进去摸出一根粘在袋上的丝线!”
第250章 等待
江枝和秀才娘子已经想到生离死别,还准备着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其实此时的田家窝棚,气氛还算平和。
田贵已经被徐根庆拉到自家去了,他们几个待在门口也只能干着急,两家挨着,有什么事一嗓子就能听到。
田桃儿姐弟三个不走,就在墙根下坐着。
桃儿娘不是初产,又跌跤动了胎气,现在发作就很快。
才一个时辰已经开了宫口,有夏母和刘氏在旁边照顾着,一切都还算正常。
莲花跟徐根生的媳妇皮氏年纪差不多,又是隔房堂妯娌,两人都没有怀过孕,此时躲在灶台后,听着里面的对话也在窃窃私语。
皮氏压低声音道:“莲花,你准备什么时候生孩子?实在不行,就找郎中看看吧!”秦氏天天在外面说莲花有病,生不出孩子。
莲花微垂眼帘,手中无意识的捏断草茎:“我也不知道,等什么时候钱宽裕了才能找郎中看!”
她不好说自己跟徐根庆难有同房的时候。
住在窝棚里,两边床铺隔着薄薄的竹帘子挨着,婆婆时不时就要起来撒尿,自己躺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怎么生孩子。
可时间久了,被人天天念叨着,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莲花反问皮氏:“皮嫂子,那你跟根生哥怎么也没孩子?”
皮氏扬起下巴:“养猪崽还得先有一个猪栏吧!我还等着先分家,自己过起来才好生。”
徐根生家也有兄弟父母,皮氏一直就想分家,连孩子也不生。
徐根生是个话篓子,跟人聊天就坐一个坑,晚上尽是闲逛到半夜才回来睡觉,皮氏想分家单过再生孩子,他也不急。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刘氏在里面喊:“莲花,烧碗糖水蛋来!”
“好!”莲花跟皮氏赶紧烧锅。
墙根下的田桃一下蹦起来:“莲花嫂子,我知道怎么烧!”
因为桃儿娘临近产期,田贵就给家里准备了红糖,还特意花钱买了一点醪糟,天气还热鸡蛋不敢多放,就只买五个,还专门放在阴凉处的谷糠里。
田桃儿把五个鸡蛋全部拿出来,对莲花道:“莲花嫂子,我娘好不好?”
她是没出嫁的小姑娘,产房是不让进的,只能在外面等。
莲花安慰她:“你娘好着呢,你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田桃儿挤出一丝笑:“弟弟妹妹都皮!”
莲花这才想起,小泉和小溪都是顽皮的主,小溪还要跟着男孩下水摸鱼。
江枝也从秀才娘子那边过来,提着李老实买回来的红糖和一只母鸡。
桃儿娘吃了东西,有了力气,一直静躺着没动,出血也停了。
江枝见桃儿娘状态还不错,看来夏母和刘氏都想错了,只是虚惊,没事就好,她就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
不过江枝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再请郎中来看看。
结果大家都说乡下妇人生孩子,有稳婆就已经不错了,郎中又不接生。
提前请郎中备着,耗钱不说,还成了求着出事一样。
见众人对这忌讳着,就连夏母也反对,江枝觉得自己再说就成了乌鸦嘴。
就连现代人也为剖腹产和止痛药争议不断。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特色的奇葩想法存在,更何况是这里。
若自己不是村长,早早提生死,恐怕就要被骂一顿撵出去。
田贵他们反对也不单是因为忌讳和钱,还有其他原因。
民间郎中能懂妇科的都少,更何况是产科。
郎中更不可能接生孩子。
妇人都是在家生孩子,再找邻里四房生过孩子的帮忙接生。
或者就像当初田贵一样,自己一把剪刀剪下去就是一个娃,结局是怎样自然是听天由命。
更何况现在桃儿娘很平稳,完全不需要郎中救命。
没一会,徐根生又来叫她:“江婶子,二瑞和小满他们回来了!”
打过稻谷,这几天二瑞小满和村里人也没有闲着过。
先是到在山上把那些被山火烧死,已经干枯一年多的树木全部砍倒,避免秋雨绵绵时无法再动工。
顺带把附近几座炭窑打理出来。
这些炭窑的主家或者留在更好的地方没有回来,或者是再也无法回来了。
徐根有打算把这些炭窑整理出来,分给村里的外来户使用。
之所以叫江枝回去,是因为在整理时,发现一窑完整的木炭。